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外的地方，都是遠方

□ 杜 倩

90 后牧民達西的家，在內蒙古自治區(qū)最北邊的呼倫貝爾草原上。那里西鄰蒙古國，北邊挨著俄羅斯，屬于中、蒙、俄三國邊界。離達西家最近的城市是60 多公里外的海拉爾市，除了必須要去城里辦事外，他幾乎都在牧區(qū)。

1200 畝左右的個人草場上，挺立著3個蒙古包，其中兩個分別為達西父母、達西夫妻的房間，另一個則當作客廳和廚房，他們的一日三餐、接待親朋都在其中完成。達西在快手平臺上的簡介是：“我家的草原很大，出了草原的地方都是遠方?！?/p>

達西說，這里的“遠方”有兩層意思，一是在草原上放牧的時候有安心的感覺，二是現(xiàn)實中的草原之外的世界。和城市里的朝九晚五不同，草原上的生活相對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喂好羊羔，做美食接待客人，將當天的農(nóng)活處理得井井有條，這就讓達西感到舒適且自由了。

與大多數(shù)90 后年輕人畢業(yè)后選擇到北上廣深看世界不同，2014年，達西在呼和浩特民族學院畢業(yè)后，果斷回到家鄉(xiāng)。2020 年2月14 日，達西通過快手發(fā)布了第一條短視頻，開始了對自己牧民生活的記錄?，F(xiàn)在，他已有270 多萬名粉絲的關注，視頻播放總量達數(shù)十億次。短視頻也成了這名90 后牧民小伙連接“遠方”世界的特別方式。

達西的短視頻走紅之后，有粉絲問他：“你會不會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很辛苦？”達西說，他從小在牧區(qū)長大，自己的祖輩以及父母都是牧民，他早已習慣一年四季都住在蒙古包，身邊是牛、羊、駱駝的日子，“外面的城市需要建設者，但是傳承游牧文化同樣需要人手”。

冬天的呼倫貝爾草原，最冷的時候氣溫可以達到零下40 多攝氏度。去年冬天，達西的一則視頻中，記錄了自己在冬天去給牛羊喂草的畫面，肆虐的暴風雪不僅堵住了蒙古包的門口，還給牛羊穿上了厚厚的“雪絨”大衣。

不少粉絲都私信達西，讓他給牛羊建造院子，千萬不要凍著可愛的動物們。最近，達西在給牛羊準備過冬的院子。同時，他也和家人提前修葺了蒙古包，原先的蒙古包外面的布上，多了一層氈子。這樣，接下來的冬天會過得更溫暖。

除了牛羊之外，兩條狗、駱駝群也是達西親密的好朋友。在達西分享的自己戶外做飯、摘韭菜花的視頻中，兩只狗總是悠閑地陪伴在達西的身邊。它們不僅是他的寵物，更是看守牛羊的“戰(zhàn)士”。草原的深夜里，野生動物如狐貍、狼等來偷吃牛羊十分常見，所以幾乎每個牧民家都會養(yǎng)狗，以減少牛羊損失。

游牧生活中，還有一種駱駝文化。以前的游牧民族，都是用駱駝拉車，把蒙古包放在上面，將其作為遷徙的交通工具；如今，政府劃分個人草場，牧民不必再大范圍遷徙，僅在個人草場內的前、后院移動即可，但對于達西來說，當雪虐風饕的時候，騎摩托車去看散養(yǎng)的駱駝群根本不可行，駱駝依舊是冬天不可或缺的出行工具。

達西的祖祖輩輩都是牧民，家鄉(xiāng)的每片草原、每條河流都是“父母”，牧民依靠大自然生活，保護自然，也就成了每一位牧民的責任。

前不久，達西在快手平臺發(fā)布了一則關于用雪熬制飲食用水的視頻，當時有個網(wǎng)友在評論中指出雪塊中夾雜了幾根雜草，達西回復說：“所有來自大自然的植物都是干凈的?！蹦且凰查g，牧民與大自然間的信任和柔情在這位蒙古壯漢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政府已經(jīng)給達西家所在的區(qū)域的每家每戶都打了井，但井水的堿性還是很大，無法作為飲用水，只能用來喂養(yǎng)牛羊。所以一直以來，將夏天的河水、冬天的雪水以及冰水作為水源，是牧民間流傳已久的取水方式。

達西說：“平時，我們的水源主要來自輝河，那里的水是流動的，特別干凈。”暴風雪的天氣里，如果需要用水，達西就會去外面取雪，然后拿回蒙古包中用爐子解凍，一大塊雪就是一桶水，能滿足一天的用水量。

達西的家離公路近，來回車輛比較多，所以偶爾也會出現(xiàn)一些廢棄垃圾。每周，達西總會抽出一天，帶著狗一起去撿草原上的塑料瓶子。早上出門，晚上回家，中午喝一包奶茶充饑。他覺得，保護草原和周邊的動植物以及水源都是自己的責任，“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個垃圾袋的事情，來旅游或者來出差的朋友，每個人都能做”。

達西的父親是呼倫貝爾市兩項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項目“蒙古族賽駝”和“蒙古族駝具制作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除了學習游牧民族文化、生活習俗，達西還經(jīng)常跟父親學習做牛具、馬具，而達西的妻子陶陶則跟女性長輩學習制作蒙古袍、帽子、靴子。

在達西看來，他發(fā)布視頻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記錄自己作為牧民的一年四季：學習非遺技術、放牧、打草、喂牛羊，以及拍攝自己和好友的布里亞特婚禮現(xiàn)場……他說：“每一段都是真實的生活，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p>

現(xiàn)在的達西已經(jīng)成了外人眼中的“網(wǎng)紅”，他和妻子陶陶也開始直播帶貨。他明白，網(wǎng)上對自己的這個行為褒貶不一。但他堅持認為，自己只是萬千普通牧民的一員，變成網(wǎng)紅并非初衷，但既然擁有了這個身份，將家鄉(xiāng)的文化、風景、美食傳播出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說，直播帶貨跟傳統(tǒng)集市商店沒有區(qū)別，都是基于人的需求產(chǎn)生，有人想買，就會有人賣。它們的區(qū)別在于線上和線下；相同的是，只有保證貨源的品質，才能得到更多人的信任，實現(xiàn)商業(yè)活動更長久的發(fā)展?！拔覀兺扑]的內蒙古特產(chǎn)美食，給大家看的和收到的絕對都是一樣的?！?/p>

牧民對待大自然有敬畏之心，會換來大自然的不定時饋贈。達西的質樸與真誠，也收到眾多粉絲的善意。他的漢字閱讀能力不是很好，但他還是會點開粉絲的評論一個個地閱讀，其中總有讓他深受感動的事情?！氨热纾斘以谥辈サ臅r候，由于閱讀速度慢，別人提問題，我無法快速回答，這時候就有一些粉絲自發(fā)地替我解答問題?！蹦切r刻，達西對傳承游牧文化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