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鳴濤兄指給我看那些白日焰火的時候,我不以為然,那有什么好看的,在白晝的光里,一切都那么微不足道。他說,那就對了,這微弱的焰火,竟然敢于在白晝里和日光競技,豈不勇氣可嘉嗎?
“那也無異于蚍蜉撼樹吧。”
“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架勢,但做著,總是聊勝于無。”
做著,便聊勝于無。這是令我猛然驚醒的一句。
按照鳴濤兄的說法就是——愚公每日移掉大山的幾千萬分之一,卻孜孜不倦地做著。雖然這是神話,我們也不奢望去感動上天,但至少可以讓命運的軌跡發(fā)生一點點微妙的變化。
這一點點微妙的變化,足以給山窮水盡的你一個柳暗花明的路口。
瑞典導演羅伊·安德森的電影《你還活著》,看完令人回味無窮。瑞典小城,有一群形形色色看似普通而又古怪的小城居民:天天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叫嚷“沒有人理解自己”的胖大媽,破壞別人宴席的中年大叔,口不擇言傷害到對方的爭吵夫婦,聽了二十七年精神病人傾訴已經(jīng)不堪重負的精神科醫(yī)生,一個隨時都會解散的業(yè)余樂團,敢于追求愛情哪怕只是夢境的女孩安娜……一段段看似毫無聯(lián)系的生活片段,或荒誕滑稽,或離經(jīng)叛道,卻共同講述著人與人之間愛與被愛的幽默悲喜劇。其中,有一個片段特別感人:一個黃昏,一個打扮成搖滾歌手模樣的小伙子坐在窗口彈吉他,屋里臥室的床上坐著一個穿白色婚紗的姑娘。窗戶外面擠滿了人,有人敲窗戶,小伙子站起來打開窗,“噢……”人群一陣低呼。后面有人喊:“新娘在哪兒呢?安娜在哪兒呢?”屋里新娘站起來,好奇地擠到窗前,“哇……”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
這是女孩安娜的一個夢境,她穿上白色的婚紗,等候歡迎的人們獻上祝福。即便是超現(xiàn)實的白日夢,那也美好得讓觀眾想齊聲鼓掌叫好。
安德森這個關于夢境的營造,是想告訴我們,即使眼前的生活如何不堪,也請知足吧。畢竟,我們還可以有夢。
這白日里的夢,也如白日焰火,有這個夢溫暖著,總會抵御一些寒涼。
某一天,我又一次看到白日焰火。好像是某個飯店開張,熱鬧而喧囂,可是無人看得見煙花的美,那是隱于白日的絢爛。焰火的藍錯過了黑夜的背景,便不易被察覺出來,這多少令人感到可惜。但做著,便聊勝于無。白日里,我們正大光明地行走,攜帶著毛茸茸的影子。陽光給了我們多么大的底氣啊,它灌輸給我們力量和鈣,也灌輸給我們公平和愛。
陽光可以殺菌,藏污納垢的地方也可以被清洗干凈。
我的白日,見證我的清白;我的焰火,見證我的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