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翻譯當(dāng)游戲，百歲楊苡在女兒眼里就像一個小女孩

劉夢妮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文字游戲，它使你夜不能眠，但最后你嘗到它的甜味?！眲倓傔^完103歲生日的楊苡將翻譯稱為“游戲”。事實上，“這是一種玩法”是她現(xiàn)在的口頭禪。

女兒趙蘅有時甚至覺得母親就像一個小女孩：“并不是她樣子有多年輕，而是她仍然思維活躍，活力四射，對什么都感興趣，對什么都好奇?！?/p>

楊苡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大外文系，是著名翻譯家，代表譯著《呼嘯山莊》暢銷數(shù)十年。

趙蘅告訴記者，楊苡出生兩個月時，父親就去世了?！拔彝馄藕芤獜?，也重視教育，對自己的三個孩子，不分男女，都要求他們好好讀書?！?/p>

三個孩子后來都學(xué)有所成：楊苡的哥哥楊憲益和妻子戴乃迭將百余種中國經(jīng)典著作譯成英文，被譽為“翻譯了整個中國的人”；楊苡的姐姐楊敏如畢業(yè)于燕京大學(xué)，師從顧隨，是著名的古典文學(xué)研究專家。

楊苡小學(xué)和中學(xué)上的是天津中西女校?！霸谀抢?，媽媽打下了比較堅實的中英文基礎(chǔ)?！壁w蘅介紹。

楊憲益是楊苡一生最崇拜的人。小時候，楊苡總是拽著哥哥的衣袖，哥哥到書店買書、看電影、逛市場她都要跟著。

1937年，楊苡中學(xué)畢業(yè)，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保送南開大學(xué)。沒想到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師生被迫南遷。楊苡和幾個同學(xué)一起坐船從天津到香港，再繞道越南，最終抵達(dá)昆明。

“媽媽興趣非常廣，她喜歡文學(xué)、電影、戲劇，還學(xué)過跳舞?！痹谮w蘅看來，母親楊苡走上翻譯之路，除了楊憲益的影響，還有沈從文與巴金的推動。

楊苡到了昆明后，與同住在青云街的沈從文相識。她本來想上中文系，但沈從文了解她的情況后，力勸她進(jìn)外文系。

沈從文常常鼓勵楊苡多讀書，不要荒廢時間。直到晚年楊苡仍然記得，夜里自己要睡覺時，對面樓上沈從文的房間里還亮著燈。

巴金一直通過書信影響著楊苡。在天津讀中學(xué)時，楊苡就開始與巴金通信，這樣的通信持續(xù)了一生。

1942年6月，巴金寫信鼓勵楊苡：“人不該單靠情感生活，女人自然也不是例外。把精神一半寄托在工作上，讓生命的花開在事業(yè)上面，也是美麗的?！?/p>

1943年年底，巴金在信中談到了翻譯：“我還是勸你好好翻譯一本書……不要急，一星期譯幾百、幾千字都行，再長的書也有譯完的時候。慢是好的，唯其慢，才可細(xì)心去了解，去傳達(dá)原意。”

英美文學(xué)專家陳嘉對楊苡的翻譯生涯也有影響。2002年，楊苡在《天真與經(jīng)驗之歌》的譯后記中，回憶了半個多世紀(jì)前在重慶中央大學(xué)外文系借讀的日子，說陳嘉教授“朗讀英詩時那種柔和委婉的音色和鏗鏘有力的吐字永存在我的記憶里”。她還記得，在黯淡的燈光下，陳嘉一字一句修改她翻譯的詩，連韻律和節(jié)奏都要推敲。

在南京定居的楊苡晚年總惦記著要去北京看哥哥?！皨寢屢话隳昴﹣肀本?，因為舅舅的生日是在冬天，她要陪舅舅過生日?！壁w蘅說。楊憲益去世后，楊苡再也沒有去過北京。

趙蘅介紹，楊苡喜歡靠在床頭看報、看書，還是電影、電視劇的熱心觀眾，“有喜歡的電影，她還會讓保姆打電話叫我看，常常我在北京，媽媽在南京，我們看同一部電影”。

“她還有微信呢，雖然不會發(fā)消息，但天天都要看朋友圈?！壁w蘅笑著說。

楊苡的家中充滿懷舊、藝術(shù)和童真的氣息。沙發(fā)靠背上和柜子里擺著可愛的玩偶，大多是親朋好友送的，還有一個玻璃柜專門放各種各樣的貓頭鷹，有布的，有瓷的，有金屬的。“媽媽視貓頭鷹為智者。”趙蘅告訴記者。

對于布置房間，楊苡至今都興致勃勃?！拔液芘宸寢?。這是一種對生活的熱情吧?；钪拿恳惶欤家钤诿乐虚g?！壁w蘅說。

“到現(xiàn)在，媽媽都喜歡給自己列創(chuàng)作計劃，雖然她已經(jīng)很難完成了?！壁w蘅說。

“媽媽很喜歡念稿子給我聽，念完會問：‘這樣寫行嗎？那樣子真的非?？蓯邸！壁w蘅說，她總覺得母親身上有一種時間凝固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