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萬格梁子山埡口的路（組詩）

◆阿西望布

早上的陽光

早上，陽光照到窗戶

看了對面，荒涼的地上

有一群鳥，正在用短暫的一生

跟著陽光飛翔，陽光辛苦的時候

它們是快樂的，它們辛苦的時候

陽光是快樂的，那些陽光在那些年

也如同一個人，在路上徘徊

經(jīng)過了幾千年，都找不見回歸的路

三盞燈

到了晚上，我經(jīng)常透過玻璃窗

看到遠處的三盞燈

一盞燈透視了我的過往

往事如煙，往事如雨

往事更像一條古老的山路

另一盞燈，透視現(xiàn)實，現(xiàn)實居然殘酷

笑出來的現(xiàn)實總是夜晚

哭出來的現(xiàn)實總是白天

還有一盞燈，透視到未來，未來不知如何

未來，是屬于明天，還是屬于明年

也不知道屬于以后的一百年

或者以后的一千年，甚至一萬年

古城

老房子背后，幾千年的時光全部衰落

唯獨一塊磨石琢磨著

舊時光和新時光的交匯處

舊時光脫落了舊牙齒

新時光長出了新牙齒

新舊牙齒之間磨出的是時光的憂傷

新舊窗戶打開的方向其實是一樣的

舊的腳印和新的腳印也是一樣的

屋檐下和屋檐上的夢想也是一樣的

喝水的姿勢都交給了曠古情緣

呼喊的熱情也定格在雪山下的雪水里

摘下燈籠尋找歷史的寂寞之處

看看此刻誰會找到千年前的才子和佳人

經(jīng)過萬格梁子山埡口的路

我最向往的山埡口，萬格梁子山埡口

而且這一座古老的大山上，有我們古老的

祖先的腳印，經(jīng)過黃昏下的山谷，夕陽下

流動的浮云，我才知道，這些山埡口

就是在幾千年前

是祖先們留下來的深深的腳印

我向往這些腳印，因為這些腳印里

會流動出浮云一般的語言

而且這些語言曾經(jīng)就叫風，也就叫云

如果可以，那么，就用子孫后代的眼睛

編制出一張羅網(wǎng)，從山埡口的風里

網(wǎng)住祖先最為可貴的遺言，從此

我們把萬格梁子山埡口又叫做風的埡口

我們小時候

我們小時候，一起放羊，一起饑餓

又是一起面對大地不停地叫喊

喊出來的名詞，總是爸爸，媽媽

我們小時候，喜歡把大樹稱作父親

喜歡把長河落日稱作母親

喜歡在山野里胡思亂想，想象著一塊金幣

從天空中掉下來，讓我們成為城市的孩子

而且可以把饑餓壓在山寨里，以饑餓呼吸

新鮮的空氣，我們小時候

喜歡相互稱呼哥哥弟弟妹妹，這樣稱呼了

覺得萬一狼來了就能相互拯救

我們一起放羊，放牛，少年的日子釘在

殘缺的山路上，少年的記憶總是被困在

等了好久才能聽到少年的回音的路上

我們一起放羊放牛，放天上的星星

放對面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還時不時恐懼天上飛來橫禍的雄鷹

不僅叼走小羊，還擔心叼走我們的歲月

我們就這樣放羊著，放牛著，放著，放著

經(jīng)過幾十年后，杳無音信，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