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楊明明

立 秋

我不在意秋天是否就此開始

一朵完整的云

從來就無法被播種

盡管泥土是濕的

天空和我也是

在第一片葉子死去前

我允許某個模糊的季節(jié)

在我體內(nèi)拖欠房租

我所求甚少

——我知自己無物可求

那便，來試探我吧

我不是花朵，也不是河流

你莫來取悅我

我也不會使你豐收

迷 路

我擁有我自己，惶促得

仿佛走不完的一生

剎那間行至彼岸

燈還未燃起

陌生人已笑著迎我

似熟客一般

落了座，手指開出的

俱是萎謝

撲簌簌墜滿衣衫

于是，我不得不再次上路

月亮剛剛離開

我在它身后風(fēng)塵仆仆

獻(xiàn)給母親

我是在一個春日混沌的三月

第一次看到你

（如果睜開眼便可稱之為“看”）

赤條條從死地爬出，河流是你

土地也是你

蒙昧?xí)r，我將記憶交予他人

總有許多事物無故失竊

你的大汗淋漓，春雨

未落時，春雨是你

哪有人不喜歡鮮花，一枚果

我濕噠噠從你腹中墜落

你小心地洗凈收好，塵埃中

你將用余生把我細(xì)細(xì)品嘗

已下過二十二場雪了，你終于知曉

這枚果，半是甘飴

半是苦酒，抑或有些許毒素

這使你兩鬢俱霜

風(fēng)把我吹得很遠(yuǎn)了，媽

你的淚水等待著

我此刻落于紙上的所有字眼，而我

即將開成你年少時鐘愛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