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智怡與天津展覽事業(yè)(1913—1923)

樊鵬飛

(鄭州大學 歷史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展覽指“通過可視物品的展示表現組織的成就、價值觀念和精神風貌的公共關系活動”[1]。近代中國展覽事業(yè)大致可分為參加國外展會和模仿西方及日本舉辦國內展會兩種[2]。前一種始于1876年清政府首次正式參與的美國費城博覽會，此后幾十年間，清政府對博覽會經歷了觀念上的重大轉變——從一開始的疑慮和戒備到后來的逐漸接受——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全面認識到了博覽會的本質，參加國外博覽會越來越主動、規(guī)范[3]；后一種始于清末新政時期，在“發(fā)展工商業(yè)”的號召下，國內掀起了“賽會熱”，天津近代展覽事業(yè)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起步的。

天津于1860年開埠，依靠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和西方資本主義的影響，經濟快速發(fā)展，這為其近代展覽事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條件。1903年，為響應新政及發(fā)展實業(yè)，在幕僚周學熙的建議下，袁世凱決定創(chuàng)建直隸工藝總局，下設考工廠、實習工場等機構。創(chuàng)辦于1903年的考工廠，被一些學者認為是中國第一個博物館(1)詳參陸惠元：《天津考工廠是中國第一個博物館》，見《中國博物館》，1987年第1期，第82—85+63頁。作者認為從博物館的定義來看，天津考工廠稱得上是一個正規(guī)的官立博物館，在時間上早于1905年張謇建立的南通博物館，是中國本土第一個博物館。目前，這一問題在學界尚存爭議。。該機構從1905年到1908年連續(xù)四年舉辦考工廠展覽會，以此來品評比較和鼓勵創(chuàng)新。實習工場也在1906年到1910年先后五次舉辦縱覽會。這一時期為天津展覽事業(yè)發(fā)展的第一階段，此階段的展覽會主要聚焦于廣開銷路、品評比較和開通民智。進入民國后，天津展覽事業(yè)發(fā)展迎來了第二階段。這一時期出現了一個重要人物——嚴智怡，尤其是1913—1923年，在他的主持下，天津逐步成為近代中國展覽事業(yè)最發(fā)達的城市之一。

目前學界對嚴智怡的關注相對較少，徐海娜認為嚴智怡是民國時期天津地方展覽會史中的關鍵人物(2)詳參許海娜：《1901—1928年間天津展覽會研究》，石家莊：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年，第45—47頁。；作為早期南開校董，在南開校史中有對嚴智怡的生平介紹(3)詳參《參展世博嚴智怡》，見《南開校史研究叢書》編委會：《南開校史研究叢書》(第11輯)，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160—161頁。；在博物館史研究中，宋伯胤著重介紹了嚴智怡在民族學實物材料搜集方面的貢獻(4)詳參宋伯胤：《究心民族文物第一人——嚴智怡——博物館史事與人物之五》，見《博物館人叢語·宋伯胤博物館學論著選》，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37—242頁。；此外在天津博物館建館百年之際，一些學者在相關研究中對嚴智怡有所提及(5)相關論文主要包括陳卓、郭輝：《天津早期公立博物館建設轉型初探》，見《中國博物館》，2018年第2期，第49—54頁；郭輝：《天津博物館早期董事會制度初探》，見《博物院》，2018年第3期，第13—18頁；侯曉慧：《嚴智怡的博物館科普教育思想與實踐——從1919年天津博物院的“觀鯨會”談起》，見《博物院》，2018年第3期，第27—34頁。。本文借助相關史料與前人研究成果，擬對這一時期嚴智怡與天津展覽事業(yè)進行探究，以豐富相關研究。

一、嚴智怡其人

嚴智怡(1882—1935)，字慈約，天津人，近代著名教育家嚴修次子。嚴修認為“方今時勢，非自強不能自存，非人才不能自強”[4]，要大力學習西方和日本。受父親影響，嚴智怡自幼除研讀四書五經外，還“從張伯苓先生習英文”，又“從日本大野、巖村兩氏學日文，任東文學社翻譯助教”[5]。1902年，嚴智怡隨父訪日，其間著重考察了日本的博物館事業(yè)，年輕的嚴智怡對博物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次年，嚴智怡奉父命赴日留學，考入東京高等工業(yè)學校，留日期間進一步考察了日本的博覽會、博物館以及實業(yè)發(fā)展，逐漸認識到展覽會對開啟民智、發(fā)展實業(yè)的巨大作用，這也成為他此后開辦展覽事業(yè)的思想導向。特別是日本的產業(yè)展覽館，該館的布局、建制、辦館理念對嚴智怡影響頗深。也正是在這段時間，他產生了在中國創(chuàng)辦博物館和發(fā)展展覽事業(yè)的抱負和決心。

嚴智怡走上展覽事業(yè)的道路，離不開嚴修的引導。嚴修是國內最早系統了解日本近代博物館事業(yè)的人士之一，除多次前往日本考察外，他還在天津舉辦展覽會，同時參與天津教育品陳列館的創(chuàng)建。這些都對嚴智怡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1909年，嚴智怡從日本回國并創(chuàng)辦天津造胰公司。次年，南洋勸業(yè)會在南京舉辦，在天津各界人脈極廣且對近代展覽事業(yè)頗為了解的嚴智怡被聘為出品審查員，負責直隸出品的挑選審查。這是他首次參與國內博覽會。

1913年，嚴智怡正式涉入官場，先后任直隸實業(yè)司科長兼商品陳列所所長、農商部工商司司長、直隸實業(yè)廳廳長、農商部商標局局長、河北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廳長。嚴智怡的官員身份對他參與展覽事業(yè)影響極大。不同于位高權重的端方、張謇等人，嚴智怡更像是一位實干家。他對于天津展覽事業(yè)的參與是全方位的，不僅對展覽事業(yè)進行總體規(guī)劃，而且?guī)缀趺恳淮握箷际怯H力親為，或委派會長，或親自擔任，有時還親自負責出品審查等細微工作。

嚴智怡的求學經歷為他此后從事展覽事業(yè)埋下了伏筆，而回國后的仕途又提供了平臺，加上父輩的扶持和他本人的真才實學，使其注定要在近代博覽會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二、代表直隸參加巴拿馬賽會

1915年的巴拿馬萬國博覽會是嚴智怡大展身手的第一個舞臺。這年，美國為慶祝巴拿馬運河開通，舉辦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北洋政府決定借這一機會展現中國的新形象，同時發(fā)展貿易和增強中美友好關系：“以云對內，則海外貿易吾國亟應提倡。……以云對外，則承認最先可借以酬盛誼，東西兩大可借以篤邦交?！盵6]1913年6月，北洋政府設立中國籌備巴拿馬賽會事務局，選擇有豐富賽會經驗的陳琪擔任局長，隨后“分省設局，籌備出品赴賽之事”[7]。

不久，直隸設立籌備巴拿馬賽會事務局(后更名為巴拿馬賽會直隸出品協會事務局)，開始了赴賽的籌備事宜。嚴智怡被任命為事務局局長，他認為這屆博覽會對中國而言意義重大，“可能是中國作為一個民主國家首次在世界舞臺上與列強面對面”[8]87。事務局成立之后，嚴智怡馬上派人赴直隸各地征集物品。1914年6月14日，直隸參展品預展在天津河北公園舉辦。此次展覽會設置金、銀、銅牌及褒狀四等獎項，共4個場館，產品涉及9個門類，天津共出品1 488件。該展會規(guī)模頗大，購票參觀者超過10萬人。會后，嚴智怡組織人員根據《籌備巴拿馬賽會出品檢選規(guī)則》進行審查、包裝，選擇了共計5 000余件展品運往上海赴美參賽。

初到舊金山，嚴智怡等人就遇到了難題。1914年11月30日，包括嚴智怡在內的9位直隸赴賽代表先于中國代表隊到達舊金山，此時各個館的陳列區(qū)還未最終確定，多達10萬件的參展品也未安排妥當，同時人手嚴重短缺，諸多棘手的問題擺在嚴智怡等人的面前。經過總負責人陳琪的調配，工作人員增加到30余位。在時間倉促、人手短缺等艱苦條件下，嚴智怡等人奔忙多日，終于在賽會開始前總體上完成了布展工作。

巴拿馬賽會于1915年2月召開，12月閉幕，歷時10個月。賽會上，中國的展品大放異彩，吸引了眾多國外參展商，在賽會最終的評獎中，中國參賽展品共獲得1 211個獎項，位列所有參賽國之首。這次博覽會稱得上是近代中國參會最成功的一次。一方面，通過這次參賽，中國代表對于博覽會的認識更加深刻，對于實業(yè)之發(fā)展、市場之競爭有了新的感觸。另一方面，此次賽會對于樹立中華民國的形象及促進中美外交，也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有代表在參會后寫道，“綜之此次赴賽，超乎以前各次，可無待言。將來效果，當以此為其因。弗論此次為成功為失敗，均與國計民生，有無限之利益”[9]。

直隸在此次博覽會中收獲頗豐。一方面，直隸展品獲得各類獎項共計93項，居北方第一位、全國第四位[10]，這樣的成績離不開嚴智怡及其他直隸參賽代表的努力。另一方面，在參加博覽會期間，嚴智怡還身負考察美國展覽事業(yè)的重任。在直隸代表團出行前，嚴智怡就安排所有工作人員分工協作，分別進行考察記錄。參會期間他們一面負責直隸展覽事宜，一面考察各國在博覽會的展廳，還專程前往美國東部考察博覽會與博物館等展覽事業(yè)，并和美國博物館建立了交換資料、展品的聯系[11]。會后，嚴智怡主持編成《巴拿馬賽會直隸觀會叢編》共16冊，詳細記載了參會期間的所見所聞，為后續(xù)天津展覽事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

三、創(chuàng)建天津博物院

在天津創(chuàng)建博物館是嚴智怡年少時的夢想。早在1913年，嚴智怡就提出應該在直隸商品陳列所的基礎上籌建博物院，并以此輔助教育事業(yè)[12]。隨后在美國參會期間的考察經歷使他獲益匪淺。賽會結束之后，嚴智怡回到天津，帶回了許多印第安人用品，包括“貨幣、巫術器物、食具、織物及住房模型等”[13]210，計劃在天津創(chuàng)建博物院。此想法恰與其時的“省長公署教育科科長李琴湘”不謀而合，“于是協力進行……是為創(chuàng)設本院之始”[14]。1916年4月，天津博物院籌備處正式成立，選址于天津公園，由嚴智怡主持籌備工作。隨后直隸商品陳列所開始征集物品，兩年內共征集天然物品1 400余件、古物2 300件[15]21，為博物院的成立奠定了展品基礎。

1918年6月，天津博物院舉辦成立大會。由于當時天津博物院還無法布展，決定“開成立展覽會于天津公園……閉會之后，將物品遷入本院”[16]3，自此天津博物院正式宣告成立。該展覽會的陳列內容包括天然、歷史兩部，天然部分為動、植、礦3大類，歷史部分禮器、貨幣等共11類[17]，在展品層面上具備了自然博物館和歷史博物館的雙重性質。它“完全仿照美國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的格局，內分陳列館、演說壇、武術館、游藝館和余興部”[13]210-211，可見嚴智怡等人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期間的游覽及記錄對博物院之建立提供了極大幫助。據《益世報》1918年7月8日報道，“日前，有前大總統黎公及日本駐津總領事沼野安郎君偕隨員平瀨漸君先后至該會參觀，并對于一切布置均非常贊許”[18]，足見該展會的影響力。此展覽展期內還吸引了數萬觀眾光顧，引起較大社會反響，一時成為大街小巷的焦點話題。

1922年，直隸實業(yè)廳召開會議，厘定天津博物院章程和董事會簡章。9月24日董事會宣告成立，并召開第一次董事會，嚴智怡被推選為天津博物院院長。1923年2月25日，天津博物院正式開放展覽，還與國外博物館進行交流，即如“與法國巴黎博物院、英國皇家博物院交換圖書，本院之名，骎骎播于海外矣”[19]，從而成為民國時期較早與國外開展館際交流的博物館之一。

天津博物院隸屬于直隸實業(yè)廳管理，其時嚴智怡任實業(yè)廳廳長，對博物院的建設可謂鞠躬盡瘁，“籌定地址，搜集品物，皆公主之”[20]。在用人方面，嚴智怡重用華學涑、陸文郁、李詳耆、張厚璜等專業(yè)人士，而在博物院的成立和此后的發(fā)展中這些人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在資金籌措方面，“直隸實業(yè)廳令所轄實業(yè)機關，各以其經費百分之一，按月補助本院”[16]3。另外，在建立董事會時，規(guī)定“凡補助經費之學校、機關、團體，或個人捐助資金、物品，價值至二百元以上者，皆推為本院董事”[15]22。在展品征集和發(fā)掘方面，從帶回印第安人用品到為博物館成立征集展品，或是日常發(fā)掘展品，嚴智怡都秉承科學研究的態(tài)度，選擇高價值、高質量的展品，極大地發(fā)揮了博物館的社會效益和教育職能[21]，為天津這座城市傳播著科學精神與傳統文化?？傊瑖乐氢粌H在籌備期間事必躬親，對于博物院的日常經營管理、人才培養(yǎng)、展品搜集也都盡自己所能，天津博物院的發(fā)展與嚴智怡實有不可分割的關系。

四、舉辦直隸省工業(yè)觀摩會

1920年代初，連續(xù)三屆舉辦工業(yè)觀摩會使天津展覽事業(yè)的發(fā)展達到一個高潮。為振興工業(yè)、刺激生產，直隸實業(yè)廳擬定每年春秋各開一次觀摩會，春季自4月8日起，秋季自10月10日起，會期三周[22]。展品征集突出本土性，規(guī)定“以省內本國人之品為主，本省以外之品亦擇要征集，以資模范”[23]。此外，對展品的分類、標簽介紹、說明書、數量、送展日期等，也做了詳細嚴格的要求。三屆工業(yè)觀摩會皆由實業(yè)廳主辦，嚴智怡扮演主持者的角色，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第一次工業(yè)觀摩會

第一次工業(yè)觀摩會本擬于1921年10月10日開始舉辦，但由于嚴智怡身體抱恙，延期一個月，于11月10日下午1時在天津的河北公園商品陳列所正式開幕。省內外實業(yè)家踴躍參與，在正式開始之前就已收到3 000余件展品，展會期間也陸續(xù)有大量展品被送來參展[24]。此外，嚴智怡還代表直隸實業(yè)廳向外省發(fā)出邀請，應者眾多，尤其是作為展覽會大省的江蘇省，還專門訓令各縣知事[25]、致函各地商會[26]等，促其積極參與。

觀摩會原擬會期為三周，后因參展商、游客不斷前往，現場熱鬧非凡，實業(yè)廳決定將會期延長一周，至12月7日閉幕。此次展會吸引了來自省內外共17 000余名游客。第一次觀摩會展品共分12類，包括農產制造類、食品類(附煙酒等)、織染類、建筑及土木工程類、手工制造類、圖畫類(附雕塑)、機械類、礦學類、交通類、化學類、電學類、學校制品類(附各種成績及印刷)，共計22 581件。手工制造類展品數量最多，共收集到6 588件，其次是化學類4 396件、食品類3 973件、學校制品類2 419件、織染類1 960件，剩余7類展品均未上千，其中礦學、機械、交通與電學類等新型工業(yè)品最少[27]。傳統手工業(yè)品在第一次觀摩會展品中仍然占據絕對主導地位。

第一次工業(yè)觀摩會大獲成功，既是直隸省自“一戰(zhàn)”爆發(fā)以來工商業(yè)快速發(fā)展的表現，也是以嚴智怡為代表的直隸實業(yè)廳及全體工作人員努力籌辦的結果。在第一次觀摩會結束后，他們又迅速投入第二次觀摩會的籌備中。

(二)第二次工業(yè)觀摩會

直隸省第二次工業(yè)觀摩會由嚴智怡親任會長，于1922年4月8日正式開幕。開幕當天游客絡繹不絕，可謂人山人海，上午8時余“門前立候入場者已甚擁擠”，9時半正會長嚴智怡、副會長卞月庭等100余人“同在門前拍照”，及開幕式開始，“來賓與游覽者魚貫而入”[28]3。此外，開幕典禮還給參展商及游覽者帶來了意外驚喜，11時“航空署特派之飛機飛行到津，在該會場頂空中盤旋回繞數次，又循環(huán)天津城市，散放致送該會賀詞二千張。該會燃響炮歡迎，逾時一刻，該機始去。此誠賽會中之創(chuàng)舉”[28]3，可謂讓觀摩會出盡風頭。其實，這樣的安排是有跡可循的——1915年3月巴拿馬賽會中國館開館儀式上就出現過飛機飛行的場面[8]84——本次飛機表演似是借鑒于此。

第二次工業(yè)觀摩會展品分類與第一次相比略有改動，增加了新工藝品類、巴拿馬賽會得獎品者、各縣名產類及統計類共4類，并將學校制品類劃歸教育廳辦理。此次觀摩會共收到15類展品計12 633件，由于上一次參展出品大部分不能再次參展，所以本次觀摩會規(guī)模有所縮減。但是其收集新工藝品類802件、巴拿馬賽會得獎品類532件[29]，體現了本次觀摩會的“求新”。展覽巴拿馬賽會的賽品則是為了供各商家學習，以促進實業(yè)發(fā)展。

第二次觀摩會于4月28日閉幕，展期內招攬游客14 000余位，售品處售出展品金額達17 180元。閉幕之后，為了方便游客繼續(xù)參觀，實業(yè)廳決定“托由商品陳列所繼續(xù)展覽兩星期，每日游覽者仍極踴躍”[30]。會后，嚴智怡召集該會職員開茶話會，對本次觀摩會進行總結討論，要求審定會各審定員每日下午2時到陳列所評定、給獎[31]616。連續(xù)兩屆大獲成功，使得直隸工業(yè)觀摩會影響力不斷提高，所以第二次觀摩會剛一結束，嚴智怡等人就馬上開始了第三次的籌備工作。

(三)第三次實業(yè)觀摩會

在第二次觀摩會結束之后的茶話會上，針對第三次觀摩會的籌備工作，嚴智怡等人最終達成了一些方案，例如改進會場，派員前往國內外各埠征集最新制造品，增設圖書、美術等類之陳列等[31]616。1922年8月26日，實業(yè)廳又召開會議，決定修改觀摩會的名稱：“本廳辦理工業(yè)觀摩會，曾開會二次，成績斐然?，F為擴充范圍起見，特將該會名稱改為實業(yè)觀摩會。”[32]

10月10日，觀摩會如期舉行，“惜該會會長嚴智怡君此次開會即行辭職，將來會務進行恐不免停頓矣”[33]94。不過由于前兩次觀摩會的順利舉辦，會中多數工作已成定制，前兩屆的工作人員也已熟悉各項會務，加上嚴智怡前期為觀摩會的開展做了完備的部署，所以第三次觀摩會仍順利舉辦。

此次實業(yè)觀摩會所征集的展品共分15類，總計18 104件。與前兩次相比，本次觀摩會將化學與電學類合并、交通與礦業(yè)類合并，各縣名產類改為各省區(qū)名產類，新增進口商品類、出口商品類、印刷類、音樂類、美術類、社會經濟類[34]。展品體現了本次觀摩會的一些特征：首先，規(guī)模擴大化。展會共收集各省名產590件，還專門設為一大類，說明在一定程度上觀摩會已走出區(qū)域，面向全國。其次，國際交流增強。此次觀摩會新增進口、出口類，共收集展品633件，這既是受外貿增長的影響，也體現了展會組織者的國際化意識。再次，展品門類多樣化。展會超越了之前工業(yè)的范圍，新增了許多藝術類展品，尤其是美術類，其展品第一次展出便達到了500件之多。最后，休閑娛樂化。觀摩會新增了音樂表演、編織藤椅等活動，既增強了觀摩會的娛樂性，又提高了游客的參與度。第三次實業(yè)觀摩會游客人數能夠超越以往兩次，觀摩會上的演奏、娛樂活動功不可沒。

總的來說，直隸省這三次工業(yè)(實業(yè))觀摩會取得了不菲的成績，是北洋時期國內最具代表性的展覽會之一。但該會僅舉辦三次就停辦，時人多有惋惜，言“吾國自江蘇有勸業(yè)會以后，大規(guī)模之展覽會此屬創(chuàng)見矣”[33]94。究其原因，一方面，由于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政局動蕩，天津的經濟、社會遭受巨大影響，展覽事業(yè)也因此而陷入停滯。另一方面，嚴智怡的離任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嚴智怡在任時不遺余力推動展覽事業(yè)發(fā)展，他的離任使觀摩會少了一個主心骨，其繼任者也未能將該展會延續(xù)下去。

五、結語

關于近代天津的展覽事業(yè)，可以說周學熙開其端，嚴智怡促其成。嚴智怡的家庭背景是他從事展覽事業(yè)的根源，在其父嚴修的影響下，嚴智怡從小就學習西方文化，并接觸到了近代展覽事業(yè)。他的求學歷程則進一步引導其深入學習展覽知識，也使他了解了展覽會啟發(fā)民智、發(fā)展實業(yè)的作用。特別是近代中國飽受屈辱，更激發(fā)了嚴智怡的愛國情懷，他希望能借展覽事業(yè)喚醒中華民族，打破國人固有的狹隘心理，促進文化及商品的“走出去”和“引進來”，于是自學成歸國之后，他就義不容辭地肩負起這一時代重任。

1913年到1923年這段時間，嚴智怡作為天津展覽事業(yè)的掌舵者，從籌展、參展到建館、辦展，使天津從清末時僅僅能夠舉辦小型展覽會，發(fā)展到可以參加世博會并取得優(yōu)異成績，繼而擁有自己的展覽場館和舉辦大型且成定制的工業(yè)觀摩會。天津展覽事業(yè)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豐富和成熟，從而在民國時一直位居全國前列。這一切都離不開嚴智怡嘔心瀝血的付出。

展覽事業(yè)的發(fā)展也給天津這座城市帶來了諸多方面的影響。首先，從展覽事業(yè)本身來說，它使展覽深入到每一位市民的生活之中，將這一近代文明的產物在天津這片土地上普及開來。其次，它加快了開啟民智的進程，國人固有的狹隘心理逐漸被打破，越來越多的民眾認識和體驗了近代的工業(yè)成果，更加積極主動地去了解和學習先進文化及生產技術。再次，它促進了直隸實業(yè)的發(fā)展，實業(yè)廳通過展會來促進實業(yè)的評比、學習，激發(fā)實業(yè)家的積極性。最后，它對天津城市建設也有較大影響，諸如天津公園、博物院、陳列所等陳列空間的建設對當時及后世都具有借鑒意義。尤其是在嚴智怡主持下創(chuàng)建的天津博物院，不僅在當時帶動了天津展覽事業(yè)、社會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直到今天依然作為天津具有標志性的城市名片，影響著這座城市和每一位市民。可以說，嚴智怡為天津展覽事業(yè)所作的貢獻是功在當時，利在千秋，其無愧于“天津參博第一人”“中國近代博物館事業(yè)開拓人”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