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成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日版《大都會》延續(xù)了德國同名電影(弗里茨·朗執(zhí)導)的很多元素,如:社會兩級分化、人機生存矛盾等,但在整體上所探討的主題已經發(fā)生改變。德版更多思考資本主義和工業(yè)化下人類變成機械一部分的問題,機器人只是作為一個介入的反抗手段并非探討的主要對象。隨著人工智能相關理論的成熟,以及相應技術的研發(fā)、應用,日版中“機器人”的概念更加抽象、深入,電影聚焦于人與機器的共生理論、機器人的愛與情感以及由機器人所引發(fā)的社會問題等。隨著技術加速發(fā)展,傳統(tǒng)工業(yè)被迫面臨轉型,機器自主生產能力提高,憑借自身強大的計算能力在很多位置超越人類主體,社會工作慢慢被機器取代,人工操作的傳統(tǒng)生產模式逐漸被自動化機器消解。這種替代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加速了人類內部淘汰機制的運行,最終引向由生存危機牽動的內戰(zhàn)、暴動。資源固定不變,為了生存必然導向資源的搶奪,兩個階層之間走向對立,而機器乃是這一過程中的關鍵誘因。
大都會作為一個被虛構的國家,技術高度發(fā)達,已經完成工業(yè)模式轉型,技術實力遠遠超過世界上其他地區(qū)?,F(xiàn)代化程度睥睨全球,其上層卻是以軍事專政政體運行,資本家與軍政府通過合作達到統(tǒng)治目的。瑞德支持布恩執(zhí)政,資本家與政治家之間達成聯(lián)合,結為利益共同體,共同為大都會國民打造一幅虛假的民主圖景,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生活于自我滿足的幻境?!皺嗔唾Y本在當代資本主義的體系中存在根本的利益一致性,共同維護著以金融壟斷階級為主的大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訴求,因此他們在監(jiān)視資本主義體系下可以摒棄分歧、一致對外,對威脅新帝國主義全球統(tǒng)治的一切對象實施嚴密監(jiān)控。[1]”瑞德對權力有著病態(tài)的追求,意欲將整個世界納為己有,為實現(xiàn)這一目標而建立起一套強大、完善的監(jiān)控體系。首先,他借用布恩的身份掌握軍警系統(tǒng),從暗處控制整個國家的運行。其次,以洛克為代表的馬杜克黨作為瑞德公爵的暗線,與政府軍警并行于大都會,他們可以隨意出入任何區(qū)域,并擁有對機器人的審判權,使機器人和人類處于嚴格監(jiān)督、管控之下。
影片中大都會一直處于烏云遮蔽下,太陽始終無法穿透厚厚的云層,更加重了城市整體陰森與壓抑的氣氛。濟古瑞的建造將這種壓抑推向頂峰,它位于整座城市的中心,也是最高大的建筑,從這里可以觀測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發(fā)出的信息控制著整座城市的運轉。瑞德雖已成為大都會的實際控制者,但他的目標是完成對于全人類的統(tǒng)治,欲望驅使下他極力提倡科技發(fā)展。在工業(yè)信息社會,科技等同權力,擁有絕對技術意味著擁有絕對權力。但科技過度發(fā)展導致人的本體生命被忽視,階級分化越來越嚴重,大部分人們在歡呼慶祝濟古瑞的成立,可依靠配給生活的一區(qū)底層人卻被暫停了最后的生活資料供應,他們是大都會的初級建設者,機器人的發(fā)明讓他們失去工作機會,逐漸被社會拋棄,成為工業(yè)化進程中被遺忘的人,生活在不見天日的狹小空間,對科技充滿怨恨。上層的烏托邦世界,建立在下層的苦難之上,不滿與憤怒注定了反抗的到來,他們亦成為推倒大都會的一股重要力量。
阿特拉斯憑借勇敢堅毅的性格成為失業(yè)底層人的代表,他心中亦存在著對權力的憧憬,為了爭奪生存空間選擇與布恩總統(tǒng)合作,希望通過發(fā)動暴力革命來打破機器人的社會壟斷現(xiàn)狀。他的條件是建立新政府時,作為新黨參與執(zhí)政,這種心理被布恩總統(tǒng)更大的權力欲望利用。布恩作為總統(tǒng)始終受制于瑞德公爵,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提線木偶,特別是瑞德掌握了打破均勢的武器系統(tǒng)后,他將徹底失去利用價值。人類對于欲望總是不會滿足,即便為此付出生命,布恩想要通過以犧牲底層的革命者為代價,借助政變的方式來獲得對大都會的實際管控。但在權力爭奪的漩渦中他還是被攪碎的那一位,因為他失去了對科技以及整個監(jiān)控體系的控制權。陰謀、勇武、沖動在現(xiàn)代化時代潮流中顯出自己的無力,布恩成為時代的落伍者,他的權力欲也被限制在過去的時代。阿特拉斯等人被殘忍的消滅,他們將憤怒灑向機器,用生存的欲望支撐起戰(zhàn)斗的意志,但小視了技術的力量,誤判了現(xiàn)代社會的運行機制。
權利與欲望織就的大網被蒂瑪從不同的角度消解。首先,她以一副純潔無瑕的形象出場,不曾有過任何社會經歷,對人類歷史和習俗沒有了解與體驗,未建立善惡的價值判斷,一切選擇皆出自本心。她的心中沒有權利與欲望的概念,只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堅守,她將“善”“愛”帶入陰翳的大都會,沖破整座城市的壓抑、冷漠氛圍。一切象征美好的事物都相伴著她降臨,底層人民將她當作“天使”頂禮膜拜,即便在逃亡中被迫蝸居于地下,也給這狹小空間帶去陽光。她象征光明降落世間,以此打破黑暗的欲望世界。隨后,在與社會接觸過程中,逐漸建立自己的欲望對象——健一,這個充滿愛的小男孩變成她的執(zhí)念,成為她寄托欲望的客體。因此,她更渴望成為“人”而不是機器,但決定權并不在自己手中,機器與人的界限在她身上被模糊,也成為被思考的重點,未來純粹機器與人的概念該如何定義,裝著一顆人類心臟的機器又該如何定義。健一被抓之后,蒂瑪將健一的名字寫滿墻壁,欲望之火在她體內燃燒。最終將自己逼向瑞德為她設定的角色——一個武器終端的控制者。濟古瑞大廈內,她被迫認識到自己僅是機器而非人,即便擁有一顆人類的心臟,她的作用不過是冷冰冰的殺人武器?,F(xiàn)實的掩飾被打破,內心的欲念被擊碎,憤怒的欲火促使她走向“王位”。純潔的姑娘變成殺戮人類、毀滅世界的機器,瑞德公爵的控制權被剝離,欲望與權力所構造的大都會在欲望中毀于一旦。濟古瑞倒塌后,陽光重新照臨大都會,這個世界開始重生。
蒂瑪被創(chuàng)造伊始就彰顯了自身的獨特性,全面突破了傳統(tǒng)機器人的制造理論與模式,所有針對機器人設置的理論紅線被突破。前期機器人根據(jù)不同分工,依據(jù)其所能達到的最佳工作狀態(tài)進行制造,掃地機器人、偵探機器人、交警機器人,僅僅通過外表就可以識別,內置程序完全按照工作類型設定,有固定的工作路線或范圍,并受到嚴格監(jiān)管,不允許任何越界行為。同時,它們不允許擁有姓名,只是一組組標號代碼,其本質就是人類社會的服務工具。蒂瑪卻以瑞德公爵女兒為原型進行制作,擁有清新的外表,深情的眼眸,同時寄托了人類的情感,并擁有了姓名而非代號。她的出現(xiàn)打破了整個城市以往的人機平衡,大都會中沒有人能夠分辨出她到底屬于哪一類,她自己也在苦苦追尋歸屬問題?!拔沂钦l?”在劇中反復出現(xiàn),她向人詢問,也進行自我思考,原本屬于人類的偉大哲學問題,開始在機器身上顯現(xiàn)。 這思考標志著傳統(tǒng)機械理論的破裂,機器人開始具備思考能力,并開始思考人生最終極的問題之一。蒂瑪?shù)挠X醒象征著人工智能發(fā)展走到關鍵拐點,面對這一情狀人類有三種選擇,一允許它們繼續(xù)發(fā)展,二選擇將其毀滅,三則是與其共生。
《黑客帝國》呈現(xiàn)一幅機器掌握思考能力之后的地球畫面,人、機二者展開關于生存空間的爭奪,并預示人類在這場博弈中失敗,從主人降為奴隸,被轉化為一種資源加以使用,以維持智能機器的生存,而被施舍的只是一片由數(shù)字空間構造的幻象地域。人類變成了代碼,被連接到虛擬系統(tǒng),在其中過著“自以為是”的生活,只剩下純粹的精神世界,在編織好的劇本中茍活?!洞蠖紩犯嗳ッ璁嬋斯ぶ悄軓氐最嵏踩祟愓嘀八l(fā)生的系列事件。瑞德公爵作為大都會的控制者,他想要統(tǒng)治世界,因此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下運轉,從人到物都被他制定的理論系統(tǒng)規(guī)訓。
首先,大都會中的機器人被放置于獨立的空間,持續(xù)重復著每天如一的工作,被規(guī)訓為一種獨立物體。瑞德對蒂瑪?shù)膽B(tài)度非常復雜,以女兒為原型來打造機器人,很明顯寄托著自己的愛與情感,但本人又極力反對情感,認為人類是被愛、情感控制的次等物種,所以致力于打造沒有感情的機器,并將人類帶入冷漠的境地,以達到完全統(tǒng)治之目的,以女兒為原型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人情感需要。同時,瑞德打造一件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的終極武器,因此控制者必須極度理性,不能夠擁有任何情感,以備關鍵時刻做出關鍵抉擇,必須遵循固定的設計理念做出判斷,蒂瑪是為這武器而打造的終端控制者。蒂瑪在這一觀念指導下被打造,但事與愿違她擁有了人類的情感,把自己當作一名真正人類看待,想要極力成為人而不是機器,完成了智能機械最后的覺醒。她同時具備兩個世界的感知力,溝通起完全相悖的兩個世界,但人類的憤怒讓她將兩個世界同時拖入災難,偶發(fā)性的機器失控事故轉化為針對人類的暴動屠殺。蒂瑪沖破了規(guī)訓體系,阿西莫夫的“機器人學三大法則”失效,機械開始反殺人類。
其次,人也在被不斷規(guī)訓,各處存在的廣播持續(xù)宣傳著濟古瑞建成的意義,它的合法性、重要性在宣傳中被提高,人在這種廣播下對“他者”的認同也不斷加強,榮譽感與自豪感使人民加強了對大都會的歸屬感?,F(xiàn)代化都市需要更加明確的分工,每個人都處在自己的位置才更有利于統(tǒng)治需要,動蕩多來自于龐大的無業(yè)游民群體,當人被固化之后社會穩(wěn)定才能夠得以保障。在不斷的宣傳過程中人們也逐漸對自我主體進行限定,使本體局限于某個區(qū)域和某種工作。當在為濟古瑞的成立而歡呼時,沒有人考慮自己的處境,廣播已經將確定的觀念灌輸進他們的認知中?!按蟊娭皇且环N被文化商品所塑造的對象, 是文化商品拜物教的純粹客體, 而非自己掌握文化主動權的能動主體。[2]”廣播作為一種文化產品彌漫在生活中間,人被剝奪了本有的發(fā)言權,只能以純粹的信息接受者存在,他們的認知與思考也逐漸固化與統(tǒng)一。借助此類手段將人變?yōu)楸凰茉爝^的獨立個體,逐漸淡化他們的獨特性,打造為像機器一樣的社會生產裝置。
直達蒼穹的濟古瑞大廈被建造,被宣傳為政治、經濟、文化的象征,人們認為大都會借此將擴大影響力,成為世界各國的領導者?!按蟊娫谫Y本主義文化商品世界面前便走向了統(tǒng)治階級設計好了的集體失聲的境地, 不可能發(fā)揮主動性和能動性, 而只能無條件的被動服從, 成為隨意的偶然性的無差別的‘物’”[2],現(xiàn)代化的大都會卻成為高度集權的世界,瑞德公爵憑借資本操控著政府,成為實際的統(tǒng)治者。對媒體的把控與利用加劇了社會一元化,人類在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被逐漸固化,無論精神還是物質的空間都被壓縮。與市民所接受的信息全然不同,濟古瑞大廈是一件秘密武器的載體,憑借強大的能量來射擊太陽表層,以產生影響地球通訊的太陽黑子活動,機器人在這種情況下將打破固定定律的限制,陷入無控制狀態(tài)的瘋狂,進而達到清除部分人類的目的。瑞德想要凈化人類世界,使世界向更完美的方向發(fā)展,他想要成為上帝以掌控生命、制造生命。
瑞德對于技術的崇拜和推動使大都會的發(fā)展進入“后奇點”[3]時代,在工作中智能機器超越并取代人類,造成大批人員失業(yè),進而不得不進入到一區(qū)生活,這里只提供限定的生活物資,甚至遇見陽光都是奢求,他們成為被拋棄的一批人?!皩θ祟悂碚f,自身的報廢即技術性失業(yè)無疑是一場災難。這是因為,從物質上來說,人類需要收入;從心理上來說,人類也需要工作提供的身份感和社會關聯(lián)。[4]”他們喪失了生活所需的物質基礎,生存空間被機器占領,自身的社會價值被強行剝奪,成為被拋棄的團體,對大都會的社會認同感也逐漸消解,濟古瑞的成立不會讓他們感到任何榮耀,唯一的配給被暫停,只會增加痛苦,他們成為科技發(fā)展下的犧牲品。這種生存困境激發(fā)了底層對機器的仇恨,消滅機器成為底層人的目標,并產生對于權力的欲望,只有進入統(tǒng)治階層才可能改變現(xiàn)狀,他們最終通過暴動來打破規(guī)訓?,F(xiàn)代化進展過程中,科技帶來利益的同時,也進一步導致社會問題的激化。
這部作品充滿著對現(xiàn)代化情境下人類世界何去何從的思考,隱含著對未來科技的憂慮和倫理道德的深刻反思。洛克是瑞德的忠實信徒,并將自己的價值確立為對于瑞德的守護。他是瑞德從戰(zhàn)場撿回、收養(yǎng)的幼童,與機器一樣不知自己從何處來,沒有父母家庭,逐漸形成孤僻的性格。瑞德傾向于把他培養(yǎng)成機器,一件為自己服務的政治機器,但他不愿意成為機器,反而成為機器人的災難。洛克是絕對的反機器主義者,最后甚至成為反科技主義者,認為人類已經迷失于科技的大海,正邁上錯誤的發(fā)展道路,而感情才是人類生存的根本,沒有感情的人類與機器有何區(qū)別?瑞德將對女兒蒂瑪?shù)母笎壑糜诼蹇松砩?,這一行為或許出于無意識而并未察覺,但于洛克而言,父愛成為一種信仰,化作他人生的支柱與生存意義。這種對于感情有些病態(tài)的偏執(zhí),象征著機器壓制下的人性反抗,同時深植于意識中的戀父情結使他將感情全部傾注于瑞德身上。他默認是否具備感情當屬人和機器最根本的差別,因此,感情成為他最后的防線,對于瑞德偏執(zhí)的情感成為他生存的價值。此時,蒂瑪被秘密打造,瑞德公爵開始對他冷落,洛克將失去他為之奮斗的目標,對于機器的憤怒達到頂峰并開始爆發(fā)。
洛克代表了大都會的一部分人,他們身邊最重要的東西被機器搶走,無情的機器吞噬著人類所珍守的一切。機器人逐漸占據(jù)社會上的重要位置,人的主體性被消解?!爸黧w自身的自我選擇和自為性受到極大的威脅和挑戰(zhàn),人工智能完成的任務越來越多,做得越來越好,主體感到自身受到的威脅甚至無力解決和應對導致主體自我的最終缺失,這是面對智能機器挑戰(zhàn)時人心理焦慮的本質原因。[5]”洛克開始進入到自我拯救中,或者是與蒂瑪對父愛的爭奪中。同時,機器人開始不斷出現(xiàn)越界行為,在公共場所大肆破壞,極大影響了大都會的形象與主張,人類的生存受到威脅,它們似乎正在覺醒。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與瑞德預期完全不符,進而把責任推給洛克的無能,從而更加堅定了打造蒂瑪?shù)臎Q心,對比之下洛克將失去價值,他們之間愈發(fā)疏遠。因此,在洛克的認知中機器掠奪了屬于自己的東西,使自己失去了最珍貴的親情,從而消滅機器成為他的畢生追求,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對瑞德爵士的情感基礎上。
蒂瑪與其他機器人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她擁有了感情,羅頓給了她一顆人類的心臟,使她成為人類與機器之間的連接點。強大的計算能力使她可以快速學習人類知識,一顆人類的心臟又讓她擁有了人類的情感,她具備了不同于其他機器人的思考,不再依靠算法而是借助感知。洛克的偏執(zhí)在于對親情的堅守,那么蒂瑪?shù)钠珗?zhí)則在于對愛情的向往。蒂瑪有著自己的偏執(zhí),她認為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類,“個體間的相遇,有時可能并非以倫理、法律或政治共同體成員的身份,而僅僅是作為‘陌生人’,他們沒有共同價值觀或相互的權利要求,聯(lián)系他們的只有同為‘人’的語境,他們對彼此的要求只是作為‘人’的承認。[6]”蒂瑪清楚自己機器人的身份,但她始終傾向于作為真正的“人”而存在,作為個體想要得到社會認同,必須有確定的身份,她對自己有“人”這一認同的自主追求,以此希望達到社會“承認”,而背后是對于健一的“愛”。
所有內容背后隱藏著科技與生命倫理的探討,科技改變了傳統(tǒng)的生命模式,一種新的生命形態(tài)誕生,如何對其定義,將它(她)歸屬于哪一類別,對常規(guī)倫理提出了挑戰(zhàn)。洛克是傳統(tǒng)人類倫理的堅守者,他認為人就是人,而機器就是機器,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態(tài),機器只可作為人類的附庸,不然它們只會帶來掠奪與破壞。健一則追求建立一種新的倫理制度,他認為人類與機器應該和平共處,用“人道主義”的視角來看待世界,追求世界各物種、階級之間的平衡,在他身上是人間“愛”的一種體現(xiàn),他認為“愛”能夠突破人與機器之間的隔膜,促進雙方的了解與和諧。不僅對于蒂瑪充滿愛,其他如掃地機器人“菲菲”也是如此,在健一身上愛的光輝得到最大放射。健一是蒂瑪學習的第一個對象,他身上的人間“愛”對蒂瑪產生了最直接的影響,一定程度上壓抑了原生設置中的毀滅屬性。
大都會是一個烏托邦世界,表達的卻是反烏托邦主題,“通過諷喻現(xiàn)代主義、科技主義所帶來的極端后果,試圖構建一個人與自然、科技進步與自然環(huán)境和諧共處的理想社會。科學技術的誤用和濫用導致人性被異化、人際關系被疏離,在這種狀況下,只有回歸自然,甚至回歸到原始的自然狀態(tài),才能使人類社會恢復正常的秩序。[7]”大都會崇尚科技,造成技術濫用,人性被技術壓抑,除了上層社會的巨大樓房和現(xiàn)代化設備,底層社會的垃圾與逼仄,地球已經失去原貌,植被幾乎被消滅,天空中籠罩的霧霾遮蔽了陽光,自然在城市化過程中死去。隨著濟古瑞的倒塌,陽光重新照臨大地,和平鴿在頭頂飛舞,科技的陰郁被打破,人與機器人走到了一起。這一切也是通過“愛”的手段,作為機械的蒂瑪在最后墜落的瞬間達到了真正覺醒,并將這種感情傳遞給了所有的機器人,它們擁有比人類更發(fā)達的交流系統(tǒng),通過網絡直接達到信息共享。擁有情感的機器人與人類已經沒有區(qū)分,兩個物種之間最大的溝壑被填平。
《大都會》表達了一種反烏托邦的主題,通過對科技發(fā)展的探討達到對現(xiàn)實的反思。面對現(xiàn)代化條件下機器與人類的爭奪、矛盾,以及隨之而生的人性異化、階級分化、權力爭奪等現(xiàn)象,人類該何去何從,未來世界將呈現(xiàn)怎樣的現(xiàn)象,作品呈現(xiàn)了一幅比現(xiàn)實世界更加糟糕的圖景,以此來幫助觀眾反思現(xiàn)實。影片在支持機器與反對機器之間掙扎,傳達人類對于科技的一種矛盾態(tài)度,如若沒有機器人類生活不能得到提高,可機器一旦脫離控制將降下災難、帶來毀滅,人在機器面前不堪一擊?!洞蠖紩凡⒎莾H僅致力于問題的反思,還有自己的拯救措施,提出“愛”這一主題,希望通過人道主義的方式來實現(xiàn)對未來世界的建設,突破人與機器之間的隔膜,達到理想世界的構造,將機器當作人來看待,宣傳一種新的道德價值觀念和人性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