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四運動前后,在“十月革命”和《新青年》影響下,中國現(xiàn)代思想界風云激蕩,覺醒了的先進知識分子,自覺用傳播工具宣傳進步文化和社會主張。1921年,已加入共產(chǎn)黨組織的茅盾(沈雁冰)主編《小說月報》,這是中國最早由共產(chǎn)黨員主編的大型純文學雜志。本文從茅盾主編《小說月報》背景入手,以《小說月報》開辟“通信”欄目為例,揭示茅盾編輯《小說月報》受《新青年》和“五四運動”的影響,銳意改革,開辟“通信”欄目,在濃墨重彩的互動中彰顯五四新文學的立場;同時,茅盾不僅與作者溝通,而且通過“通信”欄目與讀者溝通,讓刊物所要表達的新文化新思想,換一種方式直抵讀者心靈,從單向到互動,從封閉到開放,體現(xiàn)全新的編輯理念。事半功倍的編輯效果,彰顯了茅盾的智慧和新文學的力量,也進一步增強了刊物生命力。
【關鍵詞】茅盾《小說月報》通信欄目
茅盾(沈雁冰)在1921年開始主編商務印書館的文學期刊《小說月報》,迄今已過百年。一百年來,中國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文學期刊的編輯思想、觀念以及編輯方法、理念已經(jīng)與國際接軌,日新月異。文學創(chuàng)作,以白話文為主要標志的新文學創(chuàng)作,早已成為現(xiàn)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潮,而反對新文學的聲浪偃旗息鼓,與新文學抗衡的時代也不復存在。從1921年至1922年,茅盾主編《小說月報》兩年,堅持五四精神,高舉新文學大旗;以《新青年》為楷模,與舊文學徹底決裂;以讀者為中心,培養(yǎng)作者,引導讀者,順應歷史潮流,蹚出一條新文學期刊發(fā)展道路。所以,茅盾主編《小說月報》設置“通信”欄目的經(jīng)驗和啟示,對我們今天研究期刊如何以讀者為中心,堅持期刊立場,以發(fā)現(xiàn)人才,推出精品,豐富社會主義文藝,仍具有重要意義。
一、茅盾主編《小說月報》的背景和基礎
茅盾接手主編《小說月報》前,在《新青年》的影響下,對文學期刊的發(fā)展,已經(jīng)有一定的嘗試和經(jīng)驗積累。
創(chuàng)刊于1910年的《小說月報》在文學革命和五四運動的沖擊下,雜志影響日益式微,嚴重影響商務印書館的經(jīng)營,在浩浩蕩蕩的時代大潮中,商務印書館的主持者張元濟等人,開始考慮《小說月報》的命運,如何順應時代潮流,跟上五四運動的時代步伐。
對于商務領導層當時的想法和意見,《小說月報》主編王西神(莼農)是早知道的,但是如何革新,跟上時代的步伐,王西神這位才子卻沒有應對辦法。這時,王西神卻在商務印書館編譯所里看中青年茅盾的才華,于是,他向孫毓修商量借用茅盾,協(xié)助他編輯“小說新潮”欄目,并且希望茅盾對“小說新潮”欄目進行革新。
此時,茅盾已經(jīng)受《新青年》的影響。所以茅盾在編輯實踐中,首先想到的是《新青年》的風格和思想,因此,開始在《小說月報》的“小說新潮”欄目進行《新青年》式的改革,為一年后刊物的全面革新,摸索出一條路子。對此,茅盾后來回憶說:
(當時)身兼《小說月報》與《婦女雜志》主編的王莼農忽然找我,說是《小說月報》明年起將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提倡新文學,擬名為“小說新潮”欄,請我主持這一欄的實際編輯事務。我問他:是看稿子,并決定取去么?回答是:也要出題目。我又問:出什么題目?回答是:例如要翻譯什么作家的什么作品。我又問:創(chuàng)作如何?他答:這個小說新潮欄專登翻譯的西洋小說或劇本?!颐辶藖硪?,就推托說:手里的事太多,抽不出時間幫忙。王莼農卻答道:他和孫毓修商量過了,我可以不管《四部叢刊》的事了。我又說:我在《學生雜志》也還有點事。王卻答道:也和朱元善商量過,請你分心照顧我這里一下。我不好再推,只好答應。
……我同孫毓修、朱元善談這件事,他們都承認“有過商量”,而且暗示:王是不得已而為之,半革新的決定來自上面。
為了排印時間關系,我在兩星期內寫出兩篇文章,一篇題名為《小說新潮欄宣言》,署名記者,此文提出急須翻譯的外國文學名著共二十位作家的作品四十三部,分為第一部與第二部,略表循序漸進之意。這四十三部作品都是長篇。另一篇題名《新舊文學平議之評議》,署名“冰”,這篇文章提出了文學應當“表現(xiàn)人生并指導人生”,“重思想內容,不重形式”等論點。后來又加兩篇介紹性質的文章,一是《俄國近代文學雜談》(上),一是《安得列夫死耗》。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54—155頁。
茅盾的“小試牛刀”,首先體現(xiàn)在充滿《新青年》的味道的“小說新潮”欄目宣言,茅盾寫道:“現(xiàn)在新思想一日千里,新思想是欲新文藝去替他宣傳鼓吹的,所以一時間便覺得中國翻譯的小說實在是都‘不合時代’。況且西洋的小說已經(jīng)由浪漫主義(Romanticism)進而為寫實主義(Realism)、表象主義(Symbolicism)、新浪漫主義(New Romanticism),我國卻還是停留在寫實以前,這個又顯然是步人后塵。所以新派小說的介紹,于今實在是很急切的了?!薄八灾袊F(xiàn)在要介紹新派小說,應該先從寫實派、自然派介紹起。本欄的宗旨也就在此。”“最新的不就是最美的、最好的。凡是一個新,都是帶著時代的色彩,適應于某時代的,在某時代便是新;唯獨‘美’、‘好’不然。‘美’、‘好’是真實(reality)。真實的價值不因時代而改變?!薄丁靶≌f新潮”欄宣言》,刊于1920年1月25日《小說月報》第11卷第1號。這篇“宣言”,深得王西神的好評。
在這篇“宣言”中,茅盾提出值得介紹給中國讀者的外國文學作品目錄,發(fā)表以后,一些讀者給《小說月報》來信,發(fā)表自己的看法。茅盾也回復讀者,在交流互動中體現(xiàn)欄目革新的風采。其中一位“黃厚生”的讀者來信說:
我讀本報十一卷一號《小說新潮》的“宣言”后,不覺生出了許多感想來?!挥谛韵拢接惺宜娜≌f,及八家十三篇的小說,以為將來翻譯介紹的。我于此卻不能不有一點疑惑?!⒎悄7氯思沂遣缓玫模耸遣荒苋¢L去短。人家所是的不必盡是于我家,人家所非的不必全非于我家,何況乎寫實派自然派的小說啦。人家所謂寫實的自然的,是寫的人家的實,說的他家的自然,張冠李戴,恐怕有點不妥。至于談到寫實上自然上的文字,又何必專取這幾家的小說。……所以我對于《小說新潮》的意見,就在這里。以為介紹人家小說,不如寫自家的實,說自家的事。既介紹人家的小說,不如選人家的最能體貼入細的文字。刊于1920年4月25日《小說月報》第11卷第4號。
這是茅盾編輯生涯中第一次以編輯身份和讀者互動,所以他認真對待讀者來信,也很認真回答黃厚生提出的問題。茅盾說:
黃君厚生很注意我們的“小說新潮”欄,特地做了一篇感想寄來,我們是很感激的。他抬高小說地位的議論,我們自然絕對的表同情;他對于“宣言”后面附錄我所做的介紹西洋文學的一張表的批評話,我個人也很表歡迎。但黃君所說,有鄙見以為未盡者,也很多,我趁機會寫在下面,大家商量。黃君以為應當“寫自己之實”,是注重創(chuàng)造的了,我豈有不同意,但中西文學程度相差之遠,足有一世紀光景(那是大家的公言,不是我一人的私見),所以現(xiàn)在中國研究文學的人,都先想從介紹入手,取西洋寫實自然的往規(guī),做個榜樣,然后自己著手創(chuàng)造;與黃君所說“寫自己之實”,目的同,不過步驟有異罷了。
……
至于黃君所說寫實、自然派的文學何必單取此數(shù)人云云,那是我的原表的說明中早已提及,理由也說在其中,現(xiàn)在不再多答了。(最好請看一月一日之《時事新報·學燈》欄評論拙作原文,新潮欄所載是初稿,)總之,我以為介紹應該普遍的主要的,但我個人的觀察多少要帶幾分主觀在內,不能盡合人人之意,自亦難免。
黃君竭力稱贊品南羅(Sir Arthur Pinero)的一節(jié),鄙意也有點懷疑。品南羅雖是英國有名戲劇家,但說竟比易卜生、托爾斯泰諸人為高,恐未必然;……
黃君又說劇本的好處,我想劇本的好處,似乎尚多,不僅是“體貼入微”,而近代文學中劇本的好處,尤不全在能體貼入微,卻是好在有哲理有社會問題,這話凡是多看近代文學劇本的,都可以點頭說不錯。至于黃君評論譯者文字的一段話,我不愿表示意見,因為鄙見以為凡是討論批評,都是對于真理而發(fā),不是對人,所以大可不加入人的問題,橫豎大家有目共見罷哩!
以上答覆黃君的話,尚望黃君不吝賜教;讀者諸君如也肯賜教,歡迎得很???920年4月25日《小說月報》第11卷第4號。
茅盾在這封信中,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有指出錯誤的,同時也有解釋的。作為一位編輯,這樣認真地回復讀者,無論是態(tài)度,還是知識層面,都是值得肯定的。茅盾后來認為,黃厚生這封《讀〈小說新潮欄宣言〉的感想》的來信,“就是空谷足音”。但是“黃厚生所提的五點意見,不盡正確,這在我寫的《答黃厚生的感想》中已經(jīng)一一剖析,這里不多說了。但是他反對以小說為消遣品,而認為‘小說是改良社會、振興國家,在教育上所占的位置,在文學上所占的價值,均能算括括叫的第一等’,卻針對‘禮拜六派’而發(fā)”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56頁。。由此可見,茅盾在“小說新潮”欄目宣言里提出的小說為人生的觀點,既是茅盾文學思想的核心內容,而且也是茅盾編輯文學雜志的基本思想。
因此,茅盾從1920年年初開始,在《小說月報》上進行局部改革,尋找期刊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據(jù)茅盾回憶,當時1920年的《小說月報》情況,顯然比1919年有了許多進步,而且在傳播思想、作者隊伍方面,已經(jīng)有了明顯變化。這與受《新青年》影響和茅盾參與編輯,有很大的關系。茅盾說:“‘小說新潮’欄以外的《小說月報》也在不知不覺發(fā)生變化。”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58頁。這句話是過去我們研究《小說月報》時所忽視的一個現(xiàn)象。比如,1920年第6號的《小說月報》發(fā)表署名“佩之”的《紅樓夢新評》。佩之,不知其為何許人,但他這篇論文的立場和觀點,同《小說月報》的基本撰稿人(“禮拜六派”)的立場、觀點,完全相反。這篇論文提出一部《紅樓夢》只是“批評社會”四個大字的論斷,并展開討論,認為《紅樓夢》的作法,就是西洋文學上的寫實主義。西洋文學的潮流,先是古典主義,然后是浪漫主義,到現(xiàn)在是寫實主義;《紅樓夢》的寫實主義比西洋早了二百年。同時又從《紅樓夢》的結構、人物描寫、文學語言三方面來分析這部寫實主義巨著的文學價值。茅盾認為,這篇論文的立場、觀點,在當時可說是空前的。
在改革“小說新潮”的同時,王莼農表示整個《小說月報》也要順應潮流。到了10月號,王西神開始調整欄目,將“小說新潮”欄和原有“說叢”欄撤掉,而用“短篇小說”“長篇小說”分類(創(chuàng)作與翻譯混合編排),并表示逐步推進改革。但是,這些改良主義做法,并沒有能夠挽救《小說月報》下滑的態(tài)勢,到10月,《小說月報》只有2000份的發(fā)行量。所以茅盾總結說:“王莼農之所以有一上述之‘應文學之潮流,謀說部之改進’的意圖,還不是想增加銷路么?然而,冶新舊于一爐,勢必兩面不討好。當時新舊思想斗爭之劇烈,不容許有兩面派。果然像王莼農自己所說,他得罪了‘禮拜六派’,然而亦未能取悅于思想覺悟的青年。而況還有不肯虧“血本”的商務當局的壓力?!泵┒埽骸段易哌^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60頁。茅盾在全面改革《小說月報》前的1920年,從一個欄目的操刀改革到《小說月報》的微調,看到了這種改良主義的后果,是內外不討好,新舊不討好,經(jīng)濟社會效益同樣不會好。王西神的改良主義結果,成為茅盾主編《小說月報》前車之鑒!
二、新文學的力量,茅盾革新的膽量,《小說月報》絕處逢生
《小說月報》到1920年10月以后,已經(jīng)面臨著生存問題,寫得一手好駢文的王西神黔驢技窮,向商務提出辭呈。所以商務印書館不得不考慮《小說月報》的出路問題,為此,商務首先想到赴北京尋計問策。張元濟、高夢旦親自出馬,眼睛向上、向新、向北,在北京盤桓了前后一個月時間,對浩浩蕩蕩的時代潮流有了切身體會,他們拜訪了新文學界的主要人物,問計于北京的一些大學教授。結果,商務得到一個意外收獲,即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的沈雁冰(茅盾)進入他們的視野。因此,張元濟和高夢旦從北京回到上海,由高夢旦出面找茅盾談話,請茅盾接手王西神的工作,擔任《小說月報》《婦女雜志》的主編。在談話中,茅盾表示在進一步了解之后,再決定是否接手《小說月報》主編崗位。
根據(jù)了解的情況,茅盾向商務印書館當局提出三個基本條件:對王西神已經(jīng)購買的舊稿子一律不用;四號字改為五號字;給主編全權辦事的權力,商務印書館不干涉《小說月報》編輯事務。茅盾在回憶錄中專門提及這三個條件:“一是現(xiàn)存稿子(包括林譯)都不能用,二是全部改用五號字(原來的《小說月報》全是四號字),三是館方應當給我全權辦事,不能干涉我的編輯方針。高夢旦與陳慎侯用福建話交談以后,對我的三條意見全部接受?!泵┒埽骸段易哌^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61頁。
茅盾的三個條件,是他革新《小說月報》的基本條件,也是他在王西神的無奈中看到問題的結癥所在而提出來的。王西神在某種意義上,是被舊文學拖垮的,在舊文學勢力的包圍中,王西神無法施展才華,小改小革的改良主義,根本改變不了舊文學層層疊疊的勢力。而茅盾提出的三個條件,恰恰是針對舊《小說月報》存在的問題提出來的。其中四號字改為五號字,表面看,是個技術問題,實際上事關新文學的發(fā)展,因為這樣一改,擴大了刊物的容量,也就是擴大了新文學的地盤;至于茅盾要求賦予主編全權辦事的權力,更是辦好《小說月報》的前提,沒有明確的權限,無法體現(xiàn)主編的思想和水平,這是茅盾的高明之處。如果當年茅盾只是受命于商務的安排,走馬上任擔當《小說月報》主編,很可能重蹈王西神的覆轍,無法收場。即使這樣,茅盾在主編一年以后,內部有形無形的壓力,讓26歲的茅盾時不時向朋友訴苦,甚至向直接領導高夢旦提出辭呈,但最后被高夢旦真誠挽留。所以如果沒有這三個條件在前,后面的革新就無從談起,連編輯工作也不知如何處理了;對于商務印書館已經(jīng)買下的原來鴛鴦蝴蝶派作者的作品,明確表示全部不再刊登,這在茅盾看來,意味著和舊文學徹底決裂,沒有任何通融余地。而對于商務印書館,已付出的成本則無法收回。這本賬,高夢旦他們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同時,茅盾主編《小說月報》時,就外部環(huán)境而言,時代已經(jīng)悄悄地發(fā)生裂變,盡管文化上舊勢力還非常強大,但畢竟是在五四運動以后,新文學的勢力正在年輕人中間悄然生長,而舊文學的隊伍正在慢慢分化,雖然茅盾主編革新《小說月報》,受到舊文學勢力的熱諷冷嘲,甚至人身攻擊,但是畢竟是大江東去,氣候難成。
當茅盾走馬上任主編《小說月報》時,時代給予茅盾一個大禮包——文學研究會橫空出世,給茅盾編輯《小說月報》提供了一個隆重推出新文學作品的機會。而且一大批新文學作家在革新以后的《小說月報》上脫穎而出,冰心、葉圣陶、鄭振鐸、王統(tǒng)照等后來被載入現(xiàn)代文學史的作家,大多曾經(jīng)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不少作品。而商務印書館看重的經(jīng)濟效益,在茅盾主編以后,也很快顯現(xiàn),《小說月報》的發(fā)行量,第一期就到5000,第二期到7000,到1921年年底,發(fā)行量已達1萬,顯然這是新文學的力量,商務印書館高層是看到這種趨勢的。
茅盾在具體操作編輯過程中,首先摒棄封閉,堅持開放。茅盾大量介紹國外的文學作品,甚至將印象派的繪畫作為插圖,如革新后的第12卷第1號《小說月報》中,用法國的印象派畫家德加的三幅畫作插圖,一幅是《浴女》,一幅是《洗衣人》,還有一幅《跳舞》,還用8個篇幅的規(guī)模介紹俄國、日本、波蘭、愛爾蘭、挪威以及印度的作家詩人的作品。在以后各期雜志的結構中,介紹外國文藝的作品占了三分之一。而茅盾在《小說月報》首創(chuàng)的《海外文壇消息》,提供大量海外文壇資訊,讓國內的讀者大開眼界,這是茅盾主編《小說月報》的亮點之一。在茅盾主編《小說月報》期間,他利用商務印書館涵芬樓的書報雜志,親自編寫了152則“海外文壇消息”。其次是提攜新人,耳目一新。胡愈之、葉圣陶、鄭振鐸、耿濟之、沈澤民、郭紹虞、廬隱、王統(tǒng)照、冰心、魯迅、瞿世英、周作人、許地山、朱自清、徐志摩等,這些新文學作家,都是《小說月報》的重要作者,且大都是從《小說月報》成長起來的,后來成為現(xiàn)代文學的中堅。最后是“喜新厭舊”,不留余地。對舊文學采取鮮明的反對態(tài)度,在《小說月報》改革宣言中,茅盾明確表示舊文學中的詩詞賦等“恕不能收”?!缎≌f月報》原來是舊文學的地盤,王西神的半革新,已經(jīng)從舊文學的地盤分割出一部分,并由此而得罪鴛鴦蝴蝶派的舊勢力,也使王西神黯然離開?,F(xiàn)在茅盾全面革新,對舊文學不留余地,充分顯示茅盾的膽識和革命精神,而這種不留余地的全面革新,讓《小說月報》絕處逢生,成為中國新文學的重要陣地。
三、以讀者為中心,在雙向互動中彰顯新文學主張,探索期刊新的增長極
茅盾主編《小說月報》初期,對雜志新的增長機制探索力度并不大,重心在于組織好的新文學作品,只要是新文學作品,無論是創(chuàng)作,還是翻譯,在茅盾看來是多多益善。當時周作人的作品,是茅盾重點刊發(fā)的對象。據(jù)統(tǒng)計,1921年上半年,周作人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4篇作品,包括翻譯作品。還有新文學作家葉圣陶,在茅盾主編《小說月報》初期,給予茅盾許多支持,1921年上半年,葉圣陶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6篇小說,3首新詩,而且集中發(fā)表在第1至4期的《小說月報》上。所以革新后的《小說月報》,新文學作家云集,成為國內文壇的一道亮麗的風景。
《小說月報》在編排結構上,除了新開創(chuàng)的“海外文壇消息”,茅盾從1921年下半年開始,陸續(xù)開辟“通信”欄目,搭建一個與讀者溝通的平臺,在互動中彰顯新文學主張,成為刊物鮮活的新文學資源之一,進一步拓展了《小說月報》的增長極。據(jù)筆者統(tǒng)計,1921年《小說月報》一共發(fā)表來信12封,其中茅盾復信8封;而1922年,《小說月報》發(fā)表來信83封,茅盾復來信69封,比上年發(fā)表來信數(shù)量增長70%左右,茅盾公開回復來信數(shù)量增長85%左右。這些來信,都是讀者在讀了《小說月報》以后的感想、懷疑、建議、請教等內容。有的是茅盾出題目,讀者踴躍參與,來信談想法和建議。如“翻譯文學書的討論”,“語體文歐化討論”,“文學作品有主義與無主義的討論”,“為什么中國今日沒有好小說出現(xiàn)?”,“小說月報的名稱”,“自然主義的論戰(zhàn)”,“譯名統(tǒng)一與整理舊籍”,“自然主義的懷疑與解答”,“怎樣提高民眾的文學鑒賞力”,“對于本刊的名稱與體例的討論”,“創(chuàng)作質疑”,等等。這些引導來信的做法,拉近了編輯與讀者的距離,相向而行,越走越近。
茅盾設置“通信”欄目,顯然是受《新青年》的影響,當時《新青年》曾經(jīng)有“特辟通信一門,以為質析疑難、發(fā)舒意見之用”。后來茅盾在編輯《小說月報》過程中,聽取周作人的意見,在1922年加大互動力度。茅盾在1921年10月22日致周作人的信中說:“《月報》(即《小說月報》)如欲便利初學,設立通訊一門,固是一法。”鐘桂松主編:《茅盾全集》(第37卷),黃山書社2014年版,第43頁。而茅盾在開始革新《小說月報》的改革宣言中,對門類的設計中并沒有“通信”這個欄目,而是在第2號《小說月報》中才開始設置“通信”欄目,并且是茅盾邀請周作人以來信的方式,討論翻譯文學書的問題。顯然是“因人設事”,雖然初衷并非自覺,但是在后來的編輯實踐中,茅盾逐步把“通信”欄目作為雜志編輯的一個重要內容。從被動到主動,顯然是源于《新青年》影響和周作人的意見。
縱觀茅盾兩年間的“通信”,從主觀認識到具體操作,主要有這樣一些特點和經(jīng)驗:
(一)增強了讀者參與度。從茅盾發(fā)表的這些來信看,當時的讀者對《小說月報》的興趣很大,如1921年第8號的“通信”欄里,發(fā)表多封來信,內容十分豐富,有批評,有聲明,有指正?!缎≌f月報》第4號《印度短劇》譯者許光迪來信,糾正在刊登印度短劇的印刷錯誤,將劇本的名稱誤為作者的名字,應該糾正。許光迪還回憶自己翻譯這個短劇的故事,說當時翻譯以后,“瞿菊農兄就拿給振鐸兄看去,始終未還我,我亦未想到可以付之刊印,此后再研究了幾本古印度書,才知道該劇確是唐丁做的。乃日昨訪濟之去,他拿四號報給我看,一看到(印度短劇,印度M……著。許光迪譯)那篇。非凡驚懼,確認系排印之誤,若不急早聲明,遺笑不小”。就是這樣一個編輯印刷錯誤,茅盾主動刊登譯者來信指出錯誤,讓讀者看到主編的胸懷,引導讀者參與《小說月報》的互動。
有一個讀者張維祺給郎損(茅盾)寫信,說:“我看到了你的春季創(chuàng)作壇漫評一篇文字,覺得很歡喜,因為這種評論,很可以引起現(xiàn)在一般作家底興趣,也是可以熱鬧中國文壇的一種方法,使得他可以蓬蓬勃勃地旺興起來?!乙詾椤缎≌f月報》里的創(chuàng)作也應該在漫評之內。先生并不列入,有別的意思嗎?或者是因為‘熟面孔’人有所不便嗎?我以為批評家并無熟面生面的分別,被批評者也不該以熟面生面發(fā)生一種特殊之情感!……”刊于1921年8月10日《小說月報》第12卷第8號。郎損(茅盾)回應稱:“……《小說月報》上登的創(chuàng)作所以不評,就因為讀《小說月報》者都已看過,不用再去指出來了。并非是‘熟面孔’不便,來信說‘被批評者也不該以熟面生面發(fā)生一種特殊之情感’,這自然是應當?shù)模贿^現(xiàn)在國內人對批評兩字總覺得是‘不友意’的,批評者雖然自身態(tài)度公平得很,其如不能使人諒解何?‘生面孔’的話,正非得已呵!”刊于1921年8月10日《小說月報》第12卷第8號。茅盾沒有回避來信提出的問題,讓參與的讀者覺得自己的想法受到主編的重視。同一期上的其他來信,茅盾也給予回應。此外,茅盾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關于《小說月報》要不要改名的來信,引起許多讀者的關注,連作家朱湘也積極來信,成為當時《小說月報》讀者群中的一個熱門話題。
(二)平等互動,廣開言路。茅盾主編《小說月報》時,非常注意編讀之間的平等互動,開放讀者言路。所以,茅盾通過開辦“通信”欄目,讓讀者有機會表達自己對《小說月報》的意見,有機會表達對文壇狀況的看法。從茅盾發(fā)表的大量“通信”來看,不少讀者的來信,并不全部符合茅盾的新文學觀點,茅盾也以平等的態(tài)度,傾聽讀者想法,提出自己的看法,從而達到平等交流互動的目的。如周贊襄來信,對《小說月報》關于自然主義文學的提倡提出異議,認為:“現(xiàn)在中國文學的幼稚的創(chuàng)作壇上,應該取寬泛的態(tài)度,不宜拘泥某種主義的狹見,束縛幼稚天才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如果將來創(chuàng)作壇上有幾位特出的作家的作風,披靡一時,那時自然成了一種共趨的作風,也就自然成了一種主義;再另一方面——批評界方面——覺得現(xiàn)在應該需要何種的作品;或是現(xiàn)代的作品,以何種作品為最美,那時也可以督促創(chuàng)作界有同一的趨向——作風;但是現(xiàn)在的中國幼稚的創(chuàng)作界,作品有幾?作家有幾?定要拘泥于西洋的作風,標榜某種主義,未免見狹,先生以為何如?”刊于1922年2月10日《小說月報》第13卷第2號。很明顯,周贊襄是不支持倡導自然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而此時的茅盾,恰恰是最熱心倡導自然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但是茅盾認為,周贊襄的觀點代表了當時不少人的想法的,所以對這封明顯不符合自己觀點的來信,一樣給以發(fā)表,同時,自己也給以讀者明確的答復。茅盾在答復中說:
現(xiàn)在最流行的話就是“不宜拘泥某種主義”;在此刻倡導自然主義寫實主義,更受人詬病。這情形,我們也很明白。但是這種冠冕堂皇的流行病的高調,實在無益于中國新文藝的發(fā)展,而且有害!……歷來賤視詩歌小說,都當做陶情消遣之用。歷來的描寫方法又不尚忠實,但圖行文之便。消遣的文學觀,不忠實的描寫方法,是文學進化路上二大梗。可以說是中國文學不能發(fā)展的原因?!匀慌擅鑼懷矍捌椒驳氖挛?,件件是真實的,如今國內的一般作者也描寫眼前平凡的事物,卻件件都是虛浮的?!匀恢髁x在世界文壇上,似乎是過去的了,但是一向落后的我們中國文學若要上前,則自然主義這一期是跨不過的;而況描寫不求忠實,乃中國文人之通病呢!所以我個人的意見,覺得如今我們若再不提倡自然主義,仍是糊里糊涂說“好的就是,做得好就是”,那么,中國新文學的作者或許永遠要迷失在鍍金的半神秘半理想之境了。……
總之,文學上某種主義一方面是指出一時期的共同趨勢,一方面是指出文藝進化上的一個段落;我們如果承認現(xiàn)在的世界文學必要影響到中國將來的新文學——換言之,就是中國的新文學一定要加入世界文學的路上,——那么,西洋文學進化途中所已演過的主義,我們也有演一過之必要;特是自然主義尤有演一過之必要,因為他的時期雖短,他的影響于文藝界全體卻非常之大。我現(xiàn)在是這樣的確信著,所以根本地反對不提倡什么主義的八面光的主張???922年2月10日《小說月報》第13卷第2號。
茅盾的態(tài)度是非常清晰的,既平等互動交流,又坦誠表明自己的觀點。在與不正確的文藝觀點的斗爭中,茅盾的新文學主張非常鮮明,他在主編《小說月報》期間,對自然主義創(chuàng)作的推崇,一直沒有停止過。同時這也是革新以后的《小說月報》不同于過去《小說月報》的地方之一。
(三)闡明立場,凸顯新文學張力。在《小說月報》的讀者來信中,不少讀者對新文學是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來信的,甚至有一些非議。讀者譚國棠給茅盾寫信:
記者先生:近來各雜志各報上發(fā)表的創(chuàng)作大都是短篇的,長篇很是寥寥,……長篇小說近來發(fā)表的像《沉淪》等三篇,亦未見佳;雖然篇中加了許多新名詞,描寫的手法還是脫胎于《紅樓》、《水滸》、《金瓶梅》等等幾部老“杰作”?!冻繄蟆飞线B登了四期的《阿Q正傳》,作者一枝筆真正鋒芒得很,但是又似是太鋒芒了,稍傷真實。諷刺過分,易流入矯揉造作,令人起不真實之感,則是《阿Q正傳》也算不得完善的了。創(chuàng)作壇真貧乏極了!貴報目下隱然是小說界的木鐸,介紹西洋文學一方,差可滿意,創(chuàng)作一方卻未能見勝。至盼你們注意才好呵!……
對此來信,茅盾闡明自己的新文學立場,說出自己對這些新文學作品的看法。茅盾說:
(前略)《沉淪》中三篇,我曾看過一遍,除第二篇《銀灰色的死》而外,余二篇似皆作者自傳(據(jù)友人富陽某君說如此),故能言之如是真切。第一篇《沉淪》主人翁的性格,描寫得很是真,始終如一,其間也約略表示主人翁心理狀態(tài)的發(fā)展:在這點上,我承認作者是成功的;但是作者自敘中所說的靈肉沖突,卻描寫得失敗了?!?/p>
至于《晨報附刊》所登巴人先生的《阿Q正傳》雖只登到第四章,但以我看來,實是一部杰作。你先生以為是一部諷刺小說,實未為至論。阿Q這人,要在現(xiàn)社會中去實指出來,是辦不到的;但是我讀這篇小說的時候,總覺得阿Q這人很是面熟,是呵,他是中國人品性的結晶呀!我讀了這四章,忍不住想起俄國龔伽洛夫的Oblomov了!
而且阿Q所代表的中國人的品性,又是中國上中社會階級的品性!細心的讀者,你們同情我這話么?刊于1922年2月10日《小說月報》第13卷第2號。
茅盾的態(tài)度、立場是鮮明的,沒有居高臨下的樣子卻有推崇新文學的張力,對魯迅作品的見解,是極為深刻的,而且富有前瞻性。事實證明,當時茅盾的深刻見解,成為后來有關魯迅研究的重要成果。
有一個名為管毅甫的讀者來信,攻擊新文學:
主筆先生大鑒:屢讀貴報,見有所謂新詩,聱牙其字句,晦澀其意義,以欺世人,自謂世界最近潮流。鄙人在外國八年,初未嘗見此等詩也。今人不能運用聲調格律以澤其思想,但感聲調格律之拘束,何其陋也。殊不知詩之有格律,實詩之本能。在太古之時,卿云歌等即為四言,詩經(jīng)具體為四言,不但詩有然,即如老子荀子之散文,皆喜用四言之句而葉韻,豈非整齊紀律,為人類之天性耶。而貴報諸君且以白話作詩,殊不知今日之英德意文固異于喬塞路德但丁時英德意文也。且今日人提倡以日本文作文學,其誰能指其非。以漢文于日本為外國語,恰如希臘拉丁文之于英德法文也。而文言乃中國之文字也。諸君以白話作詩,豈非傎乎。
管毅甫草于南昌刊于1922年3月10日《小說月報》第13卷第3號。
讀到這封攻擊白話詩的信,茅盾發(fā)現(xiàn)并無新意,只是抄一些攻擊白話詩的陳詞濫調,湊成自己的觀點。所以,茅盾旗幟鮮明地在1922年第3號的《小說月報》上回復這位讀者,其中寫道:
毅甫先生:
細看尊信的議論,都根據(jù)《學衡》雜志胡先骕君的《評嘗試集》一文。尊信雜采胡文各段,雜湊而成;二月四號的北京《晨報》曾載有式芬君批評胡君該文的一篇雜感,不知你先生曾見過否?茲附錄于下:
……
此外尊信中“在太古之時,卿云歌等即為四言……”亦見胡君原文第三段中,我以為胡君此證,和昔人引《易經(jīng)》里的《文言》來證明孔子以駢體為文之正宗,同一錯誤;所謂見偏而不見全也。
記者雁冰三月十日刊于1922年3月10日《小說月報》第13卷第3號。
茅盾借用別人的評論,回擊反對白話詩的舊文人,可謂四兩撥千斤,輕松幽默而又態(tài)度鮮明,恰到好處。
但是,有時候茅盾回復讀者來信,同樣也會遭到以前那些《小說月報》讀者的嘲笑和挖苦。有一次,有一個署名“嘯云”的讀者,給茅盾寫信,說看了冰心的《瘋人筆記》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請教茅盾。茅盾帶點幽默回信說:“嘯云先生:我極慚愧,竟不能回答您的問?!动側斯P記》是神秘而且?guī)c象征的作品;這樣的作品本來不容易領悟,而且不是人人盡能領悟,我自知我的性情就不是能領悟神秘象征派的。不但讀者,即使創(chuàng)作者自身,下筆時有這‘靈感’寫了出來,究竟何所指,自己也不可明說;因為如果確乎可以指說,便不是神秘,讀者只覺得‘其中有物’便是了。”刊于1922年7月10日《小說月報》第十三卷第7號。但是,就是這樣一封信,卻被一個署名“西湖人”的作者在上海小報《晶報》上嬉笑怒罵一番,罵茅盾是一個“不領悟的沈雁冰先生”,“沈雁冰主持小說月報,發(fā)刊作品,是要取‘自己不領悟,和人人不易領悟’的主義,換一句說,他自己領悟或人人容易領悟的作品,他絕對排斥”,所以這個署名“西湖人”的作者認為:“有十二年感情的老友《小說月報》,怎么會給一個不領悟的人支配了呢。老友啊!我深替你不幸!”上海《晶報》1922年7月24日??梢姰敃r舊勢力對新文學的仇恨,到了何等地步!
茅盾主編《小說月報》,一個人編輯一本雜志,雖然只有兩年,但還有許多經(jīng)驗值得借鑒。在時代的風云際會中,茅盾全面革新《小說月報》,充分展示了他的聰明才智,也充分展示了他作為中共最早的黨員之一的理想信念。通過開設“通信”一欄,茅盾將對新文學的思考、對舊文學的批判融入其中,引導讀者思考,讓讀者直接參與互動,茅盾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積極的經(jīng)驗,值得后人借鑒。茅盾晚年在回顧《小說月報》全面革新的過程時說過:當時《小說月報》的編輯方針是“兼收并蓄,不論觀點、風格之各異,只是不收玩世不恭的鴛鴦蝴蝶派的作品”。這其中同樣有不少經(jīng)驗可以總結。
茅盾主編《小說月報》至今已過百年,在現(xiàn)代文學史和期刊編輯史上早已留下輝煌一筆,今天重溫茅盾主編《小說月報》時的部分思想和經(jīng)驗,既是對文學巨匠、編輯大家茅盾的懷念,也是為新時代倡導以讀者為中心的編輯理念提供一份參考。
〔作者鐘桂松,原中國矛盾研究會副會長,浙江省廣電局高級編輯〕
The “May Fourth” Stance Shown in Interactions——On the “Correspondence” Column of the Fiction Monthly Edited by Mao Dun
Zhong Guisong
Abstract: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Great October Socialist Revolution and the New Youth magazine, different schools of thought in modern China collided around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and the awakened advanced intellectuals consciously used communication tools to promote progressive culture and social ideas. In 1921, Shen Yanbing, known by the pen name of Mao Dun, who had already joined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became the editorinchief of the Fiction Monthly, the first large literary magazine in China edited by a Party member. Proceeding from the background of how Mao Dun became the editorinchief of the Fiction Monthly and taking the launch of the “Correspondence” column by the magazine as an example, the paper reveals the fact that Mao Dun was influenced by the New Youth and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in editing the Fiction Monthly. He was determined to conduct a reform by launching the “Correspondence” column in the magazine, showing the stance of promoting new literature advocated by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through interactions. Whats more, not confined to communication with the authors, EditorinChief Mao Dun also exchanged ideas with readers in the “Correspondence” column, so that the new culture and new ideas that the magazine wanted to express could go deep into the heart of the readers in a different way. From oneway to interactive, from closed to open, the new way embodied a new editorial concept. The betterthanexpected editorial effect demonstrated the wisdom of Mao Dun and the power of new literature, and also further enhanced the vitality of the Fiction Monthly.
Keywords: Mao Dun, Fiction Monthly, “Correspondence” colu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