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 洋
我從小就特別好奇,也有點喜歡冒險。常常在河里捕魚捉蝦,甚至捕蛇,更別說打鳥掏窩了。曾有一段時間,我?guī)е鴰讉€伙伴,逃學逃到山里。家里的兩條狗一直伴著我,睡也睡在一起。家里呢,父母都不管我們,也管不了我們,都由我作主,我?guī)е苊米ヴ~、撿菜葉子、撿稻穗,最高峰的時期,一共養(yǎng)了七八十只雞、16只水鴨、6只西洋鴨、幾只鴿子、七八只鵝、兩頭豬、一窩洋鼠、一窩兔、一窩貓和兩條狗,堪稱“海陸空三軍司令”。供應這么一大批“家丁”,可想而知,我每天的付出有多大!好在我家那時在南寧市地委農場,我們一群農場干部子弟,總一起出來玩。那時的河里溝里的魚很多,只要愿意,我?guī)缀趺刻於伎梢宰セ貛捉锷踔潦畮捉雉~。我家里的那些雞鴨鵝等阿貓阿狗們,吃得都挺好的。我那時就是一個臟孩頭,光著腳、鳥窩頭、很少換衣褲,大人近了都想捂著鼻子。我那時下棋下得很厲害,整個農場的大人都下不過我,他們都很怕我,因為一旦被我贏了第一局,再下就不給捂鼻子了。但我更想做的事是學馬克·吐溫的湯姆去流浪。有一次,不記得為什么了,我被母親罵了一頓,她一出門,我馬上帶著一條狗和一盒火柴就跑了。我躲進了山里的廢舊的機械倉儲場里。到了下半夜,我媽才著急了,帶了一兩個人漫山遍野地找我,直喊到她哭了。如果不是我家的狗按捺不住暴露了我的蹤跡的話,我真的還是不想出來的。
大學畢業(yè)實習時,我還是野性不改,約了班里的兩個同學,準備搞漓江源探險和漂流,作為實習自選項目。如果不是被校方堅決制止,我們早就已經漂流成功了。
天坑速降、攀巖、激情漂流,直至到無人島做帶有生存挑戰(zhàn)極限訓練性質的藝術采風,荒野求生,并在極為艱苦的條件下進行書畫篆刻藝術創(chuàng)作,在我這都已成為曾經。回想起來,冒險是多么快樂的事情??!
直到今天,我真的還想去流浪。至少像三毛那樣在遙遠的一個什么地方雅浪。
總覺得,當代的中國作家藝術,自然包括我在內,文氣都過多了,唯缺野氣。不僅是于文風,更在于其生活的經歷??傆X得精致有余而粗放不足。這種粗放不是酒桌上來的,而是在其生活經歷滲透到氣質來的。生存挑戰(zhàn),極限挑戰(zhàn),不僅能荒野生存、挑戰(zhàn)體力耐力,更要挑戰(zhàn)在惡劣的社會環(huán)境中的隱忍力,獲得在狼群中的生存之道。我們的環(huán)境和教育越來越精致。當然,這沒什么不好,但這有局限,不僅是它不可能成為普遍的條件。因此,我們更需要的是在比較粗糙甚至糟糕的野性的環(huán)境里尋找一種更好地獲得教育并成才的規(guī)律、獲得持續(xù)發(fā)展的規(guī)律。
為此,所創(chuàng)作的藝術作品,總缺乏一種粗放甚至粗糙一些的氣質和感覺,精致有余,貓性有余,狼性不足,虎氣不足。對時代生活的理解和把握,對題材的藝術理解和捕捉,缺一種鋼筋鐵骨巖岈土泥底層性質的質感和英雄般的血性。
文學是教人生存、生活最直接的一門藝術。散文更是這樣。但是,長期以來,我們的散文都過甜了,過雅了,成為一碗碗所謂的“雞湯”,膩味得可以。我不希望我這樣,也不允許我的作品成這種樣子。
自由自在的原野也是一種天堂。無人島上,我們終日赤膊、污泥裹身衣結鹽霜,筑土為桌席地而坐,宣紙鋪在地上,以海水洗筆調黑,卻像上帝一樣思考著,享受著創(chuàng)作的快樂??傆X得遠山在呼喚,大海在呼喚,有一種永遠讓人心馳神往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