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孫子》注文的文獻學(xué)價值

宋 娟 彭向前

中國著名軍事著作《孫子兵法》西夏文譯本，為曹操（155—200）、李筌（8世紀）和杜牧（803—852）三家注本，佚名夏譯。該件乃科茲洛夫（П.К.Кoзлoв）于1907—1908年在內(nèi)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遺址所獲，現(xiàn)藏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文獻研究所。俄藏有甲乙兩個本子。甲種本為刻本，麻紙，蝴蝶裝；21.5×14.5厘米，版框17.5×12.5厘米，左右雙欄；7行，行13字；雙行小注，行21字；白口，口題西夏文“孫子”及卷次、葉次；卷中有藍絹護封。保存尚可。殘存中下兩卷6章（7—11、13），附《史記·孫子列傳》。初次著錄見戈爾巴喬娃、克恰諾夫于1963年合著的《西夏文寫本和刊本》：

《孫子兵法三注》，登錄號579，771，772，773，943?？荆b，頁面21.5×14.5厘米，文面17.5×12.5厘米，7行，行13字，每行中間有兩排注解，每排21字。

№579——第二部分，第15—22頁，14面，保存尚好。

№771——第三部分，開頭，頁碼未詳，5面，保存不良。

№772——第二部分，第23—40頁（上接№579），34面又一面為空紙，藍布封套，保存尚好。

№773——第三部分，第3頁左—10頁右，第14頁—23頁左，第29頁—32頁左，第38頁—41頁左，46面，保存不良。

№943——第二部分，第19頁（？），2面，保存尚好。

此為著名的中國兵書《孫子》三家注（魏曹操、唐李筌、杜牧）譯本。①［俄］戈爾巴喬娃、克恰諾夫（З.И.Гoрбaчeвa и Е.И.Кычaнoв）《西夏文寫本和刊本》（Тaнгутcкиe рукoпиcи и кcилoгрaфы）, Мocквa: Издaтeльcтвo вocтoчнoй литeрaтуры, 1963.白濱中譯本，載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歷史研究室資料組編譯《民族史譯文集》第3集，1978年。

原件照片初由俄羅斯西夏學(xué)家克平（К.Б.Кeпинг）公布②К. Б. Кeпинг, Сунь Цзы в тaнгутcкoм пeрeвoдe, Мocквa: Нaукa, 1979.，后再次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整理刊布，見《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Инв.No 579、772、943，題名為《孫子兵法三注（甲種本）卷中》；Инв.No 771、773，題名為《孫子兵法三注（甲種本）卷下》③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56—168頁、第169—182頁。。需要指出的是，《俄藏黑水城文獻》中的照片有三處誤拼：第162頁下、第173頁上、第177頁下，右、左各兩個半葉文字本不相銜接，不當拼在一起。

俄藏乙種本為抄本，麻紙，卷子裝，19×150厘米，上下墨框16.5厘米。行書。行17至18 字不等。存卷下尾部及《史記·孫子列傳》，堪與刻本校補。原件照片初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整理刊布，編號Инв.No 775，題名為《孫子兵法三注（乙種本）卷下》，見《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④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83—189頁。。

此外，英國國家圖書館藏凡兩葉，乃斯坦因（Stein）于1914年在內(nèi)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遺址所獲，現(xiàn)藏大英圖書館。亦為三家注本，裝幀形式和行格數(shù)與俄藏甲種本一致，二者同出一本。初由格林斯蒂德（Grinstead）公布其中的一葉。該葉恰為俄藏所缺的《孫子兵法三注》第七《軍爭》的開頭⑤Grinstead,“Tangut fragments in the British Мusenm”, The British Musenm quarterly, vol. 24, N. 3-4（1961）.。后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刊布，編號Or.12380-3841，題名為《孫子兵法》，見《英藏黑水城文獻》第5冊⑥北方民族大學(xué)、上海古籍出版社、英國國家圖書館：《英藏黑水城文獻》第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50、151頁。。這兩葉的內(nèi)容是前后連貫的，第一葉是左半葉，第二葉則為右半葉。第一葉的內(nèi)容主要是《孫子》第6章《虛實》的末尾。需要指出的是，《英藏黑水城文獻》把照片的次序搞顛倒了，第一葉排在第151頁，第二葉排在第150頁。

綜上所述，關(guān)于這部西夏文獻的敘錄，在內(nèi)容上需要改正，即以往認為殘存中下兩卷6章（7—11、13），附《史記·孫子列傳》，當改為“殘存中下兩卷7章（6—11、13），附《史記·孫子列傳》”，涉及作戰(zhàn)指揮、戰(zhàn)場機變、軍事地理、特殊戰(zhàn)法等方面的內(nèi)容。現(xiàn)存漢文古書及書目均不見此三家注本合刊，漢文底本久已亡佚。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出土后，學(xué)界認為對傳世版本的兩大系統(tǒng)武經(jīng)本和十一家注本的校勘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但目前對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譯本《孫子兵法》尚未給以應(yīng)有的重視。研究表明夏譯底本與已知的各本不同，是一個我們今天不知道的“三家注本”。以往認為《孫子》版本雖然繁富，但追本溯源，不外乎三大系統(tǒng)：竹簡本、武經(jīng)本和十一家注本。西夏文《孫子兵法三注》是一個新的版本系統(tǒng)，可與竹簡本、武經(jīng)本、十一家注本相提并論，號稱“四大系統(tǒng)”。

關(guān)于西夏文《孫子兵法三注》漢文底本成書的時間，已不可確考。西夏譯本卷尾題記不見刊刻年代，版心下方不見刻工姓名，書中也沒有出現(xiàn)避諱字，單憑西夏本版式、字體，很難確定其譯寫年代，無法為我們推測漢文底本成書年代提供一個參照。這里我們只能對漢文底本成書時間的上下限試作探討。一從所輯錄的材料來看，《孫子兵法三注》的匯輯，必然要在所收錄各家注本之單行本產(chǎn)生之后，也就是說其成書年代必晚于曹操、李筌、杜牧注問世的年代。這三位注家生活年代最晚的是杜牧，杜牧注《孫子》，據(jù)謝祥皓先生考證，當成書于唐文宗開成三年（838）①謝德、謝祥皓：《〈孫子十家注〉源流軌跡》，《濱州學(xué)院學(xué)報》2012年第5期?！秾O子·九變篇》“城有所不攻”句，杜牧注文有言：“國家自元和三年至于今三十年間，凡四攻寇?！弊髡邠?jù)此推斷，杜注成書于唐文宗開成三年（838）。。據(jù)此可知《孫子兵法三注》成書時間的上限在唐文宗開成三年以后。一從后出愈繁的規(guī)律看，夏譯所據(jù)本成書時間或早于《五家注孫子》和“十一家注”本。后者成書年代據(jù)謝祥皓先生考證，在北宋神、哲、徽三帝之際，而尤以哲宗至徽宗初，即元祐至崇寧或政和時期為宜②謝祥皓：《〈孫子十家注〉考辨》，《管子學(xué)刊》1996年第1、2期。。據(jù)此可知《孫子兵法三注》成書時間的下限在宋徽宗政和（1111—1117）以前。即《孫子兵法三注》成書年代范圍大致不出唐文宗開成三年至宋徽宗政和之間?？紤]到在歷史現(xiàn)實中，北宋先進文明對西夏的滲透是巨大的，而夏譯漢籍絕大部分都是以流行于宋代中原地區(qū)的書籍為底本，我們不妨認定《孫子兵法三注》為宋人所輯，成書年代不晚于宋徽宗政和年間。

作為“百代談兵之祖”，許多年來，海內(nèi)外《孫子》整理和研究著述汗牛充棟，特別是山東銀雀山漢簡面世之后，有關(guān)研究一度出現(xiàn)高潮，但迄今已有窮盡冷寂之勢。然而西夏文《孫子兵法三注》這一文本，由于其特殊性，西夏學(xué)界研究很少，從兵書比較研究的角度深入探討的更屬空白，因而西夏學(xué)以外的學(xué)者一直無從利用。所以，夏譯本幾乎可謂當下《孫子》研究僅有的待墾空間。從中可以反映出未經(jīng)宋人編輯的漢文古本原貌，從而為我們探索唐宋時期今本《孫子》及其注本的形成過程提供新的線索和啟發(fā)，具有重要的版本價值。

《孫子》一書問世后，注家蜂起，隨著注家的增多，為《孫子》輯注的工作也就開始了。如夏譯本中有把唐杜牧注與梁孟氏注混淆的例子?！秾O子》第十《地形》“厚而不能使”句下，《十一家注孫子》杜牧注無“又杜牧曰：唯務(wù)行恩，撫多時禁止，則必生怨心；若一律軍政嚴，則使軍人生怨惡心，恩功雖行，亦豈肯親近？故能賞罰并用，則可以為將”。夏譯本杜牧注多出的這段文字，合于《十一家注孫子》的孟注：“唯務(wù)行恩，恩勢已成，刑之必怨；唯務(wù)行刑，刑怨已深，恩之不附。必使恩威相參，賞罰并用，然后可以為將，可以統(tǒng)眾也。”夏譯“三家注”與梁孟氏本無涉，最大的可能是此前已經(jīng)有人把唐杜牧注與梁孟氏注抄錄在一起，進而誤為杜牧一人所注，才會在夏譯本出現(xiàn)上述情況。檢劉申寧先生所著《中國兵書總目》，唐宋以來，為《孫子》作輯注的，有唐紀燮《孫子集注》三卷、宋無名氏《五家注孫子》三卷、歐陽修《孫子集注》、吉天?！妒覍O子會注》①劉申寧：《中國兵書總目》，國防大學(xué)出版社，1990年，第75—78頁。。當時沒有著錄的輯注本一定不止這些，如一度甚為流行的“曹操、杜牧、陳皞”三家注本，歐陽修稱“世所傳孫武十三篇多用曹公、杜牧、陳皞注，號三家”②［宋］歐陽修：《文忠集》卷四二《孫子后序》，中華書局，1985年。。再如日本昌平坂問學(xué)所《十家注孫子》（十家分別是：曹操、王凌、張子尚、賈詡、李筌、杜牧、陳皞、孫鎬、梅堯臣和王皙），此書應(yīng)非楊丙安先生所推測是流傳日本的吉輯③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序言，中華書局，1999年，第3頁。，只能是另一種無名氏輯注本。而本文所討論的西夏文《孫子兵法三注》三卷亦不見收錄，該書幸賴西夏譯本保存至今。

起于三國，迄于兩宋，為《孫子》一書作注，代不乏人。此類注文，為好事者所輯錄而流傳至今者即宋本《十一家注孫子》④宋本《十一家注孫子》，一般認為該書來源于《宋史·藝文志》著錄的《十家孫子會注》，由吉天保輯。之所以稱“十家”，有人認為是舉其成數(shù)而言，有人認為杜佑本不注“孫子”，其注乃《通典》之文，去掉不算，正合十家。案《通典》系典制體政書，外號“分門書”，獨《兵典》例外，并非敘述古今有關(guān)軍事組織、訓(xùn)練和指揮等有關(guān)兵制的基本內(nèi)容，而是以《孫子》十三篇為中心，取歷代軍事成敗實例，分若干類加以敘述，如“料敵制勝”“察而后動”“以逸待勞”“攻其必救”“因機設(shè)權(quán)”“歸師勿遏”等。，是書為《孫子》注釋之奠基者及集大成者。這十一家分別是：曹操、孟氏、李筌、杜佑、杜牧、陳皞、賈林、梅堯臣、王皙、何氏、張預(yù)。值得注意的是，關(guān)于曹操、李筌、杜牧的注文，西夏文《孫子兵法三注》中的有些內(nèi)容則不見于《十一家注孫子》，具有重要的文獻學(xué)價值。夏譯本殘存中下兩卷7章（6—11、13），第6章僅殘存卷尾，其余諸章較為完整，在不到全書一半的篇幅內(nèi)，我們可以求得13條佚注。

1.《孫子》第七《軍爭》“故其疾如風(fēng)”句下，夏譯文有杜注“”⑤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58頁。，譯作“進時足跡無，退時立即來”，《十一家注孫子》無。

2.《孫子》第八《九變》“君命有所不受”句下，夏譯文杜注末尾：

可譯作“昔司馬穰苴謂己監(jiān)軍莊賈會上遲，當斬。莊賈懼，遣人于王，使往謂救命。未還，斬之。齊王遣人，使來謂赦莊賈。其人馳馬，軍營中來。穰苴曰：‘依軍政，君令亦有所不聽?！瘑枅?zhí)軍政者曰：‘軍營中不許馳馬，今天使馳馬，何為？’其人曰：‘當斬。’天使懼。穰苴曰：‘國王之使，不可殺。’乃斬其一仆”?！梆跀厍f賈”事出《史記·司馬穰苴傳》，《十一家注孫子》杜注無。

3.《孫子》第九《行軍》“平陸處易”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②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65頁。，可譯作“益行軍也”，《十一家注孫子》無。

4.《孫子》第九《行軍》“必亟去之，勿近也”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

可譯作“水流來處者，澗也。中央下者，天井也。四方路無者，天隙也。過處無者，天牢也。林木隱蔽、馳躍處無者，天羅也。地陷泥流動者，天陷也。如此惡地上出時，應(yīng)急過也”，《十一家注》無。

5.《孫子》第九《行軍》“辭卑而益?zhèn)湔摺本湎?，夏譯文有李筌注：“”④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66頁。可譯作“軍以詭詐為要。若使來辭卑，亦實不可信”，《十一家注孫子》無。

6.《孫子》第九《行軍》“輕車先出居其側(cè)者”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①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67頁?？勺g作“近來誘人者，速戰(zhàn)，己見利也”，《十一家注孫子》無。

8.《孫子》第十一《九地》“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雹鄱砹_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2頁?？勺g作“此者，九地之名也”， 《十一家注孫子》無。

9.《孫子》第十一《九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雹芏砹_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3頁。可譯作“地平，戰(zhàn)士混合也”，《十一家注孫子》無。

10.《孫子》第十一《九地》“吾士無余財，非惡貨也”句下，夏譯文有李筌注：“。”⑤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3頁?？勺g作“善用兵者，使軍人棄財，舍命而戰(zhàn)也”，《十一家注孫子》無。

11.《孫子》第十一《九地》“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句下，夏譯文有杜注：“”⑥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5頁?？勺g作“與己國分離之謂”，《十一家注孫子》無。

12.《孫子》第十一《九地》“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威加于敵，則其交不得合”句下，夏譯文有曹注：“?！雹叨砹_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獻》第1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6頁?？勺g作“使敵著迷”，《魏武帝注孫子》《十一家注孫子》均無。

13.《孫子》第十三《用間》“因間者，因其鄉(xiāng)人而用之”句下，《十一家注》杜牧注“西魏韋孝寬使齊人斬許盆而來，猶其義也”。夏譯文則有關(guān)于“韋孝寬使齊人斬許盆”事的具體內(nèi)容：

可譯作“又西魏韋孝寬為玉壁將軍，養(yǎng)育民庶，諸人與之依。間諜遣齊國中，往處事成?；螨R國人來己處作間諜時，應(yīng)知齊國事，故多給賄物與彼間諜。齊國人得金銀于韋孝寬，故己國兵馬玄密事，悉皆暗暗來謂。彼時齊國將軍許盆之人某逃，投于孝寬，以謀復(fù)遣彼逃人，殺許盆而還”。這段內(nèi)容，《十一家注孫子》將之系于上文“故明君賢將”之下，出自何氏注，原文為：“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鎮(zhèn)玉壁。孝寬善于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諜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之動靜，朝廷皆先知之。時有主帥許盆，孝寬委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東入。孝寬怒，遣諜取之。俄而斬首而還。其能致物情如此?！鄙w夏譯底本此處杜注本有此一段文字，因與何氏注重復(fù)，遂為《十一家注孫子》作者所刪。因各自關(guān)聯(lián)的經(jīng)文內(nèi)容不同，注文內(nèi)容亦小有差別，《十一家注孫子》言許盆叛魏附齊，韋孝寬遣諜取之；夏譯文所據(jù)底本則言齊將許盆之人某逃奔西魏，韋孝寬復(fù)遣彼逃人，殺許盆而還。

在所輯得的13條佚注中，最值得注意的有兩條。一條是其中的例4，李筌關(guān)于“六害之地”的注文“水流來處者，澗也。中央下者，天井也。四方路無者，天隙也。過處無者，天牢也。林木隱蔽、馳躍處無者，天羅也。地陷泥流動者，天陷也”。對“六害之地”，曹操也做過解釋：“山深水大者為絕澗，四方高、中央下為天井，深山所過若蒙籠者為天牢，可以羅絕人者為天羅，地形陷者為天陷，山澗道迫狹、地形深數(shù)尺長數(shù)丈者為天隙?！倍拍羷t引《軍讖》一書加以說明：“地形坳下，大水所及，謂之天井。山澗迫狹，可以絕人，謂之天牢。澗水澄闊，不測淺深，道路泥濘，人馬不通，謂之天陷。地多溝坑坎陷木石，謂之天隙。林木隱蔽，蒹葭深遠，謂之天羅?！?/p>

《孫子兵法》“六害之地”注文異同比較表

相比之下，李筌的佚注與曹注、李注有很大的不同，加深了我們對“六害之地”的認識。

另一條是例7，“《孫子兵法三注》中卷終”，下系注文“大二千一百四十八。注一萬五千八百四十四”。這里關(guān)于經(jīng)文和注文字數(shù)的統(tǒng)計，又稱“計字尾題”，可用來研究一種文獻不同傳本的差別，十分難得。中卷包括《勢篇》《虛實篇》《軍爭篇》《九變篇》《行軍篇》等5篇。《孫子兵法》因版本不同而字數(shù)有異，共有6000字左右。夏譯本所載中卷經(jīng)文共有2148字，為版本考證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