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
高市早苗在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時曾得到安倍晉三的大力支持。正是安倍和高市等右翼政客推動眾議院在中國農歷正月初一通過了一項涉華決議。
對岸田文雄內閣及自民黨新領導層的核心架構做一個政治光譜分析,就不難看出其構成是比較“雜色”的。既體現出岸田對黨內大佬和大派系的尊重,也反映出他積累自己的力量,準備迎接以宏池會派系為核心的“保守本流”時隔28年重掌政權的“岸田時代”的深謀遠慮。為此,我們把以修憲主張為主的國家戰(zhàn)略目標高下作為縱軸,把對日美同盟、中日關系等外交根本問題的分野作為橫軸,圍繞這個十字線,逐一標定自民黨領導成員與岸田政府閣僚所處位置,區(qū)分他們之間不同的政治屬性,以探究其對外政策的傾向。
先看政黨方面,主要是自民黨“黨內四役”的安排情況。
自民黨干事長一職因原定的安倍心腹甘利明(曾任安倍內閣經濟再生擔當大臣、選舉對策委員長等職)在眾議院選舉落選,岸田借機換上竹下派的茂木敏充(曾任安倍內閣外務大臣等職),這樣既選任了安倍內閣重臣,但又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安倍對黨內要職的把控度。
政調會長一職任用了安倍曾經鼎力相助的“安倍派”的高市早苗,顯示出選舉過后“論功行賞”的平衡感,以及保全安倍顏面的良苦用心。但實際上卻如同日本政治評論界分析的那樣,也在內閣人事安排上設置了對高市早苗的柔性包圍網,為防止她“政治暴走”布了局。
總務會長一職安排了同為“安倍派”的福田達夫(福田康夫之子),貌似用了安倍的人馬,但也暗含著福田家族的政治背景與當前對華態(tài)度,這一點或許會在未來黨內對華關系研判中有所顯現。
選舉對策委員長一職,鑒于將在2022年7月舉行的參議院半數選舉是對岸田政權的“大考”,因而任用了“有鄰會”(從宏池會分出來的“新加藤派”)的遠藤利明,顯然是可以信賴的“自己人”。
再來看看內閣人事方面,重點看幾個最關鍵的職位。
對外務大臣一職,岸田頂住安倍和麻生的壓力,任用了自己派系的二把手、前日中議員友好聯盟會長林芳正。林芳正隨即辭去該會會長職務,這也是為獲得極端保守勢力認可、免受右翼攻擊的無奈之舉。
財務大臣兼金融擔當大臣一職由麻生太郎的小舅子鈴木俊一擔任,但鈴木俊一出自鈴木善幸家族,本質上屬于宏池會派系。
經濟安保擔當大臣一職關乎日本對華政策,擔任該職的小林鷹之屬于二階派,該派在對華政策上的主張無疑帶著二階俊博(曾任自民黨干事長)的對華協(xié)調色彩。
同樣引人關注的還有中谷元(曾任防衛(wèi)大臣),被任命為針對中國的“人權事務特別顧問”。不過,中谷元曾是加藤弘一(曾任自民黨干事長、政調會長、總務會長等職,主張日中保持友好)的秘書、宏池會的重要成員,他與中國的交鋒是其職責所要求的,同那些骨子里反華、反共、仇視中國的清和會人物仍有很大區(qū)別?!扒搴驼哐芯繒保ㄇ搴蜁┰谧悦顸h里歷來被稱為“保守傍流”,即保守黨的一條支流。有研究者根據新世紀以來自民黨一直由清和會掌權,就將清和會視為保守主流。不過,在自民黨內的稱謂上,宏池會才是保守“本流”,清和會則是保守“支流”。毋寧說,中谷元這類政治人物與中國進行爭斗是政策選擇的結果,即為了日本國家利益同中國斗爭或競爭;而清和會一派對中國則是“你死我活”的根本對抗。由此可以看清,在岸田政府中雖同為持對華強硬立場的人物,中谷元與岸信夫(防衛(wèi)大臣)、松野博一(官房長官)之間的溫差。
簡要回顧戰(zhàn)后日本政治史,觀察其暗線分野:宏池會與清和會(政策研究會)在政治、外交上的不同點清晰可見。
宏池會一脈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吉田茂(二戰(zhàn)后的第一任首相),其后上世紀60年代的池田勇人、70年代的大平正芳、80年代的鈴木善幸、90年代的宮澤喜等首相都屬于這條線,之后是加藤弘一、谷垣禎一(曾任自民黨總裁)、岸田文雄。
清和會一脈則可以追溯到上世紀50年代的首相岸信介、70年代的首相福田赳夫、活躍于70~80年代政壇的安倍晉太郎、21世紀初期的森喜朗、現任眾議院議長細田博之、卸任不久的長期首相安倍晉三這條線。
回到十字線坐標里,盡管也有個別人的例外,但總體上,近些年宏池會在修憲問題上相對溫和,以“加憲”為基本主張,即保留和平憲法第九條中前兩款,在此基礎上增加“能夠使自衛(wèi)隊行動符合憲法規(guī)定”的新條款,并強調尊重國民政治主張。清和會則比較強硬,其中不乏從根本上推翻和平憲法、回歸戰(zhàn)前神國政體、重新武裝日本的主張,甚至擁核的極端言論(如森喜朗、高市及安倍本人等)。
在對華政策上,兩者間也是壁壘分明的。宏池會重視經濟界意見,也因此看中與中國的積極聯系和中國市場對日本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清和會則更關注與中國的政治安全對抗與經濟安全博弈。此前,安倍鼓動高市早苗等人發(fā)動“對中國人權問題的提案”,要求岸田政府接受并以“閣議”即政府提案方式提交國會審議,結果遭到林芳正外相和岸田首相本人的明確拒絕,而身為“首相人權問題輔佐官”的中谷元卻不肯表態(tài)支持安倍和高市攻擊中國人權的建議,就此也印證了兩條路線在對華主張上的“溫差”。
2021年11月8日,日本防衛(wèi)大臣岸信夫視察海上自衛(wèi)隊軍艦“出云”號,并向媒體聲稱為應對當前安保環(huán)境,“必須實現F-35B(在海上自衛(wèi)隊戰(zhàn)艦上)起降”。
當然,無論宏池會還是清和會都是自民黨內重要派系,兩者間的政治共識與利益一致性是不容忽略的。岸田政權對安倍的長期政權、對“安規(guī)菅隨”的菅義偉短命政權的繼承性,也是顯而易見的。毋寧說,岸田治下的日本對華戰(zhàn)略并未完全定型,目前仍處在一種充滿不確定性的變動期。此間,自民黨內兩大勢力間的控制與反控制,中美及其他大國集團的外交動向與戰(zhàn)略博弈會對日本對華政策調整產生影響。對中國自身而言,保持戰(zhàn)略定力與耐心、堅守核心底線與發(fā)揮必要的靈活性尤為重要。同時也應看清,作為提倡和平主義的宏池會的鴿派政治家,岸田文雄雖具有較強的獨立把握政治平衡的能力和豐富的外交經驗,但目前仍無力擺脫黨內大派閥對其執(zhí)政的影響,更難脫離日本新世紀以來日趨走強的右傾路線和保守政治風土。
就在本文截稿之時,中國農歷正月初一、北京冬奧會前夕,日本眾議院又通過了詆毀中國人權問題的“涉華決議案”,足見反華勢力的囂張氣焰與彌漫在日本社會上的政治陰霾何等嚴重,這無疑將挑戰(zhàn)中日邦交正?;?0周年紀念活動,也考驗著走在政治鋼絲上的岸田政府的對華政策。讓我們在堅持原則、保持警惕的斗爭中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