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蓉蓉 口述 伊涵 整理
2018年8 月18 日,我和李驍勇走進了婚姻殿堂。
洞房花燭夜,我用手機上網(wǎng)查“婚姻是什么”,點開的竟然是這樣一條答案:婚姻就是充滿了柴米油鹽、雞飛狗跳、不斷吵鬧又不斷和好的日常。我驚呼:“這也太可怕了?!?/p>
李驍勇湊過來看,笑著嗔怪:“上網(wǎng)問婚姻,純屬沒事兒找抽型的?!彼呎f邊搶過我的手機扔到一邊,又說:“別傻了,我告訴你吧,婚姻就是咱倆齊心合力向著幸福出發(fā)!”
仿佛占卜時抽了支不吉利的下下簽,還特準,結(jié)婚沒出一周,李驍勇就惹得我怒發(fā)沖冠。
原因是我在他的手機里發(fā)現(xiàn)了他前女友的蹤跡,名字旁邊有清楚的聊天時間顯示,內(nèi)容卻空空如也。心里若沒鬼,為什么刪除?“不是說早就拉黑她了嗎?”我強忍怒火質(zhì)問。
“她……聽說我結(jié)婚,又發(fā)加友請求,說要表達一份祝福?!崩瞎掏掏峦碌?。
“你缺祝福嗎?”我難以自控地發(fā)出了河東獅吼,“你明明是舊情難忘藕斷絲連!”
“哪有那么嚴重!”他嘟嘟囔囔,“人都說要表達祝福了,我若不通過,也太小雞肚腸了吧?”
我罵他吃著碗里的惦記著鍋里的不要臉,罵他腳踏兩只船不值得托付終身。他垂頭喪氣地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卻咬緊牙關不吭氣。
沖口而出的話語融化在空氣里連個回音都沒有,這叫什么事兒?我怒氣郁結(jié),好多天都心里堵得難受,他當著我的面又把前女友從微信拉黑了,算是給了我一個臺階。
我就坡下驢,也就恢復了蜜月該有樣子。
可是沒幾天,他打電話說加班晚歸。長夜無聊,我找閨蜜一起去看電影,途中卻看見他和一哥們兒在路邊攤就著烤串喝啤酒呢。我那個氣呀,但礙于眾目睽睽,我忍了又忍沒揪他耳朵,但給了他一個凌厲的眼神: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回家那頓收拾如疾風暴雨劈頭蓋臉,他居然端坐電腦前,旁若無人地玩起了《三國殺》。人家不搭理你,一個人暴跳如雷的獨角戲,火氣全憋回心里,都憋成內(nèi)傷了。
有了兒子之后,生活忙亂了不少,我們的日子越發(fā)一地雞毛。整天單位和家兩點一線,圍著鍋臺和孩子轉(zhuǎn),我的心情更加焦躁,動不動就看李驍勇不順眼。
一天晚上,李驍勇給兒子洗衣服,邊看著洗衣機邊抱著手機玩游戲。本來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萬分惱火,待衣服洗好,他一件件往外掏,我進衛(wèi)生間督查工作,駭然地看見他的一只襪子夾在衣服中間,正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揀出來攥在手里。我大喝一聲:“糊弄誰呢你?你的臭襪子裹到兒子的衣服里,不怕他染上霉菌?”
他滿臉陪笑:“這是洗過的襪子,也不知咋弄的就混進去了!”
“你整天除了玩游戲還能干點兒啥?你這樣的混蛋爸爸,干脆撒泡尿把自己淹死算了!”
話一出口,我都被自己的“惡毒”驚住了。人家可倒好,慢條斯理地把洗好的衣服晾上,仿佛沒聽見一樣,摔門走了。
我氣哭了,離婚的心都有了。我打電話跟閨蜜訴苦,閨蜜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大點兒事兒呀?得虧人家不跟你一般見識,若是針尖對麥芒,早就干翻天了?!?/p>
我決定跟李驍勇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他回家后,我首先檢討了一下,他看了我一眼,表情柔和了不少,卻還是個悶嘴葫蘆。我背誦魯迅的名言:“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背完了我問他“你是想爆發(fā)呢,還是想滅亡?”
他白了我一眼:“我都快成忍者神龜了,你還想咋的?”
“忍來忍去你對不起驍勇的名字,就不能善戰(zhàn)一點?現(xiàn)在這樣鐵拳打在棉花上,不解氣!”
調(diào)笑打鬧了一番,我認真地問他:“其實你壓根不缺幽默細胞,為啥不曉得用幽默化干戈為玉帛?為什么戰(zhàn)火一起,你就跟個鴕鳥一樣,一頭埋進沙堆里?”
他第一次憤怒聲討:“你個沾火就著的暴脾氣,翻臉比翻書還快,情緒上來蠻不講理,一張嘴巴拉巴拉跟炒豆一樣,搞得我腦袋里嗡嗡響,哪還有心情幽默?”
這番蠻不講理的評價讓我氣血上涌,差點又沒摟住火。我深吸一口氣,盡量平和地說“你若不撒謊不欺騙做事完美,我也不能跟你翻臉對不對?”
他立馬沒話,又要執(zhí)行敵進我退的戰(zhàn)略方針。我不讓他退:“你看,這時候你承認騙我不對,我不就消氣了?”
他反駁:“那我的話你接過去,咋就不承認自己脾氣太差呢?”
我怔住了,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人。
大事記,是對本地區(qū)、本部門的重大事件,按時間先后順序所作的簡要記述。志書中的大事記,以時為經(jīng),以事為緯,縱向勾勒出一個地區(qū)歷史發(fā)展的輪廓和事件發(fā)展的線索,是一本志書的縮寫和提要。在志書的“述、記、志、傳、圖、表、錄”七種體裁里,“記”就是指大事記,是志書的重要組成部分。
他可能怕我再次“翻臉”,立即哄我:“老婆,我發(fā)現(xiàn)咱倆的問題所在了。你呢,總想以理服人;我呢,總想以德服人。咱倆壓根兒不在一個點上,就誰也不服誰。”
說來說去,他還是在褒己貶我。但話能說到這份上,我也看清了他包容我的那顆心。我希望他能再接再厲:“你看,這么當面鑼對面鼓地敲一敲,比我雞同鴨講對牛彈琴舒服多了!”
他笑了:“你不嫌叮叮當當?shù)碾y聽,那就敲唄!”
疫情突起,我倆的單位都停擺了。盡管上一次敞開心扉的民主生活會讓家里安寧了許久,但架不住日日廝守,又有個吃喝拉撒異常麻煩的幼崽夾在中間,總有一些時刻我們相看兩厭。
一天,公司有文件傳來,我開啟居家辦公模式。在書房里正忙著,忽聽兒子不是好動靜地哭叫,我馬上奔向臥室。只見李驍勇正抱著兒子輕輕搖晃,還告訴我:“沒事兒沒事兒,可能是魘著了。”
魘著了應該是醒來即好,咋可能哭起來沒完沒了,兒子明顯是受了驚嚇的樣子。我強行從他懷里接過兒子,見兒子額角有一塊淤青,還鼓起了鵪鶉蛋一樣的小包。
我大驚:“是不是摔了呀?”
罪行暴露,他不得不承認:“從床上掉地下了。我一眼沒照到他就從床邊往外爬!”
“你的眼睛又被手機黏住了,都摔成這樣還瞞我!”
“瞞你是怕你心疼,還料到你會指責起來沒完沒了說話難聽!”
唇槍舌劍中,我意識到自己“毒舌”病發(fā),就原諒了他的避毒策略,當前最緊要的是降低兒子的事故傷害。我提議趕緊上醫(yī)院,他立即否決:“醫(yī)院現(xiàn)在是最危險的地方,別人躲還來不及,這么點事還用得著去醫(yī)院?”
我剛壓下去的火氣又立馬躥出了喉嚨:“你以為四個月的孩子腦袋跟你一樣抗摔?他哭個不停你不害怕嗎?”
“咱們小時候哪個不是磕磕碰碰長大的?你別遇點事就不理智好不好?摔疼了又受了驚嚇他能不哭嗎?不哭才是摔出毛病了。”
我立即清醒了一點兒,轉(zhuǎn)而上網(wǎng)找答案。果然,網(wǎng)上好多醫(yī)生解答此類狀況都說是如果沒有惡心、嘔吐、嗜睡等癥狀,應該問題不大。這時,兒子在他爹懷里漸漸止住了哭泣,我走過去一番檢查,他頭上的包也沒再變大,一逗還笑了,我才松了一口氣,語氣也由硬變軟:“你看孩子就看孩子唄,千萬別再一心二用!”
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我也嚇得心都哆嗦,以后不敢了!”
我們又查到了本地醫(yī)院為應對疫情公布的云就診平臺,醫(yī)生還跟我們做了視頻連線看診,結(jié)論是孩子沒問題,不用去醫(yī)院。
我暗自慶幸。這要是他還像以前一樣以德容人,我早抱了孩子摔門而出,向醫(yī)院狂奔了。
一周后的某天,我再次發(fā)飆,因為午睡醒來了,廚房里盆朝天碗朝地,客廳里玩具四處散落,兒子換下來的小衣服還在沙發(fā)上攤著呢。我大喝:“李驍勇你想氣死我呀?”
他一個哆嗦,手機掉了,兒子一個哆嗦,醒來大哭。他憤怒地看著我:“你喊那么大聲干什么?”
我抱起兒子踢了他一腳,壓低聲音卻壓不下怒意:“趕緊干活去!”
“好不容易兒子消停了我剛歇歇,那點活早一會兒晚一會兒再干,有什么關系?”
貌似我有點理屈,不能再氣壯,便放軟了口氣:“屋子干凈清爽了你再歇不好嗎?”于是,他干活去了,雖然噘著個大嘴,但肯定是覺得我說的也蠻有道理。
就這樣,當面鑼對面鼓隔三岔五敲一敲,我們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和出“狀況”的原因在哪兒,也許不久的將來,就能演變出琴瑟和鳴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