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代詞“那個啥”的功能分析

李思旭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230041）

“那個啥”是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使用頻率非常高的三音詞，但目前學界還未見任何專文研究。跟“那個啥”語義及用法相近的“那什么”已有一些研究，主要可以分兩大方面：一是共時層面對“那什么”的句法語義及話語功能的研究，如史沛沛（2011）[1]，朱軍、史沛沛（2014）[2]；二是歷時層面對“那什么”的語法化過程及其動因的研究，如張瑞萍（2011）[3]，陳莉、黎力（2014）[4]。本文利用北京大學CCL 語料庫和北京語言大學BCC 語料庫，對“那個啥”的替代功能、語義功能及話語標記功能，進行嘗試性的分析。

一、“那個啥”的替代功能及動因

（一）替代成分的性質(zhì)

“那個啥”可以分別替代句中的名詞、動詞、形容詞。

（1）“噢，這么看起來，你是把我當成你的那個啥了，不過這種便宜媳婦，我還真沒膽子要，這什么也沒撈著，就已經(jīng)欠了你東西，怎么算都是我吃虧了。”（《我的老婆是女警》）

（2）她心里那個緊張啊，等進了電梯感覺臀部給他大手抓捏的時候，又羞又氣，心里大罵凌寒色狼，不會被他那個啥吧？（《重生之官路浮沉》）

（3）只因婦人現(xiàn)在的表情實在是太那個啥了，表面的臉上是一副小女兒般處子的嬌羞，但眼神兒里透出的內(nèi)在卻是春情勃勃涌動。（《唐朝公務員》）

例（1）中“那個啥”替代名詞，意義即為“那個誰”。例（2）中“那個啥”替代動詞，是代指“強奸”一類的詞。例（3）中用“那個啥”來代替句中本來應當出現(xiàn)的形容詞，代指“豐富”“精彩”一類的詞。以上三例，用“那個啥”代替原來應該出現(xiàn)的名詞或動詞等，增強了語句的表達效果，耐人尋味。

“那個啥”可以替代大眾所知的熟語的一部分，替代部分往往是粗俗厭惡的事物，使得表述盡量委婉文雅。有時候能夠引人會心一笑，詼諧委婉。

（4）一次戀愛，我覺得自己身上發(fā)掘出了強烈的文人氣質(zhì)，傷春悲秋酸溜溜的跟白菜似的?？墒鞘聦嵶C明，我絕對還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棄我去者，昨日之日那個啥。（《我靠，被潛了》）

（5）“好！知錯就改……嗯那個啥，反正就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樣做是非常正確的！走吧！”（《遭遇星外文明》）

（6）林曉強不是神仙，也不會讀心術(shù)，他無法猜透此時此刻的沈晴雪正在想什么，所以他退進自己房間的時候還在搖頭嘆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狗啊，是永遠改不了吃那個啥的?。ā夺t(yī)世無憂》）

（7）徐亞不滿地回擊道：“你呢？悶聲不吭，便宜盡給你占去了！”來茴“噗哧”一聲笑?！斑@叫那個啥咬啥，一嘴毛的，媽，您說對吧！”（《一把桃木梳》）

例（4）中使用“那個啥”是為了回避“憂”這樣的字眼，以及女主角的不開心，符合小說里的情境，而這句也是大家熟悉的古詩詞，不會造成讀者閱讀障礙，而且使得文章氛圍輕松愉悅。例（5）中“那個啥”指代“善莫大焉”，是說話者一時忘記了這個熟語，因而用“那個啥”來代替。例（6）中“那個啥”代替“屎”，作者為了避免文章太過于粗俗，從而避免把這個字眼講出來，但是讀者內(nèi)心都知道作者要表達的意思。讀來不覺粗俗，反而輕松幽默。例（7）中“那個啥”代指“狗”，從語境中可以看出帶有揶揄的意味，顯示了說話者與聽話者之間關(guān)系的親近。

（二）替代成分的語義類型

“那個啥”可以指代某些消極性詞語。用在對話語境中時，“那個啥”可以表示說話人對自身的負面評價。下例中“那個啥”指代某些消極性詞語，是說話人對自身的負面評價。人們總有趨利避害的某種心理，因此說話人用負面詞語評價自身時，通常不會直白說出，而用“那個啥”替代。

（8）我：我還有個專輯，買完那個之后我絕對不花錢了。

舍友：你半個月之前也這么說的。

我：絕對不花錢了，再花我就是那個啥了。

舍友：我不信。（新浪微博，2021-11-02）

也可以表示說話人對聽話人的負面評價，為了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說話人通常不會說出有損于聽話人面子的話語，這符合語用學所說的“禮貌原則”，即會話中盡量避免有損于他人的表述。因此，說話人在發(fā)表對聽話人的負面評價時，通常用“那個啥”來指代某些消極性詞語。如：

（9）男Q 表示很生氣：你怎么當我面講我女朋友不好？長什么樣關(guān)你啥事？我喜歡就好你有點那個啥吧。（新浪微博，2021-10-29）

用在敘述類語境中，“那個啥”可以指代說話人不想說出的負面詞語，也可以表示說話人對某件事情的客觀評價。

（10）王大姐瞪著綠豆大的小眼睛四處看了看，刻意壓低了聲音——然而只是刻意想要壓低，使得聲音變得嘶啞起來，聲響卻依然很大，附在張大嬸耳邊，“你知道不，李家那媳婦就盼著她男人那個啥呢，她好帶著娃趁早改嫁……”（《流言》）

（11）百度一看居然還是國內(nèi)蠻有名的水彩收藏地，居然有查爾斯王子的水彩畫這水平......相較其他有點那個啥。（新浪微博，2021-10-26）

“那個啥”指代不好的負面的詞語“死”，是一種委婉的說法。為避諱或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不說，指代因為風俗、迷信、敬畏心理而不愿言明的死亡、不吉利字眼等。例（10）中“那個啥”代指死亡，說話人王大姐來自農(nóng)村，可能是因為習俗或者迷信原因不愿意說“死”這樣的字眼，用“那個啥”來代替，符合說話者的身份。例（11）中“那個啥”表示說話人對查爾斯王子水彩畫水平的負面評價。

“那個啥”可以替代記不清的或不明白的事物，后文通常有說話人對“那個啥”指稱內(nèi)容的某種猜想。例（12）中的“那個啥”是枝子說的話，她不懂是什么視察團也對這些不明白，用了“那個啥”更符合她農(nóng)村女子的說話身份；同時，用“那個啥”也含有一種貶斥的意味，即枝子對視察團要“騸”她的不滿。這里“那個啥”可能并不完全代表視察團的名字，也代指某一類含貶義的形容詞。例（13）中“那個啥”的情景是說話者真的記不清章永的詩是什么樣、什么名字了，所以用“那個啥”代替。例（14）中“那個啥”后有說話人猜想的指稱內(nèi)容“微信代碼”“密碼”。

（12）葡萄從地窖口伸出頭，叫她：“這兒呢，枝子!”這時一個女子聲音叫著：“葡萄大娘!葡萄大娘!他們上我家來了!非要把我拉去騸!那個啥視察團明天要到咱史屯，騸了我咱史屯就得先進了!”（嚴歌苓《第九個寡婦》）

（13）急急忙忙跑到田里來他站在田埂上用眼睛搜尋著，看見了我，于是幾步跨過兩條溝渠，興奮地朝我喊：“哎呀章永你這婊子兒你在五七年做的那個啥詩，用核桃大的字寫著，掛在展覽館里哩！”（張賢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14）去年四月份加到了一個高中弟弟，比我小兩歲，東北人。莫名很對我口，很會聊天，深得我心。還記得當時給我發(fā)了個那個啥，微信代碼？密碼？就是一翻譯就成了一些情話，哇，當時好心動。（新浪微博，2021-10-08）

“那個啥”可以指代某些難以表達的內(nèi)容。這些內(nèi)容的情感傾向既可以是消極的，也可以是積極的。例（15）中“那個啥”指代某種復雜的情感，說話人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這種復雜情感，因此用“那個啥”來指稱。此時“那個啥”指稱內(nèi)容的情感傾向偏消極。例（16）中“那個啥”指稱內(nèi)容的情感傾向偏積極。

（15）再怎么說也談了一年半多快兩年，只是覺得以后再也見不到她多多少少心里覺得有點那個啥，好像我每次想到再也見不到一個人我就會有點失落。（新浪微博，2021-10-27）

（16）耿大使，每次會議我都瘋狂截圖，不想錯過每個細節(jié)，我是不是有點那個啥。（新浪微博，2021-10-08）

除此之外，語料顯示存在“那個啥+名詞”這樣的組配方式，“那個啥”可以刪除，而不會影響句子的真值語義，其后的名詞可以是積極的、中性的。當“那個啥+積極名詞”時，“那個啥”在句中的主要作用是提醒聽話人注意，積極名詞本身處于自然焦點的位置，“那個啥”強化了這種語義重心。當“那個啥+中性名詞”時，前后文語境通常有負面性內(nèi)容，整個組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反問句中，突出說話人不滿等負面情感。如：

（17）難得跟同學、朋友、同事放縱了一個周末吃了，披薩還有好吃的薯條，還去泡了澡，蒸完感覺自己很健康，吃了好吃的咖喱豬排飯，買了奶茶，送了個那個啥很火的糖餅。（新浪微博，2021-10-31）

（18）我們江西在2020年初疫情爆發(fā)階段，處理事情井井有條，到現(xiàn)在江西也持續(xù)了六百多天的無確診，輪得到那個啥“老查的轅門外”來說三道四？（新浪微博，2021-11-02）

例（17）中“很火的糖餅”是積極名詞，“那個啥”的主要作用是提醒說話人注意。例（18）中“老查的轅門外”是中性名詞，用在負面語境的反問句中，強化了說話人的不滿情感。我們考察的語料中，“那個啥+中性名詞”居多數(shù)，但無一例外“那個啥”的存在突顯了說話人的某種負面情感。

（三）“那個啥”替代的動因

“那個啥”可以指代不能直白說出的事物。因為種種原因?qū)е戮渲幸恍┬畔⒉荒苤卑渍f出，使用“那個啥”來淡化內(nèi)容造成的影響，指代說話人不愿說出來的羞于啟齒的事情，點到為止。下例中的“那個啥”是指發(fā)生性關(guān)系，是比較羞于啟齒的事情，作者在此用“那個啥”來代替，使得文章委婉不突兀不庸俗。

（19）“你看，怎么又哭了！姚薇你別哭啊，你，我……”李衛(wèi)東心想：要不咱倆就干脆那個啥那個啥吧，生米做成熟飯，別人說啥也就無所謂了。（《戒指也瘋狂》）

“那個啥”還可以替代政治敏感話題。例（20）中“那個啥”指代后世的一個反X 的大游行，發(fā)的具體內(nèi)容沒說出來，而是用“那個啥”來代替，這是為了規(guī)避政治敏感話題。例（21）用“那個啥”代替“疫苗”。

（20）在東平的時候，上至曹操及各級官員，下到學子中的諸年輕才俊，不管是見過沒見過蔡琰的人，一個個都對蔡琰的遭遇忿忿不平，極力支持曹操救回蔡琰。那種勁頭，張遼感覺或許只有后世的反那個啥的大游行可比。（《張遼新傳》）

（21）別再制造恐慌了?。∥覌屢淮笤鐕標懒?，跟我說今年要打那個啥，又加上疫情又開始嚴重了，都開始去超市囤米囤面的。（新浪微博，2021-11-03）

二、“那個啥”的語義功能

（一）語阻應對功能

在會話交際中，人們不可能總是妙語連珠，有時候會出現(xiàn)各種短暫停頓，語言交際出現(xiàn)阻礙，這時說話者就需要“找詞語”來應對這些語阻現(xiàn)象，以緩解因話語暫時停頓而引發(fā)的尷尬局面，此時“那個啥”就具有語阻應對功能。語阻應對功能的體現(xiàn)之一是遺忘，這又可分為以下兩種情況。

第一，說話人暫時遺忘了要說的內(nèi)容，用“那個啥”來找話語。這是說話人未組織好自己的語言而采取的不自覺應對方式?！澳莻€啥”后，說話人通常會補出遺忘的具體內(nèi)容。

（22）有了這個疑心病，一切都好整了，你想咋整就咋整。比如，又讓那個啥，噢，韓董事長從國外回來；還有，小劇團導演山杏與那外國人結(jié)婚后又離婚，回來又跟小劇團團長二柱子好上了。（杭州日報《劉老根》）

從上例中可以看出這是一種在暫時遺忘情況下的不自覺應對方式，“那個啥”后補出了具體所指——韓國董事長從國外回來。例句中的“那個啥”是一種常見的通俗口語，在未組織好語言情況下的應對策略。

第二，說話人知道具體所指，但遺忘了所指名稱，說話人用“那個啥”指代遺忘的名稱，后文不會補出遺忘的具體內(nèi)容。如下例：

（23）我家樓下那個啥，（太久沒回家連樓下店的名字都忘了）的火燒羊肉湯，真的絕了，太好喝了。（新浪微博，2021-10-29）

語阻應對功能的體現(xiàn)之二是“舌尖現(xiàn)象”?！吧嗉猬F(xiàn)象”是心理學上的一個術(shù)語，指的是人們遇到一個熟人，想跟他打個招呼，倉促之間蒙住了，說不出對方的名字了（項開喜 2010）[5]。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體現(xiàn)就是指話到嘴邊但講不出下面的內(nèi)容，并且有時候帶有一定程度的問疑意義。下例中的“那個啥”就是舌尖現(xiàn)象的一個體現(xiàn)，“呼天成”突然想不起來要講的話，只好通過“那個啥”和連著兩個“那個”來替代，后來才想起來要說的詞。

（24）按國勝的說法，國勝是咱村的高中生，有思想。是那個啥？那個那個開展思想大掃除嘛。是自己教育自己嘛。我也在會上講了，毛主席說，是觸及靈魂，不觸及皮肉嘛。（李佩甫《羊的門》）

語阻應對功能的體現(xiàn)之三是延宕時間。人們在說話時，要說的內(nèi)容一時說不出來，可以使用“那個啥”來延宕時間，保持話語權(quán)直到自己找到要表達的詞語。下例中，母親祈禱神靈，后來突然說不出來神靈的名字了，“那個啥”延宕了時間，之后母親找到了要表達的話才得以繼續(xù)。

（25）天氣依舊有七八分地干冷，月亮隱約露出個小小的邊角兒，母親在木香棚子下頭排開香燭黃紙，引火媒子統(tǒng)統(tǒng)燒著了就開始念叨：“過往的神靈，滿天地佛爺，還有那個啥……有土地公公城隍老爺，俺是陽谷人，也不曉得京里供的是什么菩薩。（《駙馬傳》）

（二）應急功能

在對話中，輪到或者語境需要說話人說話的突發(fā)情境，說話人在沒有準備好要說的內(nèi)容或根本無話可說的情況下，就會使用“那個啥”來應對。這是一種在事發(fā)突然，來不及組織語言情況下的應急方式。下例中應對突發(fā)情況，說話者太過著急，以至于表達不清著急的原因，連用了兩個“那個啥”來應對。這是“那個啥”的一個應急功能的表現(xiàn)。

（26）冬月二十八？林晚榮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道：“靠岸，靠岸，趕緊靠岸！”仙兒急道：“相公，出了什么事？”“有個那個啥，等著我去那個啥?！保ā稑O品家丁》）

（三）其他功能

“那個啥”具有避免尷尬功能。例（27）中的“那個啥”是為了緩解說話者的尷尬處境，顯示出說話者的害羞和不好意思，小女兒情態(tài)盡顯。例（28）中的“那個啥”岔開了話題，逃離了尷尬的局面，使得原話題中斷，不再繼續(xù)原話題的氣氛。

（27）我玩著打吊針貼在我手背上的膠布繼續(xù)說道，那天李盟宇跟我說了，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你誣賴他喜歡我。恩，那個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走到這一步，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能再繞了，只能說開。（《嗨，我的男人》）

（28）易玉捎捎頭，勉強的笑笑，道“呵呵！你們忙啊！那個啥！我家里還悶著米飯呢！就不多陪你們說話兒了！”說罷易玉轉(zhuǎn)身就要逃走。（《蜀山妖道》）

“那個啥”具有隨意不屑功能?！澳莻€啥”有時候也表示否定和貶斥，將想說的話掩蓋一下再說出來，達到一種迂回否定的功能。從下例可以看出說話者是對“青花比賽”抱有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那個啥”表達了一種否定的態(tài)度。

（29）“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誰讓俺爹和俺大爺一定要來參加那個啥青花比賽。俺這才被逼著來到這里。你以為俺是吃飽了撐的沒有事情干了。跑這里受罪來?！?（《異能古董商》）

“那個啥”還具有試探詢問功能。下例中“那個啥”是插入語，表現(xiàn)出說話者的探尋意味，即在下文中想要試探某些內(nèi)容。

（30）王允海心頭有些失落，祈禱著等會能在二食堂看到張金平的身影。過了一會他說：“松哥，那個啥，你說我送給張金平一箱南國梨，她能收下嗎？”（《重生之中專時代》）

“那個啥”為聽話人提供緩沖空間，當“那個啥”后的內(nèi)容是負面信息時，說話人用“那個啥”會降低負面信息對聽話人的沖擊，為聽話人提供接受負面信息的空間。下例中解說員為了降低在直播中的負面信息“遇難”對聽眾的沖擊，使用了“那個啥”給聽眾提供了接受負面信息的空間。

（31）劉青春：然后就有人過來跟我們說，說這搶險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畢了，有兩個人那個啥，遇難了，需要我們的車，往下面的太平房轉(zhuǎn)送。（CCTV-1《新聞調(diào)查》）

三、“那個啥”的話語標記功能

在會話交際中用“那個啥”可以使會話進程更為自然得體，這恰好是“那個啥”作為話語標記在話語組織和交際過程中發(fā)揮作用的原因。具體來說，“那個啥”的話語標記功能主要有話題引入、話題轉(zhuǎn)換、話題延續(xù)和話語修正等四種功能。

“那個啥”位于話輪開端，具有話題引入功能（李思旭2016）[6]。“那個啥”可以凸顯說話人有說話的意圖，提示了聽話者自己有話要說。下例中，沈醉以“那個啥”開頭引起了自己的下一段話，有潛藏地提醒聽話人注意，表示自己有話要說。在語義上也相當于一個語氣詞“哎”的作用。

（32）“嗯？”“你用明白了嗎？新手機。”沈醉黏糊過去，諂媚的問。對了，蘇闌的手機被謝童摔了。沈醉想起來，估計是一起買的。“那個啥，我是電子產(chǎn)品白癡……說明書對我來說和天書差不多，你要是用明白了，拜托教教我?！保ā斗钦\勿擾》）

“那個啥”位于話輪開端時，后文可以是評價、詢問、勸解、呼吁、祈愿等內(nèi)容。如：

（33）那個啥，宋亞軒太好看了，救命，好喜歡啊，盤條亮順，百靈鳥。（新浪微博，2021-11-04）

（34）那個啥……我之前一直想做一個投票來著，我就想知道大家平時接到的騷擾電話是從哪兒打來的。我個人經(jīng)驗的話第一是銀行，因為我有個公司，天天有人打電話讓我貸款。第二是賣房，第三是移動賣套餐。（新浪微博，2021-11-01）

（35）那個啥，勸一下你們那些想退坑的，別輕易退坑，不然以后想回坑會無比的痛苦。（新浪微博，2021-10-31）

（36）那個啥，走過路過的朋友能不能幫我養(yǎng)個號。（新浪微博，2021-10-27）

（37）那個啥，希望抖音不要再給我推送什么彩禮婆媳婚戀等視頻了，我不關(guān)心??！多給我推點美女貓貓狗狗就好。（新浪微博，2021-10-08）

“那個啥”具有話題轉(zhuǎn)換功能。在人與人之間的言語交流中，新舊話題之間常常需要過渡性的銜接語。“那個啥”就充當了這個銜接語，從而避免了從舊話題直接到新話題的矛盾，使之更加自然連貫。下例中，“那個啥”用來打斷麥道夫提出的價格這個話題，曉剛用“那個啥”打開另一個話匣子，談論一幅畫來轉(zhuǎn)移麥道夫的注意力，避免了話題轉(zhuǎn)換的突兀性，使之自然過渡。

（38）“我只接受1000 萬美元以上的投資，當然像你這樣的名人，可以降低一些，最起碼也要100 萬美元。”麥道夫說道?！澳莻€啥，老麥啊，我買的這幅畫不錯哦，達芬奇的作品，100 多萬美元呢，比頓去把畫拿來，讓老麥欣賞欣賞?！睍詣傞_始裝傻。（《穿越》）

“那個啥”具有話題延續(xù)功能。在言語交談中，有時還要延續(xù)當前話題的討論，使交談不至于中斷，“那個啥”就具有這種話題延續(xù)的功能。下例中，“那個啥”是話語延續(xù)標記的典型實用例子。護花使者用“那個啥”展開話題，延續(xù)話題，亦引發(fā)了新內(nèi)容。

（39）“小湖水啊，你們就想這么開始？”護花使者問道。素女有點不解的看著他，不這么開始還能咋樣？“那個啥，雖然你們對戒指的屬性沒啥要求，但最好還是強一點的比較好吧？”（《網(wǎng)游之女神的游戲》）

“那個啥”具有話語修正功能。在會話過程中，由于種種原因，產(chǎn)生口誤或說錯話，急需修正，話語標記“那個啥”就具有這種修正功能。

（40）甲：我告訴你，四眼田雞鋼牙妹。

乙：能不叫這個難聽的外號嗎？

甲：那個啥，那什么，好吧，田麗。（相聲《同桌》）

由于說話者的隨意性，在例（40）中，甲稱呼乙為“四眼鋼牙妹”，后經(jīng)過乙的提點，立即修正了自己話語中的不妥當之處。此時的“那個啥”不僅是話語修正的標記，也緩解了尷尬的氣氛。

四、結(jié)語

“那個啥”是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使用頻率非常高的一個三音詞，深入探討其各種語義功能和話語標記功能，對在交際中正確使用“那個啥”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首先分析了“那個啥”的替代功能及其動因，然后探討了在語阻應對、應急、緩解或逃離尷尬等情況下“那個啥”的使用策略，最后從話題引入、話題延續(xù)、話題轉(zhuǎn)換、話語修正等四個方面論述了“那個啥”的話語標記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