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麗婧 李輝 程衛(wèi)波
摘????? 要:以身體為邏輯主線,對近現(xiàn)代以來西方殘疾人體育思想的嬗變進行系統(tǒng)梳理,不僅有助于更加全面地理解殘疾人體育事業(yè),而且更為未來我國殘疾人體育事業(yè)健康發(fā)展奠定堅實的理論基礎。為此,以殘疾人體育思想為研究對象,運用文獻資料和歷史與邏輯相統(tǒng)一等研究方法,對西方近現(xiàn)代殘疾人體育思想進行身體哲學考察,指出在不同歷史時期,西方哲學中的身體經歷從遮蔽到彰顯、從關注到理解和從包容到尊重等階段,同時殘疾人體育思想也經歷從生發(fā)、反思到自覺的發(fā)展歷程。在身體逐步沖破理性束縛的過程中,殘疾人體育思想的嬗變作為社會文明進步的一個標志,成為步入近現(xiàn)代以來西方殘疾人融入社會、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重要維度之一。
關? 鍵? 詞:體育思想;殘疾人體育;身體;西方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22)01-0025-05
An exploration on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modern western disabled people's sports though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ody
YU Lijing LI Hui CHENG Weibo
(1.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Baoding University,Baoding 071000,China;
2.Shandong Water Conservancy Vocational College,Rizhao 276826,China;
3.School of Social Sports Science,Shandong Sport University,Jinan 250102,China)
Abstract:Taking the body as the main logical line,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sports thought of the disabled in the West since modern times will not only help us understand the sports cause of the disabled more comprehensively, but also lay a solid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the sports cause of the disabled for China in the future. Therefore, taking the sports thought of the disabled as the research object, using the research methods of literature and the unity of history and logic, and 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body philosophy of the western modern sports thought of the disabled,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the body in the western philosophy has gone through the stages from concealment to revelation, from concern to understanding, and from tolerance to respect, and the sports thought of the disabled has also experienced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from birth, reflection to consciousness at the same time. In the process of the body breaking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rationality, the evolution of sports thoughts of the disabled, as a symbol of social civilization and progress, has become one of the important dimensions for the western disabled to integrate into the society and realize their own value since modern times.
Keywords:sports thought;disabled sports;body;the western
近年來隨著西方哲學中身體理論對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的日益滲透,身體之于殘疾人體育研究的重要性也漸凸顯。無論從殘疾人身體的本體論還是認識論的角度來看,殘疾人體育演進的內驅力都是源于殘疾人本身對自我確認的渴望與重塑自我身體的努力。在此種意義上,殘疾人體育關注的身體,不僅突破了醫(yī)學、生理學意義上的畸形、殘缺和損傷的物質性修復,還是在物質性之外的,或者更準確的說,專注于和物質性身體密不可分的各種各樣的精神性關照、填加和積累。本研究從西方身體哲學維度切入對西方殘疾人體育思想演進的考察,一方面是提供一種不同于以往理解殘疾人體育思想嬗變的視角,另一方面是為未來殘疾人體育健康發(fā)展提供一種理論參考。EB71850A-958E-432B-86E5-2B196241E5DF
1? 從遮蔽到彰顯:殘疾人體育思想的生發(fā)
西方對殘疾人體育的關注始于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時期,在這一時期長期遭到質疑、批判和壓制的身體開始獲得解放,對身體完整和殘缺的自覺反思成為殘疾人體育發(fā)展的重要動因。人性優(yōu)先于神性,完整而充分地理解人的身體是當時人文主義回歸與復興的重要表現(xiàn)。達·芬奇的畫作和米開朗琪羅的雕塑,從肉身性的人類肌體出發(fā)構思人與世界的多元關系,引領了關注人的自然身體的藝術風潮。馬丁·路德認為,人的身體是上帝給予的,不應對其體罰,除睡覺、跳舞和游戲之外人需要更多身體鍛煉。莎士比亞也滿懷激情地贊嘆:“人是一件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貴的理性!多么偉大的力量!多么優(yōu)美的儀表!多么文雅的舉動!在行為上多么像一個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個天神!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1]可見,“身體不應該毀譽,因為他是上帝的圣殿,最終他將被觀察者通過觀察他的行為決定靈魂的品質”[2]。在這些思想中,由此可以一窺人權的普遍尊重,以及認識殘疾人及其生活的全新視角?!叭私杂杏谩币约啊白杂伞薄捌降取薄安邸钡娜宋乃枷?,沖破了以往傳統(tǒng)觀念對于殘疾人認識的束縛,這是人類對殘疾人思想認識上的一次重大突破,奠定了殘疾人有權分享教育的思想基礎[3]。殘疾人教育由此而獲得了人文主義的思想奠基,這種人文主義將精神與肉體的完美統(tǒng)一作為思考對象,強調對身體殘疾者給予更多理解、關愛、照顧和庇護,由此彰顯出人類社會的不斷文明進步。在這種新的人文主義觀念中,身體殘疾不再是上帝對人的懲罰,也不再是被惡魔選中的標志,而是需要給予特殊關注的生命對象。人文主義對殘疾人心靈關照的強調,開啟了殘疾人體育教育的現(xiàn)代序幕,也拉開了現(xiàn)代社會文明的發(fā)展里程。
現(xiàn)代文明的進步與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轉向有直接關系,培根與笛卡爾所實現(xiàn)的對人類認識的集中哲學思考象征著理性時代的到來。這一時期對身體的思考與探究帶有明顯科學認識論意味:“身體的條件是否良好不再局限于簡單論斷,也不再局限于16世紀醫(yī)生所說的那種實體純潔性或肉體堅固性這樣的結論”,而是將身體的認知推至骨骼、關節(jié)、肌肉以及纖維的結構[4]。殘疾不再是上帝對人身體的懲罰,人們開始試著運用生理學、心理學、教育學、語言學知識來改善殘疾人的困頓窘況。文藝復興后期最活躍的思想家、精神病學之父杰諾米·卡丹從經驗心理學角度出發(fā)對聾啞人教育進行了深入研究,提出對感覺障礙者通過用各種刺激物對其感官進行有效刺激,是完全可以使障礙者接受教育的觀點[5]。1654年語言理論研究專家約翰·布韋在其著作《普通手語》一書中更是直言不諱地指出,在殘疾人生活與教學中應該將“表情手勢語”作為聾人教育和生存的基本手段[6]。
綜上所述,在這一時期針對殘疾人特殊需要的體育教育和體育活動盡管非常有限,但卻起到重要的開啟作用。自此以后,身體開始從這些為殘疾人提供特殊體育教育的實踐活動中突顯出來,在集體強制和個體解放的張力中殘疾人的身體被重新審視,進而使其改造方式朝著更加人性的方向發(fā)展——這正是啟蒙運動時期殘疾人體育思想得到關注的最重要表征。
2? 從關注到理解:殘疾人體育思想的反思
在18、19世紀不僅有對身體的科學理性認識,還有對身體的人文主義反思。盧梭的身體言說中表現(xiàn)的最為突出:“人是一種具有內在深度的存在,人之為人的根源完全植于自身之中”[7]。對身體的思考由此也具有真正屬于人本身的內在依據,對科技理性的批判、對形式倫理的質疑奠基于此。費爾巴哈[8]從人的自然欲望角度進行闡釋:“人的最內秘的本質不表現(xiàn)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題中,而表現(xiàn)在‘我欲故我在的命題中。”處在這一時代的馬克思試圖繼續(xù)調和和平衡身體與精神的裂分,提出人的本質不在抽象而在于能動的生命有機體之中,由此實現(xiàn)身體理解的社會向度回歸,當然這種回歸具有前所未有的自我主體性意蘊。同時,這一時期科學主義體育思想在其演進過程中,也出現(xiàn)了對身體之復雜性向度的高揚。裴斯塔洛齊就提出,體育的任務就是把潛藏在人身上的天賦和生理上的力量全部發(fā)展出來[9]。他主張按照關節(jié)活動的難易程度安排體育活動的教學順序,從而為科學主義體育思想奠定堅實生理學基礎。斯賓塞[10]隨即指出:“生命的科學盡管還很粗糙,可是已經了解了一切有機體(包括人在內)發(fā)育上的某些基本原理。現(xiàn)在所要做的、而人們將努力做到某種程度的,就是探求這些基本原理和兒童青年身體訓練的關系”。德國的古茲姆茲、楊和施皮斯更是按照各自對科學主義體育思想的理解,在強調體育必須遵從人體自然發(fā)展規(guī)律的同時,踐行著各自特點的自然主義體育觀。
由此可見,不管是從人的自然本性出發(fā),確立人的主體地位、突出個人經驗和感受、強調體育培養(yǎng)人的身心全面發(fā)展的新人文主義,還是強調體育強身健體的生物性功能的科學主義體育思想,其對身體的反思和糾偏絕非迫于唯理性的壓制,而是出于對生命的切身感悟與體認:現(xiàn)實的個人理應是靈魂與身體的融合與統(tǒng)一。人文主義與科學主義對身體的重視,不斷突破文化閑士階層而進入普通社會大眾的生活之中,并引領著普通社會大眾開始關注和思考自身身體與生活之間的復雜關聯(lián):我們的身體如何在與我們真實生活的緊密關聯(lián)中獲得自身的規(guī)定性?人類生命在何種意義上才是真實的?在這樣一些身體觀的催生下,就不能不促發(fā)人們改變對潛能受限的殘疾人的看法,身體殘疾并不代表生活殘疾,也不意味著生命殘疾。每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有生活的權利、愛的權利、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權利、追求夢想的權利,殘疾人也不例外。如何讓殘疾人正常融入社會并過一種正常生活,已經成為人們開始認真思考的問題。在這一時期,殘疾人開始接受教育,已不被人當作廢物那樣看待,并開始從一種丑陋和令人驚恐的視野中走出來[11]。EB71850A-958E-432B-86E5-2B196241E5DF
哲學家狄德羅曾斷言,眼睛好的人和盲人的諸種冠能都是完全相同的[12]。在向其提供適當工具之后,殘疾人就能掌握某些與他人一樣或者勝過他人的技能。這種在智力和務實方面的無限拓展正在慢慢越出殘疾人的范圍,促使人們拋開以前有關殘疾人所謂天生低劣的種種偏見,進而使“人皆有用”“人人生而平等”的偉大思想更加深入人心。隨后,一批特殊教育機構應運而生。1760年法國人列斯貝在巴黎創(chuàng)辦世界第一所聾人學校,1780年瑞士人奧比創(chuàng)立第一家專門為殘疾人服務的機構,1817年美國人哈特福德建立了第一所專為失聰人士開設的永久性學校,1820年同時為殘疾人提供服務和教育的殘疾人之家首先在德國慕尼黑成立……大量針對殘疾人的特殊教育機構的建立,使殘疾人教育問題引起了當時社會的普遍關注,也在實踐上推動了殘疾人特殊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隨著這些特殊教育機構的成立,殘疾人開始有組織、有規(guī)模地接受教育,針對殘疾人而開展的各種體育活動作為一種教育手段也被逐漸接納并得到初步發(fā)展。據史料記載,1845年沃納發(fā)表學術著作《體操療法》,1847年有科林的“盲人體操”“采用體育療法預防和治療畸形的研究[13]。1852年世界第一個傷殘人體育協(xié)會成立;1888年柏林成立了聾啞人體育俱樂部。隨后,各類殘疾人體育俱樂部在德國相繼出現(xiàn)[14]。殘疾人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由此進入全新階段。
3? 從包容到尊重:殘疾人體育思想的自覺
20世紀是對現(xiàn)代性文化全面反思的世紀,對身體的現(xiàn)代主義建構也呈現(xiàn)出重要的后現(xiàn)代轉向。這首先由尼采[15]開始:“一切以身體為準繩,一切有機生命發(fā)展的最遙遠和最切近的過去靠了它又恢復了生機,變得有血有肉。一條沒有邊際、悄無聲息的水流,似乎流經它、越過它,奔突而去。因為,身體乃是比陳舊的‘靈魂更令人驚異的思想”。尼采認為身體是美好的東西,相較于智慧而言,身體的本能是永恒存在的,身體的物質性是證明存在的基礎。尼采的身體超越了理性成為價值評估的根本標準,由此獲得了絕對的主體地位。于是,人類的真理源自于活生生的身體:在與周遭環(huán)境的遭遇中感受到真理的暫時存在,在生存與繁衍的需要滿足中領略真理,在生命展開與實現(xiàn)的肉身生活中呈現(xiàn)真理。對于世界的理解、思考和體現(xiàn),都是借助于身體來實現(xiàn)的,無論身體完整與否。在這樣一層意義上,邏輯成為了生存需要的虛假同義語,對世界的認識和反饋離不開與肉體的統(tǒng)一性。弗洛伊德更進一步,徹底拒絕了現(xiàn)代性文明給予身體的一切遮蔽,“潛意識”“本能”理念將身體置于社會歷史文明的高度,讓身體擺脫了肉欲、低賤、附屬的地位,進入了社會思想論域并在人文社會學科中立足。隨后,??潞偷吕掌澙^續(xù)承接尼采的衣缽,共同將意識徹底趕出哲學的地盤。??绿岢觥吧巍边@一新的權利模式:以身體為中心,將其鑲嵌于權力結構中,迫使其符合各種規(guī)范。福柯認為身體并不是人固有的自然的東西,而是受到社會和歷史制約的,通過對“非正?!鄙眢w的訓誡到對健康身體的拜物崇拜,身體超越了生物學意義而具有豐富的歷史內涵。德勒茲的身體則更多是主動性,是以力比多為核心的力量之流,是對世界的積極評估,身體具有某種兇悍的改變和估價一切的力量[16]。這些對身體的后現(xiàn)代解讀,呈現(xiàn)了身體理解的差異性,成為現(xiàn)在構思殘疾人體育的重要思想資源。盡管身體的后現(xiàn)代理解千差萬別,但在身體的物質性,以及身體所蘊含的巨大潛能方面卻呈現(xiàn)出了高度一致性[17]。身體組織、結構、潛能成為社會實踐得以展開的前提和可能,身體與社會的緊密關聯(lián)不在通過形式化的理性話語來表達,而是直接通過身體或針對身體來得到顯現(xiàn)。在這種背景下,殘疾人的身體也逐漸從邊緣走向自我超越,開始其華麗轉身。身體突破了個體生命的局限而具有豐富的社會意蘊,身體理解也具有更加豐富的他者意蘊和更為深厚的社會交往意義。
身體的社會意蘊首先體現(xiàn)在立法上。現(xiàn)代社會是公民社會,更是法治社會,通過制定專門的法律法規(guī),將對身體的重視納入到國家治理體系的范疇,其中對殘疾人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更加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文明對“人”本身的重視[18]。殘疾人只是生病了,而疾病僅僅是身體的狀態(tài)之一,甚至可以說是人身體的一種常規(guī)狀態(tài)。既然如此,就不能說殘疾是不正常的狀況,對殘疾人正常視之,是正視身體和生命的必然結果。1909年法蘭西的《輔助班和學校組織法》頒布,1914年比利時為促進智力落后者開辦國立學校的《義務教育法》出臺,1923年意大利的《聾啞人初等義務教育法》也隆重推出,1948年聯(lián)合國在《世界人權宣言》中確立新的世界觀,1961年通過的《歐洲社會憲章》更是明確指出:“身體和智力上無勞動能力的人有參加職業(yè)培訓、恢復勞動能力和社會康復的權利?!?969年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社會進步和發(fā)展宣言》,進一步證明社會意識的進化——“保護殘疾人的權利并保障其福利,以及保證身體和智力缺陷的人得到保護”。20世紀八九十年代相繼通過的《關于殘疾人的世界行動綱領》和《殘疾人機會平等標準規(guī)則》,使得殘疾人體育參與的權利更是得到了明確的法律認可和保障[19]。
國家立法只是在最基礎的層面做到對“人”的尊重,只有進行更有針對性的工作才能更好對殘疾人提供保障,真正做到對殘疾人的尊重,促使其自我意識的進一步覺醒[20]。人類進入文明史以來,身體的殘疾往往會同罪惡和死亡相聯(lián)系。長期以來,在殘疾人教育領域中存在著嚴重歧視問題,比如將殘疾人與身體健全者隔離開來進行教育,在潛意識中將殘疾人視為非正常人,同時醫(yī)護人員更是存在冷漠、嚴苛等不良的態(tài)度對待殘疾人,這加劇了殘疾人精神上的痛苦和不安。歐洲學者提出的讓殘疾人回歸社會的理論提供了很好的啟示,要尊重身心障礙者,讓其與身體健全者共同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共同享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由此才能使隔離封閉的禁錮式特殊教育獲得突破,才能讓殘疾人獲得自由平等的生活空間。在此基礎上,出現(xiàn)了首批關閉特殊學校并把殘疾學生送到普通學校的先例。隨著現(xiàn)代文明的發(fā)展,以“自由、平等、博愛”為基本教育理念的全納教育逐漸普及,全納教育關注的不僅僅是教育本身,更關注整個社會的經濟、文化環(huán)境所帶來的教育不平等,進而給了每個兒童“實現(xiàn)和保持——可接受教育的學習機會”[21]。這一教育觀念也深刻影響了殘疾人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在全納教育學校出現(xiàn)了基于個人的教育(體育)項目,由此可以減少殘疾人體育參與環(huán)境的各種限制。比如,美國在這方面就進行了有益探索,從法律角度和意義上促進了殘疾人與身體健全者的融合,在“零拒絕”“法律保障程序”“最少限制環(huán)境”中展現(xiàn)“融合與共享”的人本主義理念。雪瑞爾博士的《適應體育》一書也主張要使殘疾人積極主動地參與體育運動并以此融入社會,而非消極被動等待社會的接納。加拿大身心障礙者聯(lián)盟和加拿大體適能協(xié)會也倡導一種“邁向融合模式”發(fā)展殘疾人體育事業(yè),由此真正關注和關愛殘疾人[22]。正是在“融合與共享”的指引下,殘疾人奧運會與身體健全人奧運會才實現(xiàn)了真正融合。1988年漢城奧運會采用奧運會結束后,緊接著在同一賽場舉辦殘奧會的模式并達成協(xié)議:“殘奧會由同一奧組委負責組織比賽、安全、經費等事宜,并由國際奧委會授權的媒體負責轉播殘奧會比賽”[23]。現(xiàn)在,夏季殘疾人奧運會作為專門為殘疾人舉行的世界性大型綜合性運動會,已經成為國際奧委會舉辦夏季奧運會的必修科目。EB71850A-958E-432B-86E5-2B196241E5DF
長期以來,生物和醫(yī)學模式或個體模式對殘疾的認識突出強調是個人的“限制”,將殘疾人定位于有缺陷的和需要救助的對象,而不是將焦點放在“人”本身。但隨著文明的進步和發(fā)展,殘疾身體正在進入社會化的進程之中,因各種原因而致傷的人體再也不是反常、退化、上帝有意為之的低劣的身體。西方許多國家用“People with Disabilities”取代“Disabled Persons”,由此來彰顯“以人為本”,這實質上是要求社會倡導“尊重和關懷”[24]。人們開始正視殘缺的身體,殘疾并不是將不幸強加于人的一種實物,而是一種社會附加物。殘疾人也可以通過殘缺的肉體創(chuàng)造物質性的內容,獲得尊嚴和價值。在此背景下,殘疾模式又向前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即人們不再視殘疾為“個人悲劇”,而是開始檢討“社會的殘疾”,提出殘疾的“社會模式”[25]。
20世紀后,隨著對肉體作為與世界溝通交流的存在主體的地位確立以及對精神世界的“祛魅”,身體成為人存在的證明,而精神逐漸褪去了原有光環(huán)?!叭毕荨辈辉偈菑娂佑跉埣踩说囊环N實物,也不在象征罪惡和死亡,而僅僅是所有人的一種普遍性體驗。我們是現(xiàn)實的個人,現(xiàn)實都是不完美的,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殘缺和不完美的。健全與殘疾更多是一種人為符號,需要在整全的意義上來把握關于人最基本的規(guī)定和認知。在此語境下,20世紀后殘疾人體育的踐行基本上跨過殘疾人“類”的層面,而在個體化“人”的層面上得到推進。惟有擺脫虛幻完美觀念和所謂完美追求,才能真正認清殘疾人生活與我們的生活是融為一體的。也惟有真實面對每一個殘疾個體的現(xiàn)實生活,設身處地地為之思慮和籌劃,找到適合其未來發(fā)展的軌道,才算是對殘疾人體育的真正關注。
通過對西方近現(xiàn)代殘疾人體育思想譜系的梳理,發(fā)現(xiàn)在社會發(fā)展宏大歷史進程中,現(xiàn)代身體理念已經突破了對傳統(tǒng)殘疾身體的偏見,開始強調對個體尊嚴和異己身體的包容和尊重,拒絕對他者身體的貶損和詆毀,倡導對整體社會成員的接納、融合、多元以及和諧共生。基于此種理念,未來殘疾人體育運動不僅僅是一種致力于維系殘疾人人格健康、心理和諧的運動,更是一種旨在推進其社會化、彰顯人類走向對內在生命絕對關照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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