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儒：礦井深處的一束光

王虎成 黃昊 李輝

初次見肖文儒的人，都會覺得他人如其名：平易近人、低調謙遜、溫文爾雅。但如此學者氣質的他，從事的卻是險象環(huán)生、九死一生的應急救援工作。

肖文儒，國家安全生產應急救援中心副主任兼總工程師。參加工作39年來，參與指揮和指導災難事故救援700多起，成功解救被困群眾1000余名。從瓦斯爆炸到透水事故、從隧道坍塌到山體垮塌，他多次冒險深入災難現(xiàn)場，在水火中淬煉，于生死間較量，始終踐行著“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承諾。這一個個轉危為安、化險為夷的救援奇跡背后，體現(xiàn)著他對黨忠誠、竭誠為民的赤誠情懷。

2021年11月，中宣部授予肖文儒“時代楷?！狈Q號。發(fā)布儀式現(xiàn)場，當他講述那些驚心動魄的救援故事時，仿佛陽光灑進演播廳，猶如在礦井深處，那束帶給被困人員、明亮而溫暖的光……

1983年，肖文儒21歲。那年，他從山西省雁北地區(qū)煤礦學校畢業(yè)，被分配到大同礦務局礦山救護大隊工作。彼時的他年輕氣盛、意氣風發(fā)，懷揣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情，苦心鉆研礦山救援業(yè)務，一門心思想做救人的“活雷鋒”。

肖文儒的第一個“戰(zhàn)友”，是被他稱為“第二生命”的氧氣呼吸器。工作的前半年時間里，他每天學習理論知識、熟悉零部件構成、練習拆裝組合，直到閉著眼睛、幾十秒內就能換好氧氣瓶。此后，只要事故現(xiàn)場有需要，他便第一時間背起氧氣呼吸器下井勘測，這也成為數(shù)十年來他自己一道不變的工作流程。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大小煤礦事故多發(fā)，肖文儒和隊友們開始了一段與“魔鬼”打交道的日子。

一次，原大同礦務局一煤礦采空區(qū)著火，救援人員忍受著接近人體極限的高溫，沉到井下控制火勢。一位隊友在此過程中走錯了方向，最終不幸遇難。肖文儒目睹了隊友的犧牲，內心猶如經歷了一場海嘯。

然而，舊傷未愈又添新傷。1988年，身為刑警的肖文儒的四哥因公殉職，年僅29歲。這一噩耗徹底擊潰了肖文儒的母親，自此，她堅決反對孩子們繼續(xù)從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工作。

那段時間里，肖文儒曾挺立在心頭的“救人于危難”的理想，在母親擔憂的淚水中變得搖擺不定。

放棄？還是堅持？肖文儒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迷茫。然而，就在此時，一次刻骨銘心的救援，如同黑夜里的微光，照亮了他的前行之路。

那次，原大同礦務局雁崖礦突發(fā)井下中央變電站著火事故，身為礦山救護大隊雁崖中隊副中隊長的肖文儒，立即帶領隊員深入井下救援，并成功救出所有被困人員。升井后，一位80多歲的老母親“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在強烈的抽噎聲間隙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孩子……”

這一跪，深深印刻在肖文儒的腦海中，徹底堅定了他“擇一事、終一生”的信念，也讓他真正感受到應急救援之偉大、拯救生命之光榮。

39年的救援生涯中，肖文儒經歷了數(shù)不清的危急時刻，見證過無數(shù)次的命懸一線。常常有人問他：“在‘死神’面前工作，你怕不怕？”每次，他都堅定地回答：“不怕！越是險象環(huán)生，越要向險而行，這是黨和人民賦予我們‘守夜人’的職責和使命?！?/p>

一次次生死以赴的救援經歷，讓肖文儒積累了豐富的實戰(zhàn)經驗，練就了過硬的救援本領。這些經驗像積蓄能量的種子，不斷生根、發(fā)芽、結果，帶給他信心與力量，讓他哪怕只身前行，也仿若帶著一隊雄兵。

在救護大隊的那些年，肖文儒不斷探索實踐救援新技術，嘗試“用技術防范風險”，帶領工程技術人員先后實現(xiàn)了礦用石膏、救護通信設備等在礦山救援中的應用。同時，正壓氧氣呼吸器的實驗、推廣和應用，幫助救護隊確立起“技術服務救援、技術指導救援、技術先行”的救援原則。

為理順救援與安全的關系，肖文儒還組織制定了救護隊技術管理責任制、緊急出動安全措施、技術操作規(guī)程等規(guī)章制度，使救護隊的日常訓練和搶險救災工作有章可循，規(guī)范了指戰(zhàn)員行動，提高了全隊應急處突能力。

2017年10月18日，遼寧省阜新萬達煤礦發(fā)生透水事故，83人被困。井下險象環(huán)生，作業(yè)現(xiàn)場局部瓦斯?jié)舛冗_到4%并繼續(xù)上升，但凡有一點火星便能引起爆炸。肖文儒冒著生命危險，兩次下井查看現(xiàn)場救援情況，連續(xù)11個小時在井下指揮救援，最終83名礦工全部獲救。

談起這場救援，肖文儒至今記憶猶新，他說：“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歷盡千辛萬苦把人救出來，確實很危險，但只要人能救出來，一切都值了?！?/p>

2021年4月10日，新疆昌吉州呼圖壁縣豐源煤礦發(fā)生透水事故，21人被困井下?，F(xiàn)場情況瞬息萬變，回風井井下原本平靜的水面突然浪花翻涌，在場其他專家一致判定：井下出現(xiàn)新的透水點，建議立即終止排水。

此時，肖文儒站了出來，堅持認為這種現(xiàn)象是透水事故中常見的涌氣，是因救援推進、水位下降、壓縮氣體逸出而導致的水面波動，并建議立即恢復排水作業(yè)，加快救援進度。

事后，專家們經實地查驗，印證了肖文儒過硬的專業(yè)素養(yǎng)和業(yè)務能力：他的判斷完全正確！

39年來，肖文儒憑借著一次又一次科學決策與果斷建議，成為礦山救護隊當之無愧的“定海神針”，“專業(yè)、權威”也成為他的金字招牌，光輝而閃耀。

“百姓過節(jié)我們過關”，幾乎是每個應急人的真實寫照。參加工作以來，肖文儒平均每年出差100天以上，日常通宵達旦連續(xù)工作幾十個小時也是常態(tài)。他右眼角的傷疤，是燒焦的拉鏈蹭到臉上留下的印記；變形的關節(jié)，是長期水里來火里去刻下的烙?。恍呐K里的3個支架，是長年累月過度疲勞的“見證”……每一次“地心營救”，肖文儒的身體都一筆一筆地“記”著，化為不可磨滅的“勛章”。

長期奔波在外，家人是他最大的虧欠。

2009年，肖文儒的母親去世，自此，故鄉(xiāng)成為“回不去的他鄉(xiāng)”，哪怕清明祭掃，他也很難有時間趕回去：2010年在山西王家?guī)X、2011年在北京、2013年在吉林通化、2016年在新疆喀什……

自古忠孝難兩全，肖文儒說：“為國家盡忠，也算對父母最大的盡孝吧?！?/p>

近年來，我國礦山安全生產和應急救援事業(yè)快速發(fā)展，肖文儒既是見證者，也是參與者、推動者。今年，已到了退休年齡的他，在常人看來，應該停一停、歇一歇，好好陪一陪家人。但是，面對善意的勸說，他總是微微一笑：“只要救援需要，我隨時準備出發(fā)?！?/p>

2021年，山東省棲霞市笏山金礦在基建施工過程中，回風井發(fā)生爆炸事故，造成22人被困。事故發(fā)生后，肖文儒第一時間趕往現(xiàn)場，摸清現(xiàn)場情況、科學制訂救援方案、協(xié)調專業(yè)救援力量……經過連續(xù)奮戰(zhàn)，他的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為成功救出11名礦工發(fā)揮了關鍵作用。

這次救援中，被困礦工從井下傳回的紙條感人至深：“麻煩再送一部電話作為備用，聯(lián)系不到你們我們就找不到黨了。”如今，這張紙條的復印件就擺在肖文儒的辦公桌上，他說：“我們的礦工兄弟在身處絕境時，首先想到的是黨，把生的希望寄托在黨的身上，這也再次印證了我們黨的百年歷史，就是一段與人民心連心、同呼吸、共命運的歷史，我作為一名老黨員，為我的職業(yè)深感光榮與自豪?！?/p>

2019年，肖文儒獲評“最美應急管理工作者”，他的老同事孫國建這樣評價道：“肖文儒是一個把職務看‘淡’，把專業(yè)做‘精’，把人寫‘大’的人?！?/p>

“您好肖隊長，我叫何俊勝，是2009年在四老溝礦事故中被您救出來的礦工……”“我叫張紀，是2021年棲霞市笏山金礦被您救上來的一名礦工……”

“時代楷模”發(fā)布儀式的最后，是導演特意為肖文儒準備的“驚喜”：節(jié)目組從天南海北找到數(shù)位被他成功救出的礦工代表，隔著屏幕向他表達滿腔的感謝、感激與感恩。

看到屏幕上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向沉穩(wěn)內斂的肖文儒第一次面對鏡頭眼眶濕潤、聲音哽咽……那一刻，被救人員的歲月靜好，讓肖文儒以及他身后的這支應急管理救援隊伍一直以來的負重前行，變得閃耀無比、意義非凡！●

（作者單位：中華人民共和國應急管理部）

（責任編輯：王碧薇）

3266500338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