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一
小時候,除了夏天,其他所有的季節(jié)我都能穿上母親幫我織的毛衣。冬天是粗的羊毛衣,春秋會是細(xì)的羊絨,或是線紗,長的短的,寬松的,各種款式,都來自于母親的靈感。
好像我童年時期生活的這個城市四季溫和些,冬天的雪春天的花和秋天的果實,準(zhǔn)時抵達(dá)。不像后來,冬天很少下雪,還有今年的夏天,居然發(fā)了洪水。小時候的冬天,約莫一月份就會下雪了。一下雪小學(xué)會放假,有時候放三天,有時候放五天。天很冷,但我們這些調(diào)皮的孩子還是會出去玩,戴著手套,穿著皮球似的羽絨服,一起趴進(jìn)雪地,在雪地里互相扔雪球,或者把雪塞進(jìn)別人的衣服里。雪地的最底層混著泥巴,我們在雪地里滾啊滾,于是衣服褲子就變成了黑色或者土黃色,臟兮兮的像個田里的野孩子??赡菚r候我們的腦海里完全不在意形象,而是擔(dān)心回家會不會被罵。
父母在我小的時候?qū)ξ液軐檺?,所以我一般不會被罵。母親總是小心翼翼地幫我把濕濕的褲子脫下來,換上她親手織的毛線褲?,F(xiàn)在很少聽說毛線褲這種東西了,那是童年的產(chǎn)物。小時候放學(xué)回家經(jīng)??吹侥赣H拿著兩根竹子做的大針,正對著兩根毛線不停地戳啊戳。除了那兩根大針,旁邊還有一個薯片桶里裝著各種各樣的針:鋼絲的,塑料能彎曲的,長的短的,粗的細(xì)的……針下就是已經(jīng)打好的部分。母親織衣服很快,通常我喊過幾聲“我回來了”之后,就能看見一條小毛線褲或者小毛線衣。我知道那都是給我的。并不是說母親舍不得給自己織,而是她覺得在我小的時候這樣給我不停變換服裝很有意思。我太小,即使能分辨美丑也不敢大聲說出來。我小時候?qū)δ赣H唯一的抗拒就是不洗頭,除此之外基本算得上是個聽話的孩子。我溫順地穿上母親織的各種毛衣或毛褲,也許這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設(shè)計師。
穿上毛線褲的我通常感到很別扭,因為很厚很保暖,再在外面套上一條燈芯絨的小褲子,就真的是兩只小水桶了。好在我小的時候個子不矮,不然真的不敢想象能丑到什么地步。我從小就知道母親雖然沒念過什么書但絕不是那種庸俗的家庭婦女,但我也同樣不能理解為什么她要在毛線褲上織出那么復(fù)雜多變的花紋。母親不喜歡一成不變的衣服,不在乎美丑,在乎的是對她來說有沒有挑戰(zhàn)性—從頭到尾都用一種針法打,太磨滅她的天賦了。母親總是在網(wǎng)絡(luò)上找一些歐美風(fēng)格的毛線衣,有些花紋很復(fù)雜,有些很簡單,她挑中了一個好看的就會在網(wǎng)上下載出織毛衣的針法圖,然后對著學(xué)。我看過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有點像吉他譜,或者電路圖,反正看不懂。從小我就不愛動腦子,我喜歡睡覺,聽說睡覺能讓孩子長高,的確,我小時候比同齡人高。
母親熱愛的東西絕不止毛衣,她沒有上過幾天學(xué),卻能寫出幾萬字的小說,但她不想在這方面過多努力,發(fā)表了幾篇后她放棄了。母親會畫工程圖,她自己學(xué)的水利設(shè)計專業(yè)知識,經(jīng)常接一些業(yè)務(wù)自己做。她懂計算機(jī),小時候很多鄰居的電腦壞了,會請母親去修理。可如果讓母親在她那些夢想和家庭之間選擇,我打賭她一定選家庭。她總是淡淡地說自己老了,不再適應(yīng)這個時代,如果出身不凡,上過大學(xué),肯定會有很多追求。我知道這是借口,她只是放不下不爭氣的我和懶惰的父親。于是她只能在還未到冬天的時候就不停地織毛衣,這是她的愛好,也表示出她對我和父親的關(guān)心。她愿意花錢在網(wǎng)上買幾百一斤的毛線,各種各樣的顏色,互相交叉著,織成一件漂亮的混色的毛衣,然后放進(jìn)洗衣機(jī)脫水,再用熨斗熨平,真的就像從商店里買的一樣。那些日子總是一成不變,我在房間里寫作業(yè),母親坐在我旁邊的凳子上,兩只手不停地動啊動。有一天我對母親說,我也想學(xué)。母親說我不行,性子急,肯定會半途而廢。我不信,拿來兩根針和一捆線,讓母親教我。母親笑著手把手教我。我覺得那很容易,不一會兒就學(xué)會了最簡單的織法,然后自以為掌握了織毛衣的技巧,果然就沒再碰過那兩根針。母親沒有抱怨,繼續(xù)織自己的毛衣。現(xiàn)在想想,我很佩服母親,在我和父親的不斷打擾下還能如此認(rèn)真地完成一件件毛衣,這都源于她內(nèi)心的執(zhí)著。
童年的我是膽小安靜而聽話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大概是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沒有陪在我身邊,我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甚至在和我父母同一個單位的鄰居的照料下過了大約四五年。那之后爺爺不在了,父母開始不做生意,安安分分上起了無所事事的班,我也不再讓鄰居照料了。一家人搬到了一個大房子里。但我仍然膽小而沉默。
母親覺得虧欠了我,覺得我原本不應(yīng)該這樣沉默,我應(yīng)該是那個扎著兩個小辮子到處接別人話的搗亂鬼,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連上個廁所都不敢對他們說。可我對自己很滿意,除了在學(xué)校里很少有人跟我玩以外,其他的都挺好的,因為我每天看到的是父母,而不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或隔壁鄰居家的姐姐。我不知道母親是不是那個時候決定放棄她自己的夢想,好好撫養(yǎng)我的。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沉默了。真的,我真的認(rèn)為她這樣不值得,我不值得她為了我放棄什么。
長大以后,母親對我很無奈。我早就料到我會是現(xiàn)在這副德行。我不愛讀書,可愛讀書的母親為了讓我讀書而放棄了自己的一切。每次我考試成績出來之后,母親都會被父親罵一頓。父親從來沒有認(rèn)真地管過我,這點我很慶幸,但他總會罵母親沒有好好管教我,會和母親大吵大鬧,好像我母親是個巫婆應(yīng)該受到詛咒。我為父親感到可恥,為母親感到傷心,卻對自己犯下的過錯沒有絲毫的悔恨。如果我不是這個樣子,母親會成為一個專職寫作者或者設(shè)計師而不只是愛好織毛衣的知性女子,父親會是一個每天很開心地喝酒打麻將整天對我開不著邊際的玩笑的中年男人??墒且驗槲遥@些大概是不可能了,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脫離了他們,他們也還是會在我身上找借口而放棄實現(xiàn)自己生命的意義。
長大以后,我不再穿母親親手織的毛衣,并不是覺得它不好看,而是想通過這種舉動讓母親找點別的事情做。在我跌跌撞撞地終于考上了一所普通本科大學(xué)后,母親果然換了勁頭。她開始一天到晚對著幾本建筑設(shè)計的書看,從早到晚,比我讀書的勁頭不知道強(qiáng)多少倍。她考了一個證書。我為母親感到高興,她終于開始實現(xiàn)她那么多理想中的一種,而不是用空洞的手工來打發(fā)她原本該更豐富的人生。
我現(xiàn)在18歲,不知道未來怎么樣。我也沒有多么懷念童年,因為在那里我沒有看過美少女戰(zhàn)士或者哆啦A夢,甚至任何一部有頭有尾的電視劇,而是過早地見證了我那織毛衣的母親的內(nèi)心掙扎。我不喜歡這樣,我只是一個孩子。
我不知道我生活的地方是不是算南方,反正這里過年時濕冷濕冷的,也不下雪,沒有地暖,只有火爐?;馉t是我對外婆家過年時的印象,我每年的正月初二回外婆家。外婆家在農(nóng)村,習(xí)慣用山上的柴火做木炭燒火暖身?;馉t分大小兩種,大的叫火桶,人可以坐進(jìn)去,蓋上被子,雙腳踩在固定好的鋼條上,下面是一盆剛剛燒好的炭。我很喜歡整個人埋在火桶里的感覺,周身放松,坐在木制的座椅上,享受冬日的一個下午。看著電視里喜慶熱鬧無聊的節(jié)目,村莊上過年的人們來來往往,他們喊我的小名,摸我的臉,而我,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年對于我來說,就應(yīng)該這樣被莫名其妙地消費,即便有太陽,我也寧愿待在火桶里。
還有一種小的才叫火爐,用泥土燒制的一個小小的盆,盆里同樣有燃著的木炭,盆上還有剛好能讓雙手感到溫暖的很粗的把手,方便人們外出攜著。外公經(jīng)常兩只手摟著火爐走街串巷,邁著緩慢的步子踱過家家戶戶,等待著別人的新年祝福。在火桶里睡著的我不會記得臉上的那塊疤是什么時候被火桶里的鋼絲燙出來的,只是翻看小時的照片才得知這件事。照片上的我笑得很開心,右臉有一道長長的黑色疤痕,火桶里木炭的顏色,這讓長大的我對火桶有了一絲淡淡的恐懼。于是后來的年里,外婆家暖烘烘的冬日離我而去,我選擇出去,漫步也好,瘋跑也好,總之我要出去透透氣。
我覺得我是沒有資格提“家鄉(xiāng)”二字的,因為我從未真正地離開過家鄉(xiāng)。走出去的家鄉(xiāng)人回到了這里,在大年三十的前兩天,小縣城的街道顯得異常擁擠,喇叭聲,叫賣聲,寒暄聲,還有爭吵聲,能大聲說話,誰也不再憋著,有些刺耳?;氐郊亦l(xiāng),回到一個可以肆無忌憚斗面子的地方,空間小了,可是,心和嘴都寬敞。那些大大小小掛著外地牌照的車,開起來有點不讓人的野,仿佛在說:你們看,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從前只要回到了家,大家只按輩分說話,現(xiàn)在呢,是按照身份吧。時代在我人生的十八年里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影響著很多與人相關(guān)的東西。
作為一名高三的學(xué)生,我應(yīng)該是不會在家停留太長時間了。一是壓力太大,沒有時間;二是我不太喜歡過年時大人們之間的熱鬧。很多不大碰面的人會突然來拜訪你,寒暄著尷尬著,互相說著新年快樂,即便是你討厭的人,也得祝他福如東海。這對于有一點點習(xí)慣城市生活節(jié)奏的我來說,覺得非常無趣。因此我總在逃避,逃避年夜飯,逃避敬酒,逃避那些在我聽來不走心的吉祥話,逃避轉(zhuǎn)眼就將交換給別人的壓歲錢。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表演。年的傳說最初也只不過是一場驅(qū)趕怪物的儀式,我不明白后來的人們?yōu)楹谓o它加入那么多專屬于個體的情感。但是,如我爸爸一樣守舊的人在這一天應(yīng)該會感受到非常大的存在感,他們嘴里冒出來一句句的漂亮話讓人應(yīng)接不暇,不論真心與否,他們總能在這一天與別人稱兄道弟,順便做些莫名其妙的約定。不就是個年嗎,七天的假期,安安靜靜地陪陪家人,或者看自己喜歡的書,做平時沒有時間做的事,有什么不好呢,何必要走來走去地把自己的生活展示給親戚朋友……我的這些想法放在人情味濃重的縣城,可能是大逆不道的。
包括鞭炮聲,在我眼里都是嘩眾取寵的。當(dāng)各大城市和網(wǎng)絡(luò)媒體都在宣傳過年不要放鞭炮,讓環(huán)衛(wèi)工人早點回家過年的時候,我爸爸在過年前一天又買回了三盤大大的鞭炮,還有六箱煙花。媽媽問他為什么買這么多,他說孩子們喜歡,我就多買點。我在一旁傻樂:“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放!”大概家中除了爸爸,誰也不喜歡放煙花了。那種伴隨著成長的欣喜早已在我和哥哥的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凈。我們都知道鞭炮為什么會變成紅地毯,也知道煙花不是真正的花,點燃后會在空中轉(zhuǎn)瞬即逝。為什么我們要為轉(zhuǎn)瞬即逝的東西瘋狂?在那短短的一夜里,我從來沒有睡過好覺,因為我總能被鞭炮的聲音吵醒。這些吵鬧的人中有我的爸爸,所以我不能責(zé)怪他們。畢竟,新年是他們展現(xiàn)個人喜樂最重要的時刻。那些嘩眾取寵的鞭炮聲停止之后,世界又恢復(fù)平靜。爸爸總是不愿意打掃那些鮮紅的鞭炮碎屑,仿佛那是專門為過年鋪下的紅地毯,一旦掀開,年也就結(jié)束了。
我的表姐直接選擇不回家過年。表姐是八〇后,北京大學(xué)的博士,畢業(yè)后在一所大學(xué)教書。前年暑假正式與男朋友結(jié)束十幾年愛情長跑,表姐夫老家在江西上饒,離安徽很近。他們不愿意回來。我想起我第一次去北京找他們的時候,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鄉(xiāng)下丫頭,我以我淺薄的視角看到兩個在首都努力奮進(jìn)、茍延殘喘的讀書人。他們在北京的四環(huán)外租了一套帶閣樓的小房子,一進(jìn)門就是一屋子的書。除了書,我不知道他們還剩下什么。那時我覺得他們丟棄了小城市的傳統(tǒng),又沒有變成真正的都市現(xiàn)代人,像那些外地打工者一樣,處于一種無根漂泊的狀態(tài)。不過既是讀書人,就有讀書人的傲氣,我的傳統(tǒng)觀念還是被他們完完全全地嫌棄,三觀也在那時被徹底清洗。我欣賞表姐表姐夫很多東西,也會質(zhì)疑他們。我外婆家所在的村子,中國千萬小鄉(xiāng)村中的一個,表姐即使作為村里的鳳凰,一飛回,還是難逃一些東西—表姐一回家就能聽到舅舅對她說她的初中同學(xué)生了孩子,高中同學(xué)在外打工買了房子,還有那個誰,剛剛開著一輛大奧迪過去了,舅舅認(rèn)得四個圈圈套在一起的車牌……表姐在無數(shù)次考試中得到的那些榮耀忽然在鄉(xiāng)村不值一提了—她還沒有房子,沒有生寶寶,只有一份不算太高的薪水,知識這個東西只有被冠上北大博士頭銜的時候才能顯得有一些價值。這價值通常是給外人看的,它能使舅舅挺直腰板做生意,使外公保持不緊不慢的語速還留有威嚴(yán)。但表姐回到家只能作為一個展覽品,鄉(xiāng)親們會帶著好奇的眼光走進(jìn)舅舅的家門看看這位來自北京的農(nóng)村人到底有沒有變得像一個北京人。而通常表姐是會讓他們失望的。事實上表姐在北京時的穿著打扮普通而家常,飽讀詩書反而讓她遠(yuǎn)離了時尚與流行。就在昨天,我在家中的微信群里看到表姐對大家說:“今年我們就不回家過年了?!?/p>
除去那些不愿意回來又不得不回來的人,還有一直留在這里的人,過年到底在誰的心里最有意義呢?是老人吧。奶奶會在過年前幾天搬進(jìn)我家,一家人噓寒問暖,將她送上餐桌的首席。即使奶奶家離我家中間只隔了一條不算太長的河,一年到頭我也去不了幾次。老人為何還是執(zhí)著于過年,真的只是因為兒女的陪伴嗎?別的老人我不了解,我的奶奶好友很多,常常與一群老太太在廣場上唱歌跳舞。去掉一年兩百場以上的麻將,她還喜歡在外面吃快餐,目的是把時間省下來去陪伴一個臥病在床的老友。以友情為中心的老人在生活中應(yīng)該很少見吧,可奶奶確實這樣,看起來真的絲毫不孤單??赡苣棠淌菫榱藴p少兒女的負(fù)擔(dān)故意隱藏自己的孤獨,但在我眼里,奶奶在失去爺爺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很堅強(qiáng)。年夜飯這一天,奶奶會將大伯給她的紅包轉(zhuǎn)交給我,再由我轉(zhuǎn)交給我爸爸。大家真心祝愿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奶奶用那雙做出了多少碟兒好吃的豆腐乳的手捏起酒杯,抿一小口,說:“你們發(fā)財,打麻將杠開?!蹦棠炭粗暌癸垙哪贻p時的自己操辦到老了任由兒女主持,應(yīng)該會感慨一聲逝者如斯吧。她不會說這么文縐縐的話,只會用鄉(xiāng)音嘆幾句不干不凈的語句,類似于“搞么精子搞,一晃我都八十了”。
小縣城里的年沒有任何談得上民風(fēng)民俗的東西,一切可以簡化的儀式都被簡化。鞭炮倒是響個不停,這個364天不見霧霾的小城,新年的第一天卻霧霾重重。伸手不見五指?;野咨臐鉄煵紳M天空。瘋狂地慶祝。不變的是人們口中違心的話和越來越厚的紅包。一覺醒來就到了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新年的第一天。爸爸早上七點半就會外出拜年,我和媽媽則留在家里恭候來我家拜年的人。我負(fù)責(zé)微笑和端茶送水,當(dāng)然新年快樂是要說一下的。那些大人通常會說:“新年好啊新年好!呀!今天還是你生日吧?你看看我都沒有準(zhǔn)備就來了。”說真的,我從來沒有指望他們能做好為我過生日的準(zhǔn)備來我家,可他們又非得提一嘴巴說自己忘了準(zhǔn)備。這讓我很尷尬,也很憤怒。憤怒于不相干的人在我生日這天無端地影響我心情,好像他們是專門來提醒我的生日早已經(jīng)被遺忘了似的。確實,我的生日不被重視,除了過年收兩次紅包以外,好像沒有人問過我生日愿望。這兩年就直接往我手機(jī)里打錢,父母的解釋是快遞都回家過年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么。朋友們在這一天也不會圍著我轉(zhuǎn),他們要走親戚。每每想起我的生日,我都會快速在腦袋里將它清空,本來就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回憶的東西,如果有的話就是無聊吧。還不如躺在火桶里睡一個長覺,做一個美夢呢。而十八年前,我那還很年輕的媽媽在過年時坐月子,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不能和朋友們一起玩,懷中還有一個我在吭嘰吃奶,媽媽一定也無聊壞了。
關(guān)于過年這件事,我所能想到的全是積怨許久的內(nèi)心世界里的小九九,無處發(fā)泄,只能敲敲鍵盤,還不敢讓外人看到。我希望有那么幾個人和我一樣沒有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想著點年外的事兒,我就不會顯得那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