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百年棉花改良史的見證
——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試驗農場總場沿革

馮文娟，宋曉軒

（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河南 安陽 455000）

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以下簡稱“中棉所”）成立60 余年來，以促進我國棉花生產為己任，解決了不同時期棉花生產遇到的產量低、 品質差、枯萎病和棉鈴蟲危害，以及小麥與棉花爭地等重大問題，持續(xù)提高棉花產量、改善纖維品質、促進糧棉雙豐收；培育的棉花品種廣布于黃河兩岸、長江之濱、天山南北的各主產棉區(qū)，其種植面積最高時曾占全國植棉面積的50%，享“獨攬半壁江山”之盛名，為滿足紡織工業(yè)高品質棉花需求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作出巨大貢獻；先后獲得國家技術發(fā)明一等獎1 項，科技進步一等獎3 項，并形成了“艱苦奮斗、勤于實踐、甘于奉獻、勇于創(chuàng)新”的中棉所精神。

1957 年8 月，中棉所成立于北京，次年3 月搬遷到河南省安陽縣白璧鎮(zhèn)大寒村，2005 年8 月搬遷到安陽（國家）高新技術產業(yè)開發(fā)區(qū)。她為什么要從繁華的首都北京搬到偏僻的農村并堅守47 年，是每個初到中棉所的人，或者關心中棉所發(fā)展的人都會問起的，也是中棉所人應該認真思索、認真回答的。

這個問題可從中棉所試驗農場總場談起。

中棉所試驗農場總場（以下簡稱為“試驗農場總場”）位于安陽市東部的安陽縣白璧鎮(zhèn)，除承擔科學研究試驗外，常年種植棉花、小麥和玉米等作物，開展農業(yè)生產和示范。 試驗農場總場下設3 個分場，以白璧鎮(zhèn)為中心，東側的稱東場、西南側的稱西場、南側的稱南場。 近年來，隨著安陽市區(qū)東擴，西場僅保留少量土地，目前中棉所的科學研究試驗和田間生產主要在東場和南場開展。

關于試驗農場總場的沿革，中棉所檔案室的若干資料中有簡要記載[1]，1992 年亦有專文《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遷至大寒村的由來》[2]（以下簡稱“專文”）詳細介紹。 2015 年3 月，筆者曾專門拜訪請教專文作者，得知專文所述事宜主要依據(jù)中棉所檔案材料和對當?shù)乩先说牟稍L。 近年來，隨著各種資料的收集、整理和比對，對專文所述內容涉及到的時間、地點和人物，大多找到書面依據(jù)，現(xiàn)對試驗農場總場的沿革予以補充完善。

1 中華民國時期

1.1 南場沿革

中華民國成立后，1913 年在北京設立農商部，負責全國棉花改良事宜。 為發(fā)展棉花生產，滿足人民生活和紗廠機器紡織需要，農商部先后設立4 個棉業(yè)試驗場專門從事棉花改良工作， 以提高產量、改善品質。

1915 年， 第一棉業(yè)試驗場在河北正定南門成立[3]。該場是我國成立的第一個國立棉花科研機構，在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改名為正定棉場，場長先后由崔燮邦、王冀山擔任，1931 年6 月由王又民接任[4]；1937 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其設備交由中央農業(yè)實驗所保管[5]；1937 年12 月，王又民率職員撤至陜西興平[6]，該場隨之終結。 在此期間，由于正定棉場位置較偏僻，且土壤含堿量高，于1919 年在河南安陽南關設立分場，推廣美國棉花品種[7]，發(fā)展安陽棉花生產。

1920 年，農商部僉事（注：官職）張四維（字庶平，熱河省平泉人[2]，時任第一棉業(yè)試驗場技術員[8]，1922 年任第一棉業(yè)試驗場場長[9-10]），在安陽縣大寒購置土地，設立彰德安陽縣大寒集育種棉場[11]，又稱大寒植棉公司[2]或大寒公司[12]，種植推廣美國棉花品種。

1933 年，棉業(yè)統(tǒng)制委員會成立，負責全國棉花改良工作。 1934 年，張四維以5 萬元價格將大寒集育種棉場轉賣給棉業(yè)統(tǒng)制委員會[12-13]。 棉業(yè)統(tǒng)制委員會將此地塊交與河南省建設廳合辦的河南省棉產改進所管理，后者于12 月派人前往接收，將此地塊改設彰德棉場，后稱安陽棉場，用作該所豫北改 良 棉 產 樞 紐[12，14]。

1936 年，因地塊中夾雜農戶耕地，為方便田間管理，安陽棉場與農戶進行地塊調換。 當時基本情況： 土地78.4 hm2（1 176 畝； 每畝為666.7 m2，下同），劃分為39 區(qū)，每區(qū)1.6～2.0 hm2（25～30 畝）；場舍占地1.2 hm2（18 畝），瓦房137 間，外有磚砌圍墻，四角各有碉樓1 座，以資警衛(wèi)；農具有40.6 cm（16 英寸）輥軸軋花車20 部等，試驗用具有精粗天平5 架、棉花分級標準盒全套等，其他有武器手槍3 支、手提機關槍3 支等；雇用長工25 人，警衛(wèi)3人。同年，胡竟良接任河南省棉產改進所所長，樓荃任安陽棉場主任[14]。

安陽棉場是河南省棉產改進所6 個棉場中最早設立的，也是面積最大的[14]，更是當時國內最大的棉場，為國內同行所羨慕。 時任湖北棉業(yè)改良委員會試驗總場場長的馮肇傳先生表示，該省原種棉場建設要以80 hm2（1 200 畝）的彰德棉場為榜樣[15]。

安陽棉場承擔河南省棉產改進所有關脫字棉（Trice）和斯字棉（Stoneville）等品種的選育試驗和繁種推廣工作，開展摘心、灌溉和施肥等栽培技術試驗，以及不成熟籽棉、美棉天然雜交率、棉株生長速率、 棉鈴室數(shù)與棉鈴脫落關系等方面的研究工作， 并協(xié)助周邊棉農辦理生產貸款和鑿井貸款、防治棉花蚜蟲等，解決他們種植美棉時遇到的諸多問題，增加其收入，深受當?shù)孛揶r歡迎[16]和贊譽，據(jù)記載曾有當?shù)剞r民贈送“農民救星”匾額1 塊。

1937 年7 月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當年棉花收獲時，安陽已經淪陷。 11 月23 日，在我國軍隊抗擊日軍、與日軍在寶蓮寺一帶對峙時，安陽棉場主任樓荃與3 名助理冒險赴棉場內，雇大車30 輛，將打包后的棉花先送至湯陰，于12 月7 日再送至汲縣（今衛(wèi)輝市），然后用火車運到漢口，售予申新紗廠，每擔皮棉價格35 元，得銀1 萬余元[16]，終使這批優(yōu)質棉花免于淪入敵手。

1938 年1 月， 安陽棉場隨河南省棉產改進所歸并到中央農業(yè)實驗所[5]，并于次月在河南靈寶改組為中央農業(yè)實驗所的附屬機關，更名為豫西棉產推廣區(qū)[17]，由胡竟良主持工作[5]，主要任務是繁殖和推廣優(yōu)質美棉德字棉531（Delfos 531）。

日寇占領安陽后，將安陽棉場改名為彰德原種圃，歸偽華北棉產改進會管理[18]。

抗戰(zhàn)勝利后，1945 年12 月民國政府農林部鑒于華北區(qū)（接收）特派員徐廷瑚因交通原因無法前往接收安陽棉場，訓令中央農業(yè)實驗所派樓荃前往接收[19]，并函請河南省要求安陽縣政府予以協(xié)助[20]。

1946 年6 月12 日，樓荃以農林部華北區(qū)特派員代表身份，與安陽縣黨政接收委員會接收棉場主任委員杜鴻志在《安陽棉場財產移交清冊》上簽字[21]，接收土地73.9 hm2（1 108 畝）、房屋83 間，及相關農具、農資等。 1946 年11 月18 日，農林部發(fā)文同意安陽棉場由中央農業(yè)實驗所管理[21]。

1.2 東場和西場的由來

1920 年3 月，袁心臣和劉敬宸等24 人發(fā)起設立同益植棉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稱為“同益公司”），其章程中有如下表述：“本公司以推廣棉場改良棉種發(fā)展農村經濟為宗旨；本公司在河南安陽白璧集地方購買地畝開設第一植棉場，如營業(yè)發(fā)展并得于在其他適于植棉地方開設第二植棉場；本公司資金以招集股份為之股額， 共計國幣大洋七萬元正，分為七百股，每股大洋一百元”。 1935 年9 月，該公司獲得民國政府實業(yè)部頒發(fā)的《股份有限公司登記執(zhí)照》（股份有限公司設字第1013 號）[22]。

同益公司在白璧以東的賈村等處置地建場蓋房，稱同益東公司；其位于白璧西南的地塊，稱同益西公司。 這兩處分別為現(xiàn)東場和西場所在地[2]。

《續(xù)安陽縣志·實業(yè)志》有記：廣益紗廠經理袁心臣與邑人馬紹庭2 人集資10 萬元， 購地50 頃，在白璧集設置植棉公司， 鑿井百余， 購水車30 余架，而本縣種美棉之風于是大開[23]。

20 世紀90 年代，在拆除中棉所西場一幢舊倉庫時，發(fā)現(xiàn)砌墻用的磚都陽刻有一個“同”字，與同益公司的“同”字相同，推測是同益公司蓋倉庫時專門燒制的磚。 不過，關于同益公司在日寇侵占安陽期間和抗戰(zhàn)勝利后的記錄尚未找到。

需要說明的是， 廣益紗廠于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 年），由馬吉森等人募集資金成立，是設立在安陽的第一個紗廠，袁心臣曾任該廠負責人。 新中國成立后，該廠改名為豫北紡織廠，現(xiàn)已改制。

雖無直接資料，但筆者推測，袁心臣等人組設同益公司開辦棉場種植美棉的目的之一是為自建的紗廠提供優(yōu)質棉花原料。

2 新中國成立初期（1949-1956年）

1949 年5 月安陽解放后， 平原省政府指示省棉業(yè)改進社派員調查原中央農業(yè)實驗所安陽棉場情況，發(fā)現(xiàn)其附近的同益西公司和賈村公司（同益東公司）也擁有眾多土地，遂于當年10 月由平原省棉產改進社派員接收， 計劃建場。 共接收土地315.5 hm2（4 731.89 畝），其中大寒安陽棉場（南場）73.3 hm2（1 100 畝），同益西公司和賈村公司（西場和東場）242.1 hm2（3 631.89 畝）。接收后在南場和西場新建場舍256.5 間，含倉庫5 座、軋花房1座、宿舍60 間[24]。

1950 年1 月平原省人民政府農業(yè)廳給棉場頒發(fā)印章，文曰“平原省省營安陽棉場”[25]。1951 年12月平原省人民政府將棉場交由安陽專署領導，改名為平原省安陽棉場[26]。 平原省撤銷后，棉場改由河南省安陽專署領導，1953 年2 月改名為河南省安陽棉場[27]。1955 年6 月又改稱為地方國營安陽專區(qū)棉場[28]。 據(jù)中棉所老同志回憶，那時人們習慣稱其為安陽棉場。

1955 年10 月編寫的《地方國營安陽專區(qū)棉場五〇－五五年工作情況匯總》[29]記載：安陽棉場土地面積經調整與規(guī)劃，總計326 hm2（4 892 畝），除場基占地7.3 hm2（109 畝），渠、路、林占地11.5 hm2（173 畝）及新開荒19.4 hm2（291 畝）外，現(xiàn)有耕地287.2 hm2（4 308 畝，數(shù)字計算略有差異）；土地集中于白璧（西場）、大寒（南場）和賈村（東場）3 處；場址設在白璧（西場）；棉場建有房屋341 間，擁有拖拉機5 臺、5.9 kW（8 馬力）抽水機4 臺、6 輪卡車1輛、棉花播種機2 臺、61 cm（24 英寸）軋花車20 部等生產設備；全場有干部33 人，工人167 人。 安陽棉場在做好棉花生產、上交盈利的同時，還繁育良種向周邊推廣，促進地方棉花生產。

這一時期， 安陽棉場還有一件值得記錄的工作，那就是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1956 年，作為全國棉花6 個大面積豐產示范性試驗基點之一，學習和推廣新疆軍區(qū)生產建設部隊的植棉經驗[30]，加強整枝打杈、中耕施肥等棉田管理工作，促進棉鈴生長、提前吐絮[31]；并作為當年5 月農業(yè)部大面積棉花豐產示范工作匯報會議的現(xiàn)場[32]，展現(xiàn)出良好的棉花生產組織能力。

3 中棉所時期

3.1 中棉所成立與搬遷

新中國成立初期，棉花科學研究工作由各行政大區(qū)的農科所自行開展，國內外專家關于成立國家棉花科研機構的呼聲很高[33]。

1957 年6 月4 日， 中國農業(yè)科學院召開院長辦公會，同意籌建棉花所[34]。

1957 年8 月24 日，原農業(yè)部批準設立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任命所長：馮澤芳，副所長：胡竟良、李慶[35]。

中棉所籌備時，所址曾考慮有3 處，即河南安陽、河南鄭州和河北石家莊[34]。

1957 年9 月22 日，原農業(yè)部黨組發(fā)文中國農業(yè)科學院分黨組“應當堅決貫徹執(zhí)行國務院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及國務院七辦和部黨組在安陽棉場建所的指示。安陽棉場位于灌溉、高產棉區(qū)中心，面積大并有工作基礎，可馬上開展試驗研究工作。 ”[36]由此明確將安陽棉場作為中棉所的所址。

1958 年3 月， 中棉所搬遷到位于安陽縣的地方國營安陽專區(qū)棉場，并在大寒村西側的南場土地上建設所部（現(xiàn)稱為老所部），在廣袤的華北平原上開始了篳路藍縷的棉花科研之路，擔當起發(fā)展國家棉花生產的重任。

2005 年8 月， 中棉所所部從南場搬遷至安陽（國家）高新技術產業(yè)開發(fā)區(qū)。

3.2 試驗農場總場的發(fā)展

1958 年5 月， 中棉所接收地方國營安陽專區(qū)棉場后，將其改名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棉花研究所安陽棉場[37-38]，其名稱迭經1962 年4 月試驗棉場[39]、1966 年5 月試驗農場[40]、1979 年4 月試驗農場管理處[41]、1982 年5 月農場管理委員會[42]、1983 年12月農場管理處[43]等多次改動，1999 年10 月定名為試驗農場總場[44]至今。

試驗農場總場通過不斷完善田間管理、提高試驗一致性，為中棉所選育棉花新品種、研發(fā)種植新技術提供了良好的科研基礎。該場長期承擔中棉所試驗地的管理和新品種、栽培技術、新農藥等大面積試驗示范，驗證科技創(chuàng)新成效，并探索大規(guī)模成果轉化技術； 積極參與建立棉花良種繁育方法，為推廣中棉所培育的棉花新品種提供技術保障和高質量育種家種子。

2008 年，因修建石家莊到武漢的高速鐵路，征用西場部分土地。 隨后安陽市擴建新東區(qū)，將西場土地全部規(guī)劃在其中。 經與安陽縣政府協(xié)商，西場除保留約25.5 hm2（383 畝）土地外，其余均進行置換。

至2020 年，試驗農場總場（場址設在東場）共有土地346 hm2（5 189 畝）；建有病圃、鹽池和旱棚等設施，促進了科研工作；擁有各種拖拉機、旋耕機、播種機、軋花機等農業(yè)機械296 臺（套），可實現(xiàn)土地翻耕、平整、灌溉，棉花春播和夏管、小麥和玉米生產全過程的機械化作業(yè)，可更好地服務于田間試驗和大田生產；還新建了職工住宅樓、食堂等設施，極大改善了農場職工的生活條件。 百年老場在新時代踏上了新征程。

4 結語

中棉所試驗農場總場的百年歷史，記錄了一個私營棉場和植棉公司從小到大發(fā)展成為國營棉場、再到棉花科研國家隊試驗農場的變遷，經歷了從引進選育繁殖推廣美國棉種， 到哺育出中棉所10 號和中棉所12、16、19、29、35、49 等棉花品種廣布全國、衣被天下的過程，承載了持續(xù)促進國家棉花生產、解決人民溫暖問題的光榮使命，見證了國家棉花科技自立自強的發(fā)展歷程。

重溫這段曲折艱辛而又輝煌的歷史，必將鼓舞新時代的中棉所人繼往開來、奮勇前進，亦希農業(yè)科研同行不忘初心，開拓創(chuàng)新，為農業(yè)農村發(fā)展提供堅實的科技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