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沈士衡夫妻墓志考

□羅火金 張文明

2019年4月,為配合基本建設工程,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聯(lián)合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對位于西安市長安區(qū)韋曲街道創(chuàng)匯社區(qū)細柳原上的7座唐代墓葬進行了搶救性發(fā)掘。其中，在北部發(fā)現(xiàn)了唐代名士沈士衡夫妻合葬墓，二者同穴異室，出土墓志兩盒。唐代沈士衡家族為江南豪族，其妻顏幼媛為瑯邪望族顏氏后裔、教育家顏之推的孫女?，F(xiàn)將碑文移錄于此，試加標點，略加考釋，敬請各位方家指正。

一、墓志概況

1.《沈士衡墓志》。志蓋為青石質，方形盝頂，邊長48.5厘米，厚9.5厘米。頂部陰刻篆書“大唐故萬州梁山縣令沈府君墓志銘”15字。豎行，共4行，前三行每行4個字，最后一行3個字。四剎和四個側面均減地雕刻纏枝花卉紋。

墓志為青石質，方形，邊長48.5厘米，厚9.5厘米。志文之間有界格。志文陰刻，楷書。豎行，共20行，滿行20個字，共389個字。四個側面均減地雕刻纏枝花卉紋。（圖1）

圖1 《沈士衡墓志》

墓志錄文如下：

公諱士衡，字伯機，吳興武康人也。曾祖勰，自梁入周，位至驃騎大將軍、太子太傅，因居京兆焉。祖峻，周司水大夫。父琳，陸沈（沉）不仕。公幼懷俶儻，混輿蓋于乾坤；雅量沖恬，壬襟神于風月?；始也菝粒蹣I(yè)權輿。公早識黃星，遽投丹欵，蒙授金紫光祿大夫。釋褐，太子左衛(wèi)府行參軍。又除右備身府司倉參軍，廉州錄事參軍事。德州滳河、萬州梁山二縣令。屈材捧檄，游刃當官。未申，汜彗之功徒，絆籋云之足。溫清既阻，盥漱馳誠，棄職言歸，中涂遘疾。永徽二年九月廿三日薨于荊州江陵縣，春秋六十有三。垂拱四年歲次戊子十一月景辰朔十七日壬申，葬于長安縣之細柳原。夫人瑯邪顏氏。長子，朝散大夫、行庫部員外郎餘慶，并已先薨。次子，雍州錄事參軍介福。小子，許州許昌縣主簿承慶等。祉奉楹書，謹承庭訓，痛箕裘之。不嗣感風樹以增哀，旌德紀功，敢為銘曰：

乾坤毓粹 川岳資靈 仁非失德 孝實天經(jīng)薄游取位 鳴弦負星 丹雉馴邑 青鸞舞庭曾不憗留 俄從怛化 著蔡開兆 騏騮輟駕黯黯頹曦 悠悠大夜 天長地久 道存人謝合葬非古 前蹤可襲 一域是同 雙墳并立諸孤永慕 孺子流泣 灑柏徒哀 茹莪何及2.《顏幼媛墓志》。志蓋為青石質，方形盝頂，邊長48厘米，厚10厘米。頂部陰刻篆書“大唐故顏夫人墓志銘”9字。豎行，共3行，每行3個字。四剎和四個側面均減地雕刻纏枝花卉紋。

墓志為青石質，方形，邊長48.5厘米，厚9.5厘米。志文之間有界格。志文陰刻，楷書。豎行，共22行，滿行23個字，共488個字。四個側面均減地雕刻纏枝花卉紋。（圖2）

圖2 《顏幼媛墓志》

墓志錄文如下：

大唐殿中侍御史沈君太夫人瑯邪顏氏墓志銘并序

夫人諱幼媛，字令淑，瑯邪臨沂人也。曾祖協(xié)，梁湘東王記室。祖之推，梁湘東王國常侍、北齊黃門郎。父思魯，太子校書、秦王府記室。并材高武庫，學擅文房。杞梓連徽，珪璋疊映。夫人儒宗誕慶，公族疏華。胤簪組之芳蕤，漸文雅之腴潤。吳興沈府君者，江介羽儀，?；杈d胄。聿求嘉耦，妙簡幽閑。夫人年甫初笄，言從酌巹?？朔Q鳳之兆，載允螽斯之德。沈君歷職德州滳河、萬州梁山二縣令。夫人外翊鳴琴之化，內諧鼓瑟之歡。養(yǎng)姑盡禮于執(zhí)笲，訓子致慈于廣褥。俄而陽禽告祲，雄劍先沉。深纏失翼之悲，永結望墳之慟。夫人第四子顯忠，擢第璧池，歸魂蒿里。庭摧朗玉，掌失明珠。晝夜之哭傷神，湊理之疴肇冓?；椰g驟易，砭藥罕功。以上元元年十月廿九日終于京城通化坊之私第，春秋八十有五。惟夫人居心婉淑，挺操貞堅，慧問攸高柔。風自遠怛，化城之非，固知幻境之難依。情融法門，心悟禪悅。天其錫壽，禮方賁于金章；地忽潛靈，榮不延于石窌。嗚呼哀哉！粵以上元二年歲次乙亥二月乙亥朔十日甲申，葬于長安縣之細柳原，禮也。長子，殿中侍御史餘慶；次子，洛陽縣尉介福；少子，登仕郎承慶等。哀將滅性，孝極揚名。思撰柔規(guī)，貽芳厚載。銘曰：

圓魄降靈 方祇毓慶 載誕賢淑 是生韶令髡彼惟儀 婉兮成性 婦德無爽 母儀孤映小年何促 大夜何長 俄辭素晷 遽掩玄堂露泣晨薤 風悲夕楊 敢鐫貞石 庶紀遺芳

二、《沈士衡墓志》考釋

1.沈士衡郡望。根據(jù)墓志記載，沈士衡，“字伯機，吳興武康人”。吳興，今浙江湖州市。武康，古代曾為縣名和鎮(zhèn)名，今為湖州市德清縣武康街道。吳興武康沈氏興起于東漢時期，至兩晉、南北朝時期，發(fā)展成為江南地區(qū)著名的名門望族。族內涌現(xiàn)出了大量的杰出人物，名人輩出，名重一時。據(jù)宋代左文質《吳興統(tǒng)記》引《沈氏先賢傳》稱，沈氏“子孫見史者一百五十八人，三十八人有正傳，一百二十人附焉”。到了唐代，因家族內多次與李唐皇族聯(lián)姻，沈氏家族進一步成為權傾一方的皇門豪族。吳興武康，是江南沈氏的著名郡望。

2.沈士衡歷官。墓志記載：“釋褐，太子左衛(wèi)府行參軍。又除右備身府司倉參軍，廉州錄事參軍事。德州滳河、萬州梁山二縣令?！睆纳蚴亢獾哪怪居涊d可以看出，其仕途簡潔，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入職?！搬尯?，太子左衛(wèi)府行參軍?！?/p>

“釋褐”，即脫去平民的衣服，比喻初入仕途。

“太子左衛(wèi)府”，即太子左衛(wèi)率府，官署名。掌東宮兵仗、儀衛(wèi)之政令，總諸曹及三府、外府事[1]?！靶袇④姟保葱袇④娛?，參謀軍務。據(jù)《新唐書·百官志四上》所載：（太子左右率府）“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上；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騎曹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蓖茰y沈士衡在太子左衛(wèi)府內所任官職不會超過從八品上。

第二階段：移職?！坝殖覀渖砀緜}參軍，廉州錄事參軍事?！?/p>

“右備身府”，為禁衛(wèi)軍指揮機構，與左備身府同掌侍衛(wèi)皇帝的禁軍。“司倉參軍”，即司倉參軍事。唐時，于諸衛(wèi)府、東宮諸率府、王府、京府、都護府、都督府稱“倉曹參軍”，于州稱“司倉參軍”，縣稱“司倉佐”[1]。沈士衡任職“右備身府”，為衛(wèi)府，故此處應稱其為“倉曹參軍”，但墓志中不知為什么稱其為“司倉參軍”。《新唐書·百官志四上》載：（衛(wèi)所）“倉曹參軍事各二人，正八品下?！?/p>

廉州，《新唐書·地理志七上》記載：“廉州合浦郡，下州。”唐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合浦郡改稱越州；貞觀八年（公元634年），越州改稱廉州。為今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北部灣北合浦縣?！颁浭聟④娛隆保瓶備洷姴芪牟?，舉彈善惡[2]?！缎绿茣ぐ俟僦舅南隆份d：（下州）“錄事參軍事一人，從八品上?！贝藭r年輕的沈士衡，從京城遠赴廣西，千里迢迢出任外官，職級僅升一級，其中必有緣故。

第三階段：提升。“德州滳河、萬州梁山二縣令?！?/p>

滳河縣，今山東省濟南市商河縣。開皇十六年（公元596年）置，以滳水流經(jīng)此地而得名?！缎绿茣さ乩碇径酚涊d：滳河縣于貞觀元年（公元627年）至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隸德州，為中縣?！缎绿茣ぐ俟僦舅南隆酚州d，“中縣，令一人，正七品上”。越級上升。

梁山縣，今重慶市梁平區(qū)。西魏廢帝二年（公元553年）始置，以境內高梁山而得名?！缎绿茣さ乩碇舅摹酚休d：梁山縣自貞觀八年（公元634年）始，隸萬州，為中下縣?！缎绿茣ぐ俟僦舅南隆酚州d，“中下縣，令一人，從七品上”。

沈士衡任外官后，從廉州錄事參軍事（從八品上），先是升職為德州滳河縣縣令（正七品），后又調職為萬州梁山縣縣令（從七品上），屬于高職低配，最終“棄職言歸”，“薨于”永徽二年（公元651年）。

沈士衡在出任廉州錄事參軍事外官之前，曾任太子左衛(wèi)府行參軍文。根據(jù)史料記載，唐太宗李世民先后冊立過兩位太子：一位是李承乾，于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冊立，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廢除；另一位是李治，于貞觀十七年冊立。由此我們推斷，沈士衡之前所服務的太子應為李承乾，并得到重用。其外放任職時間與李承乾被廢時間存在交叉點，故其被外放可能與李承乾被廢有關。

3.逝世與埋葬。墓志記載：“永徽二年九月廿三日薨于荊州江陵縣，春秋六十有三。垂拱四年歲次戊子十一月景辰朔十七日壬申，葬于長安縣之細柳原。”

沈士衡為官在當時的萬州梁山縣，63歲時，棄職言歸，中途“遘疾”，病逝于荊州江陵縣。永徽二年即公元651年，由此向上推溯，他當生于公元589年。這一年正是隋文帝楊堅消滅陳國，一統(tǒng)中國之年。垂拱四年即公元688年。從以上記載看，沈士衡死后37年才得以運回長安埋葬，其中原因，不得而知。其入葬時間正值武后時期。

此外，根據(jù)《新唐書·百官志一》載：“凡喪，三品以上稱薨，五品以上稱卒，自六品達于庶人稱死。”沈士衡及其妻、其子亡故皆謂“薨”，明顯越制，說明當時制度較為寬松。

三、世系

（一）墓志相關記載

1.沈士衡世系。曾祖沈勰。志文記載：“曾祖勰，自梁入周，位至驃騎大將軍、太子太傅，因居京兆焉?！鄙蜊?，史書無傳，僅在《資治通鑒》卷一百六十二有載：“（柳）仲禮至安陸，（蕭梁）安陸太守沈勰以城降之?！贝送?，《大唐故杭州錢唐縣丞沈府君（易從）墓志銘并序》亦有“高祖勰，仕□為安陸太守”的記載[3]。從《沈士衡墓志》可以看出，沈勰入周后，天下不寧，其輔佐朝廷有功，位極人臣。曾官至“驃騎大將軍、太子太傅”。據(jù)《新唐書·百官志一》記載，驃騎大將軍為從一品武散官。太子太傅為東宮官，《新唐書·百官志四上》記載，太子太傅為從一品，掌輔導皇太子。據(jù)此，沈勰入周后的官職可補史缺。

祖沈峻。志文記載：“祖峻，周司水大夫?！鄙蚓?史書中無記載。“司水大夫”，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6年）始置，北周沿置。掌管河渠疏浚、灌溉及舟船運輸事務[4]。

父沈琳。志文記載：“父琳，陸沈不仕。”即其父未入仕途，為山野白丁。

2.顏幼媛世系。墓志記載：“夫人諱幼媛，字令淑，瑯邪臨沂人也?！爆樞盀轭佇掌鹪粗?，郡望之所。秦代，在古瑯邪邑置瑯邪郡。東漢，在瑯邪郡封瑯邪國，治開陽（今臨沂老城）。瑯邪顏氏為此地望族，其始祖是春秋時期孔子七十二弟子之首的顏回，顏氏后裔均稱自己為“瑯邪臨沂人”。墓志記載：“曾祖協(xié)，梁湘東王記室。祖之推，梁湘東王國常侍、北齊黃門郎。父思魯，太子校書、秦王府記室?！迸c史書記載相符。

曾祖顏協(xié)。字子和，南北朝時期的文學家，曾為梁武帝蕭衍第三子湘東王蕭繹的記室官。記室，官職名，負責撰寫章表文檄?！读簳の膶W列傳下》和《南史·文學列傳》中均有其傳記。

祖顏之推。字介，南北朝時期教育家、文學家，文化名人。最初出仕為梁湘東王國的左常侍，最高任職為北齊時的黃門侍郎。其一生重儒學，學識淵博，著述頗豐。著名的有《顏氏家訓》《還冤志》和《急就章注》等。《北齊書·文苑列傳》中有其傳。有顏思魯、顏愍楚、顏游秦三子。

父顏思魯。字孔歸，顏之推長子。隋代時，以門蔭出仕，以儒學顯，后加號俞岷將軍。唐代時，曾任太子校書、秦王府記室參軍事、儀同三司。后不知所終。有顏師古、顏相時、顏勤禮、顏育德四子。根據(jù)顏氏墓志，我們可知顏思魯尚有一女顏幼媛，可補史缺。

3.沈士衡之子情況。根據(jù)沈士衡夫妻墓志記載的埋葬時間可知：沈士衡死于公元651年，顏幼媛亡于公元674年，公元675年首先安葬。公元688年沈士衡的棺槨才運回長安下葬。因此顏幼媛隨葬的墓志應早于沈士衡墓志13年。因此顏氏墓志上記載兒子們的官職均較低，而沈士衡墓志上兒子們的官職均高于前者。

長子餘慶。顏氏墓志記載其官職為“殿中侍御史”，《新唐書·百官志三》記載，殿中侍御史，從七品下，“掌殿庭供奉之儀，京畿諸州兵皆隸焉”。餘慶官職為“朝散大夫、庫部員外郎”?！缎绿茣ぐ俟僦疽弧酚州d：“朝散大夫”為文散官，從五品下；“庫部員外郎”，隸屬兵部，從六品上，“掌戎器、鹵簿儀仗”。從此可以看出，餘慶官職級別由從七品下上升到從五品下的文散官“朝散大夫”，實職則是“庫部員外郎”，事業(yè)興旺。

次子介福?！额佊祖履怪尽酚涊d其擔任過“洛陽縣尉”，《沈士衡墓志》記載其任“雍州錄事參軍”。根據(jù)《舊唐書·職官志一》記載，洛陽縣尉為從八品下，雍州錄事參軍為正七品上。介福從洛陽調到雍州，由從八品下升到正七品上，可謂是官運亨通，蒸蒸日上。

三子承慶。《顏幼媛墓志》記載其為文散官“登仕郎”，《新唐書·百官志一》載，為正九品下?！渡蚴亢饽怪尽酚涊d其擔任“許州許昌縣主簿”，這是實職。《新唐書·地理志二》記載許昌為上縣，《新唐書·百官志四》載上縣主簿為正九品下，散官與實職相符。

四子顯忠?！渡蚴亢饽怪尽分袥]有提到此子。但《顏幼媛墓志》則云其“擢第璧池，歸魂蒿里”，即考入官方學校，正在學習期間就去世了。等到沈士衡魂歸故里，制作墓志時，文中就沒有再提到此子。

4.沈士衡夫妻的宅邸?！额佊祖履怪尽分杏涊d其“以上元元年十月廿九日終于京城通化坊之私第”，這說明沈士衡夫妻在長安的府邸在通化坊內。據(jù)史料記載，通化坊是唐代長安城內一個著名的坊區(qū)，居住在此的均是當時的名門豪族。通化坊位于皇城南第二排，東臨朱雀大街，背靠善和坊，西鄰通義坊，南接豐樂坊。坊北部有槽渠自西向東流過。坊內東西有兩個門，其間由一條大道相連。在唐代初期，在此居住過的有鄖國公殷嶠，秦王府記室參軍顏思魯，太常少卿歐陽詢和著作郎沈越賓等。由于殷氏、顏氏為南朝舊族，歐陽氏與沈氏也是江左人士，故時人稱呼此坊為“吳兒坊”。《顏幼媛墓志》表明：一是沈士衡府邸也在通化坊，沈士衡與沈越賓應同為一族，均為沈勰之后裔，但二人在族內之間的輩分關系，尚不得而知。二是顏幼媛的娘家與婆家都在通化坊內，說明沈、顏兩族也通婚。根據(jù)以往史料記載，我們知道殷、顏兩族世代通婚的情況較多，現(xiàn)在也知道沈、顏兩家也通婚，這說明唐代各坊內異姓之間通婚的情況比較普遍。

（二）文獻相關記載

沈士衡家族的世系除《沈士衡墓志》記載外，其后裔的世系在 《元和姓纂》《新唐書》《舊唐書》《全唐文》等書中亦有所記載。此外，在《沈易從墓志》[3]中也有記載，可補史缺。

《元和姓纂》卷七記載：“弘周，司水大夫。弘周孫士衡，唐陜令，生介福、余慶。介福，主爵、員外，生易直。易直，大理正。女為代宗妃，追尊睿圣（真）皇后，生德宗。易直子震、濟。震，秘書少監(jiān)。生房，右金吾大將軍；濟生華，殿中監(jiān)。華生翚，駙馬。余慶，庫部員外，生從道，右司郎中，冀州刺史?！?/p>

《新唐書·后妃列傳下》載：“代宗睿真皇后沈氏，吳興人?！伦诩次?，乃先下詔贈后曾祖士衡太保、祖介福太傅、父易直太師、弟易良司空、易直子震太尉。一日封拜百二十七人?！懺吣?，詔贈外祖父琳為司徒，封徐國公，為立五廟，以琳為始祖。詔族子房為金吾將軍，奉其祀?！?/p>

《全唐文》卷七百三十八沈亞之撰寫的《沈參軍故室李氏墓志銘》中也有沈氏世系的相關記載。唐代晚期大將李光弼之孫女李氏，在沈亞之的提議下，“歸于從祖之子曰稱師，從祖諱房。當代宗時，取良家配帝。其姑以妃受選入宮，生雍王?！暗伦诩次唬纷鸹侍?。太后昆弟父祖既追封矣。其子侄皆蒙寵蔭，遂以房為將軍執(zhí)金吾；冤為卿，掌太府；羽為駙馬都尉，尚長林主”。

《大唐故杭州錢唐縣丞沈君（易從）墓志銘并序》[3]記載：“君諱易從，字慎言，吳興人也?！咦孥模恕鯙榘碴懱??！媪?，皇水部郎中，大理卿。祖士衡，陜州司馬。父介福，尚書司封員外郎，試長安令?！此痉庵右??！凶訐p、隨等?！?/p>

總之，根據(jù)以上各種資料記載，我們可知沈氏世系如圖3所示。

圖3 沈氏世系圖

此外，沈冤以沈皇后子侄身份受封，《沈易從墓志》撰寫者、唐代傳奇小說家、詩人沈亞之稱沈房為從祖，這二人為誰之后，尚待今后資料的發(fā)現(xiàn)。

四、結語

沈士衡夫婦墓志的出土，不僅補充了《新唐書》《舊唐書》中代宗睿真皇后傳記中其先祖的有關內容，也糾正了《舊唐書》中的錯誤，具體有以下幾個方面：

1.印證了《新唐書》所記載的沈氏世系是正確的，《舊唐書》中的記載是錯誤的?！杜f唐書》中記載的沈氏世系與墓志所記世系正好相反，如果把“德宗敦崇外族，贈太后父易直太師；易直子、庫部員外郎介福太傅；介福子、德州刺史士衡贈太保。易直第二子、秘書少監(jiān)震，贈太尉。……七年，詔外曾祖，隋陜令沈琳，贈司徒追封徐國公，與外祖贈太師易直等立五廟”中相關記載的“子”字改為“父”字，則二者相符，這應是撰書人的筆誤。

2.澄清了沈峻、沈琳、沈士衡等人的官職，《新唐書》《舊唐書》記載均存在錯誤，應以墓志記載為準，予以更正。

沈峻，曾任北周司水大夫。《新唐書》《舊唐書》中缺載，《元和姓纂》誤載沈峻為沈弘周，《沈易從墓志》中漏載。這說明《元和姓纂》時，其后裔對其已失考，至撰寫《沈易從墓志》時，更是不知有“沈峻”其人。

沈琳，“陸沈不仕”?！杜f唐書》載其曾任“隋陜令”，《沈易從墓志》載其任“皇水部郎中、大理卿”等，均是錯誤的。

沈士衡，墓志中載其歷官如下：“釋褐，太子左衛(wèi)府行參軍。又除右備身府司倉參軍，廉州錄事參軍事。德州滳河、萬州梁山二縣令?！薄杜f唐書》載其任德州刺史，《元和姓纂》載其任唐陜令，《沈易從墓志》記載其任陜州司馬，皆誤。

3.明確了沈氏定居長安的原因。《沈易從墓志》記載：“周武帝娶（沈勰）女為后，舉族歸周。以貴戚拜尚書左仆射，賜田鄠杜，由是宅豐鎬焉?！倍渡蚴亢饽怪尽分性疲骸霸孥模粤喝胫?，位至驃騎大將軍、太子太傅，因居京兆焉?！庇纱藢Ρ龋梢钥闯?，沈勰入周后，官居一品，位居三公，居于京城?！渡蛞讖哪怪尽返挠涊d，史書無載，尚待佐證。

《沈士衡墓志》對沈氏家族世系、官職的記載，使史書和沈氏后代墓志中記載的錯誤得以更正。如沈士衡的孫子沈易從的墓志中記載：“高祖勰……曾祖琳……祖士衡，父介?！?，“沈峻一代”已失去記載，并稱“曾祖琳，皇水部郎中、大理卿”，將沈峻的官職錯誤地移植到了沈琳的頭上，與《沈士衡墓志》中“父琳，陸沈不仕”的記載已相左。另外，后來史書中均云沈士衡為“陜州司馬”，從墓志的記載看，他沒有擔任過此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