辣秧在對面的屋頂長勢良好,雷雨過后,我平靜的面容和難以言明的、細(xì)微的恐懼就要猖獗地泛濫了。
窗簾永遠(yuǎn)處于靜止?fàn)顟B(tài),我的心卻近乎大火過后——焦灼的土地,我的意識在風(fēng)中重新聚成火焰。
我的眼淚為什么會在你面前干涸?
我不是一個狂徒,我只是一陣雨之后,一株傾倒的花兒。
你的身影,邁進(jìn)我眼眶里的那一刻,我眼睛里的河流全都消失了。
細(xì)膩的、輕易就丟失的悵然時常纏繞著我,我樂意接受這一切。
生活教會我的一切,我都該細(xì)細(xì)品味,甜的苦的辣的,我都接受。
我正因失去,而擁有。親愛的旅人,如果你的失去,也能讓你重新?lián)碛?,我自然也是快樂的?/p>
熱鬧的街市,美麗的裙子,新鮮的蔬菜,陌生的身體捆綁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曾近乎大火過后的焦土,只有懸崖上沖刺的——倒掛的激流——更為驚悚的孤絕,能拯救我。
到站了,靈魂就更替了。
許多騎自行車的人都相繼離開,帶著黃昏的余溫、帶著我從忙碌之中獲取的擁擠。
樹蔭下漫步的螞蟻多冷靜。我曾經(jīng)也是沒有性別、暴戾的君王啊,我也有我的城墻和驕傲,我的城墻上也種滿了長刺的血一樣鮮紅的玫瑰。
今天我是溫順的綿羊。
我愛人間因愛而生的憂傷,我愛我們空蕩蕩的軀體。
我愛我們安靜的靈魂,我愛沉淀在最深處的失落。
我愛我,我愛你,我愛我丟失在夜晚公交車上的每一雙眼睛。
但此刻,我似乎真的掉進(jìn)了時間的陷阱里,我害怕一切讓我產(chǎn)生牽絆的事物,我怕它們消失,怕自己沉入虛空之中,沒有盡頭。
如若非要消失,想必我也會坦然接受。
我的肋骨里早已埋下了倔強的釘子。
真美,薔薇順著墻沿爬,一直爬,一直爬,一直爬到危險的地方!
危險的地方,鏡子正在一一摔倒,碎裂,虛無的深淵從平整的水泥地板上凸起。
薔薇朝著天空延伸,平行的電線上,松松散散地傳來幾聲鵲鳥的鳴叫,夏天該叫人突然想起一切不夠清晰的輪廓,向那些輪廓逼問生存之道。
他又在拐角處走落了,和那些提著白菜豆腐的大爺一起消失在晚餐的炊煙里。
我在槐樹下低著頭,踩那些從高處落下來的果子,赤色的,小小的、飽滿的果子,一個一個炸破,一個一個變扁,一個一個成為我的落寞的獵物。
我絕不會將自己定義為被時間、或者冗雜的瑣事所摒棄的塑料袋,我的胸腔里灌滿了春天的風(fēng),我要飛往哪里?
哪里有雨,哪里能讓我長久地落腳?
干枯的、卷成團的荷葉一落水,便一點一點鋪展開來。我的執(zhí)念也曾以這樣的速度,一點一點潰敗。
去年冬天放出去、越過濃霧中層層障礙的風(fēng)箏,回來了,帶著沒有翅膀的、不會飛的鳥落在我失落的肩膀上。我沒有好的故事可以安慰它。
無比信任我,渴望依附于我的鳥,我也如你一般驚慌失措不知所以。我只能以我嘶啞的喉嚨,為你歌唱:
櫻桃多可愛,為何我們都要擅作主張,從過去的經(jīng)歷里,將自身的矛盾抽出來,打在今天的皮肉上。
為何我們要以痛苦的宣言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渴求。
為何我們明知快意的人生多么虛妄,還要站在雨前的天臺上,等著床單被打濕,等著劉海凌亂。
嚴(yán)瓊麗,1994年3月生于云南師宗,畢業(yè)于云南財經(jīng)大學(xué)。出版詩集《廢棄的水》,有作品發(fā)表于《詩刊》《山花》《揚子江》《作品》《星星》《詩潮》等,入選第七屆《中國詩歌》新發(fā)現(xiàn)夏令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