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場的技藝
——榮成市少年宮景觀設計與施工

馮君

馮君 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本土設計研究中心景觀總監(jiān)。

觀景平臺 ? 李季

榮成市少年宮項目竣工已有一年多時間，每次看到航拍照片和視頻，都會懷疑這是否是當初的效果圖。但看到屋面平臺上跑跳的兒童、行走其間的市民、隨風搖擺此起彼伏的草浪，以及夕陽下閃爍的金穗，讓我確定這夢幻的場景實現(xiàn)了。從虛擬的畫面到眼前的現(xiàn)實場景，腦海中開始回憶起關于榮成市少年宮項目從無到有的點點滴滴。

1 項目起始

我于2016年夏天開始接觸這個項目。項目用地被西側櫻花湖和東側大海緊緊夾住，與以往項目不同，它的總平面圖上除了地下車庫出入口，其余全部都是景觀設計范圍，我的第一反應還以為這是個湖、海之間的公園項目。將建筑首層平面與總圖合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公園”下方藏著榮成市少年宮的幾個場館，圖底關系像是個被小朋友用勺挖了幾口的奶酪，挖掉的部分與城市開放空間相連，并融為一體。上下兩個大的分區(qū)組成了完整的景觀部分——有頂?shù)耐ǖ篮蛧系幕铱臻g構成了下層的景觀設計范圍，一層的城市開放空間和大地逐漸升高形成的斜屋面構成上層景觀。屋頂?shù)娘L吹草海和地面的綠島松林組成了完整的場景畫面，一高一低，一上一下，用豐富的步行體驗、多變的視覺感受、有趣的身體感知為少年宮室外部分提供了完全不同的場所體驗。

2 傾斜的屋頂樂園

榮成市少年宮項目最有趣的室外場地當屬屋面。屋面自東南角最高點向北向西順坡降至場地邊界，覆土層結合屋面結構坡度與地面融為一體，實現(xiàn)了大地逐漸翹起的效果。為了最佳的建筑整體感，地面停車場和消防環(huán)路盡量緊貼北側用地邊界，屋面坡度與地面自然順接，使工程意義上的建筑邊界消失在大地中。

屋面上設計了流線感極強的架空步道，并從場地邊界多處位置將市民引導至屋面，直至東南角最高處的觀景平臺，在頂端可向東眺望大海。這些流線型的步道又將所有的屋面出入口聯(lián)系在一起，使各場館都有方便快速到達屋面的機會。架空平臺路徑寬窄變化收放自如，避免了行走時死板單調(diào)的感受。

2.1 架空步道工藝

屋面架空步道的實際面積并不小，但由于架空路徑的很多位置都對應著下方的大跨空間，結構專業(yè)只同意采取增加混凝土墩點位的方式，導致步道的基礎間距變小，為了減輕荷載壓力，使用大量50mm不銹鋼方鋼龍骨支撐起整個架空層。為了讓架空步道漂浮感更強，下方兩側的擋土矮墻藏在邊界線向內(nèi)退300mm的位置。從平面上看，步道是幾條流暢的弧線，半徑很大，所以收邊材料仍然可以用標準的竹木地板豎向安裝。步道兩側不是平行的，而是有寬窄變化的弧線，為了提高完成度、方便施工，基本每一組都布置在同一平面上。

2.2 “船頭”的實現(xiàn)

屋面最高處觀景臺下方龍骨過密，視覺效果雜亂，甲方也擔心海邊空氣、雨水腐蝕龍骨，希望用竹木板將其完全覆蓋。起初我們是反對的，因為最高處欄板距離下方種植面尺度較大，若全部裝滿竹木板，觀景臺翹起的感覺就沒有了。在現(xiàn)場沿著建成后的行走路線反復觀察，最終決定沿欄板向內(nèi)傾斜的方向繼續(xù)延長龍骨，竹木板也沿龍骨向下安裝，停在距離地面400mm的位置，實現(xiàn)巨輪在草海中翹起船頭的效果。

為了增強端頭的船頭效果，欄板向外傾斜，并加寬了距地1 100mm的平面，提高了安全性，增強了立體感。內(nèi)側夾角處安裝LED燈帶，將光源隱藏其中，均勻照亮傾斜的欄板。為了提高架空步道最高點場所的完成度，邊界輪廓被設計成折線。從寬大的扶手平臺到傾斜的欄板，再到地面地板的安裝，都遵循著成品材料本身的規(guī)格尺寸，大大提高了施工精度和完成效果，突出了近端平臺的重要性。

架空步道與各場館的屋面出入口相接，出屋面的標高相對確定，但由于現(xiàn)場施工的誤差，與架空步道連接的位置要現(xiàn)場再次確定。設計時就考慮到了這些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因此將臺階方向平行于等高線布置，這樣在施工中無論如何調(diào)整相交的位置，都能和架空步道交接。

2.3 保證坡道安全性

在屋面架空步道設計過程中，也考慮過將一組路徑設計為無障礙坡道。但這需要8組之字形路徑連接向上，路徑、平臺與種植屋面不能保持高度一致，有時高差過大，并且每轉折一次，平臺也要占據(jù)很大空間，從不同視角觀察模型都有些雜亂。因此，最終還是選擇了順暢的弧線組織路徑，并為保證行走安全，選擇了一款大波浪凹槽的竹木地板。

2.4 不同坡度帶來不同體驗

巨大的屋面自東向西被切出三組末端獨立的部分，坡度分別為15.7%、5.6%、16.6%，坡向北側、西側和西北側，并根據(jù)不同的坡度設計了行走緩坡、可坐人的大臺階、竹木地板與GRC（玻璃纖維增強混凝土）現(xiàn)場預制看臺。西側坡度大，適合安排幾組大臺階，兩側是正常行走的踏步，中間提供停留望湖的場所；中部坡道向下與圓形廣場結合，將貨運通道入口隱藏其中。GRC預制的可坐人臺地、GRC臺階、竹木地板，三種坡度緊密地組合在一起，成為一組從整體到細節(jié)的完美聚會空間。

2.5 絢麗色彩，編織大地

在開闊的屋面，植物種植品種區(qū)別于城市街角花園的做法。起初甲方還是喜歡修剪整齊的植物，只能接受觀賞草在邊角位置組團式的搭配，但經(jīng)過幾次與當?shù)貓@林部門的對接，終于勉強接受大面積觀賞草的理念。開闊的尺度感是這個項目要考慮的重要因素，設計選擇了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可以粗放管護，無需修剪造型，且成本低、繁殖力強、生態(tài)適應性強、抗寒性強、抗旱性優(yōu)、抗病蟲能力強。植物種類有粉花亂子草、矮蒲葦、紅柳、墨西哥鼠尾草、荷蘭菊、黃櫨、紫葉狼尾草、小兔子狼尾草、粉穗狼尾草、細葉芒、連翹、大布尼狼尾草、花葉蘆竹等，實現(xiàn)四季有景，春夏觀葉，秋季賞色，冬季悅絮。海風帶動草海，隨風搖擺，聲響動聽，動態(tài)景觀優(yōu)美，且草海形態(tài)質樸，讓人有回歸自然的親切感。四季不同的視覺效果取代了日日不變的單一畫面，像孩子一樣充滿朝氣。

四季絢麗的色彩編織出大地。步道穿過不同顏色、不同狀態(tài)的觀賞草海，在一些空間適宜的位置也設計了大臺階便于游人駐足停留，向西可俯瞰櫻花湖，向北可將體育場和遠處的城市盡收眼底。路徑與地面的連接處也設計了幾種不同的形式，有的直接和地面相接，有的和次入口結合設計GRC環(huán)形座凳形成圓形小舞臺，還有路徑與下凹綠地結合架成穿過樹林的步行橋。

3 場地設計

3.1 地形設計

建筑兩條直邊自北自西向東南拉高，構成了東、南兩邊筆直的界面。在建筑清水混凝土外墻至市政路邊的空間中設計了大小不一、高度豐富的綠島過渡，為從海灣北路望向建筑立面提供了豐富的視線關系，既有含蓄的遮擋又有引入場地后的震撼，尺度變化帶給人內(nèi)外不同的空間感受。建筑外立面接近末端時，景觀通過堆坡的方式將其覆蓋，同時將地下車庫車行入口通道、設備等隱藏在地形之內(nèi)，減少對路口步行視線的干擾，對項目的整體效果有積極作用。

3.2 入口水池和步行橋

為了使綠島與東側海邊綠地植物統(tǒng)一，種植大量黑松。櫻花湖岸種植的櫻花蔓延至場地內(nèi)，與西側綠地逐漸連成一體。項目在用地東南角結合現(xiàn)狀保留的法桐和兩側黑松綠島，擠出引入感強勢的入口廣場。為了突出建筑東南角入口空間的重要性，鑲嵌橢圓形水池將內(nèi)外空間連成一體，并在空間軸線上設計拱形步行橋跨過水面，使進入空間的過程更富戲劇性和儀式感。橋面的現(xiàn)澆混凝土材質與建筑外立面清水混凝土統(tǒng)一，池底的黑色石材能夠更好地反射立面的細節(jié)。傍晚日落時分，地面閃爍著的點式地埋燈由密至疏向路口漸變，再次以照明的方式強調(diào)入口的吸入感。

為了使東南入口的步行橋看上去更輕巧，將其斷面設計成中部厚、兩端薄的形式，中部起到梁的作用。橋的平面也是兩端寬中間窄的弧形，站在橋頭看向另一端時進深感更強。然而這個方案在與結構專業(yè)的第一次對接時被否定了，他們要求起拱要大，但經(jīng)過后面一次次的討論與嘗試，最終在池底做了一個拉結的地梁，實現(xiàn)了微微起拱的形式。在結構專業(yè)的大力支持下，這個輕巧的混凝土橋得以實現(xiàn)。看到橋的下層模板精細準確的安裝，是我們最興奮的時候，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拆模了。

3.3 廣場

在廣場設計之初，我們希望地面與建筑材料接近，將其設計為整體性強的不同粒徑的露骨料混凝土地面做法，不出現(xiàn)明顯的方向感，同時便于現(xiàn)場分區(qū)分段施工。傳統(tǒng)的混凝土地面分倉方式容易破壞整體效果，因此設計了六邊形的不銹鋼板分倉結構。但最終因本地施工效果始終未能達到設計要求，改為現(xiàn)澆混凝土水磨效果，僅做粗磨，保留骨料的細節(jié)和混凝土的樸實質感。主廣場自北向南原本設計了幾組同心圓式夜光骨料鋪地，在夜晚可以通過大大小小的發(fā)光地面將人引入，但這一做法最終也被取消，變?yōu)椴煌鎸蛹±淼幕◢弾r小料石，雖不及夜光骨料有趣，但也能達到基本的設計效果。

4 未能實現(xiàn)的想法

4.1 現(xiàn)狀大樹

2017年春天第一次去現(xiàn)場調(diào)研時，現(xiàn)場東側有大量現(xiàn)狀樹。這些樹木是當時為了濱海北路整體綠化種植的，因此品種和規(guī)格都不錯。黑松、油松、碧桃和櫻花姿態(tài)都很優(yōu)美，法國梧桐三五成組分布在綠帶中，尤其是用地東南角的幾棵非常高大，站在樹下，頭腦中便有了路口廣場的空間意象。設計時參考現(xiàn)狀樹點位的測繪圖，組織消防環(huán)路、人行路徑和綠島的關系，平面關系既合理又生動。但經(jīng)過與當?shù)貓@林部門反復溝通，最終僅有幾棵黑松被保留了下來。當初設想的人們穿過林下空間漫步到達各場館入口的步行體驗，以及建筑立面在樹林后時隱時現(xiàn)的視覺效果，都被甲方“充分展現(xiàn)清水混凝土立面”的要求所取代。慶幸的是東南角那幾棵梧桐樹被保留下來，并且增加了一些造型松和植物球，豐富了入口廣場。

4.2 清水混凝土樣板

清水混凝土樣板完成后，甲方便希望找個位置將這些花了大價錢的樣板留下。對室外景觀來說，這是個有趣的機會，既能為廣場增加趣味性，又能展示項目的建設過程。傘形柱可以作為雕塑吸引視線，另一組樣板可以作為廣場邊界處的有頂小空間?？上ё詈筮@些想法都沒能實現(xiàn)，茩前這兩組樣板還安安靜靜地守在項目用地南側等待利用。

4.3 海綿城市案例

榮成沿海，屬溫帶季風型大陸性氣候，空氣濕潤，季風明顯，降水集中。屋面坡度較陡，且匯水面積大，排水方向固定，因此原本希望結合海綿城市策略，分別在每組屋面坡向末端設計雨水凹地，便于收集地表雨水，集中下滲，為項目打造幾處直觀的海綿城市案例?？上ё罱K甲方取消下凹綠地，這一想法沒有實現(xiàn)。

1 李季攝影

2,18,20 張廣源攝影

3-17,19 作者自攝

1 鳥瞰平面

2 屋頂景觀

3 基礎加密 4 架空步道鋼龍骨 5 景觀臺鋼龍骨

6 景觀臺包竹木板 7 地面排版 8 西側坡上的大臺階

9-11 廣場施工

12-14 可坐人臺地、臺階、竹木地板的組合

15-17 施工中的步行橋

18 屋頂看臺

19 屋頂景觀步道

20 入口水池和步行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