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美學本質問題探議

◎楊希楠

一、美的本質

對“美是什么”問題的討論，應從美的本質思考和美的認知狀態(tài)兩方面進行。美究竟是事物本身具有的，還是欣賞者投射到該事物中的，抑或是還有其他情形？在美學研究中，這個問題常被表述為美的本質問題?！岸赖谋举|是美學本體論的中心問題，即美為何?！盵1]首先對這一問題的探討歷史提出追問，即從美學視角看，對美的本質問題探討包括三個方面，美的本質問題直接與有關世界的存在、人的存在等最基本的哲學問題相聯(lián)系，故我們有必要分辨“什么是美”“美是怎樣存在的”以及“為什么美”。至今關于對美的存在問題的解答，包括主觀的、客觀的以及主客觀統(tǒng)一的論調。在美學史上明確提出主觀論觀點的17世紀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將美歸結為一種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20世紀的西方美學中，也不乏喬德等客觀論者，蘇聯(lián)和當代中國美學界更是出現(xiàn)許多在美學中堅持唯物主義立場的論調。而主客觀統(tǒng)一論相對出現(xiàn)最晚，存在主義、解釋學、西方馬克思主義等美學派系大多主張這種理論。在當代中國美學領域，朱光潛無疑是此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在此理論基礎上，還需要進一步闡明“統(tǒng)一”與“相互作用”的具體含義，即“美”存在于怎樣的主客“相互作用”之中。其次，需要進一步闡明美的本質與人的本質的內在聯(lián)系，即美是人的本質力量的感性顯現(xiàn)。“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在于勞動的觀點，是我們解決美的本質問題的理論基礎?！盵2]圍繞這一觀點，我們可進一步說明人的本質的審美性，美的主客觀統(tǒng)一是以“有意識的生命活動”為基礎的。在充分、客觀、有針對性、有指導性地解讀并提煉過往理論研究的基礎上，厘清美的本質問題，再在原有理論基礎上，豐富研究視角、研究方向，最終回歸并鞏固美學本體論研究基礎。

二、設計美的本質

圍繞設計美的本質問題，討論設計美的本質顯現(xiàn)、設計美的主客觀性以及設計美的本質具有哪些特征。首先，設計美應從設計活動的動態(tài)過程到靜態(tài)成果中體現(xiàn)，這一過程始終包含作為設計者本身及作為審美主體的人對設計的美的感受。因此，研究設計美在某些角度之下亦是在體會設計美感。其次，設計美的認知離不開歷史的尺度。設計美體現(xiàn)的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是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產物，受人類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的制約，通過梳理工業(yè)革命以來的不同歷史、地域、民族、文化、心理等對設計美的認識案例即可窺見一二。

在西方哲學美學進入現(xiàn)代之前，更多的探討在于美本身。對美的本質的觀點大致可歸為兩類：一類是從物的客觀屬性來說明美的本質；一類是從主觀的、精神本體層面來說明美的本質。這兩類觀點的共同點是都把主觀與客觀對立開來，用主客二分思維模式進行思考。西方傳統(tǒng)哲學的“主客二分”觀點自20世紀以來逐步發(fā)生轉向，以海德格爾等人為代表的西方現(xiàn)代哲學家都主張“天人合一”思維方式。從某種程度上說，其觀點與我國傳統(tǒng)美學精神的天人合一也具有一致性，有必要將討論的重點放到對設計美的客觀性和社會性層面思考，豐富其現(xiàn)實意義。

設計美的本質特征主要包含三方面，分別是：實用功能性、社會功利性以及自然典型性。它們共同決定了美的客觀性質是什么、感性形式是什么、生活內容是什么以及文化深度是什么，也決定了美的豐富復雜的心理特征。其中，實用功能性即是指功能美的技術產品的有用性，這種特性可有條件地轉化為美。諸葛鎧先生在《藝術設計學十講》中也提到“功能美”觀點，從設計的發(fā)展角度看，設計美本質的社會功利性要先于審美性。即首先被賦予實用價值，然后再在審美層面上加以美的修飾，共同作用于社會，產生社會價值。

三、設計審美構成要素

設計審美構成要素主要分為四個方面，分別是最基礎的材料美要素和結構美要素、最直觀的形式美要素以及最本質的功能美要素。研究設計美的構成要素主要依托歷史的演進和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它使技術材料的發(fā)展對設計美產生的影響變得越發(fā)不可忽視。技術進步和設計流行在體現(xiàn)時代節(jié)律的同時，也深刻影響著設計審美的研究與判斷。

首先，什么是材料要素？設計的材料、結構與功能之間有怎樣的關系？設計在不同材質下會產生哪些不同的美的聯(lián)想？現(xiàn)當代設計對新材料的理解如何，或將形成哪些設計風格與思想？這些都可以從不同設計門類實踐中得到解答。其次，關于結構美要素需要思考：不同歷史時期出現(xiàn)過哪些結構作用與結構方式？結構的表現(xiàn)形式有哪些？對結構特征的把握到了一個什么樣的程度？再次，嘗試解決形式美和美的形式之間的問題，再談形式作為材料與結構的外在表現(xiàn)是如何體現(xiàn)的。最后，探討功能美要素。功能體現(xiàn)合理的“人—機—環(huán)境”關系，是功能與結構、形式之間怎樣的關系。設計美有著屬于自己的獨特審美特征，各個構成要素均體現(xiàn)著設計美是人類物質生活領域合目的性和合規(guī)律性和諧統(tǒng)一的自由自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

四、美的概念之反思與重構

通過對設計美的構成要素進行梳理，以及關于設計美的本質研究的相關著作進行研究，不難發(fā)現(xiàn)設計美是通過設計實踐上升為形而上的美學理論的。設計美學的研究經歷了工藝美學、機器美學、技術美學到設計美學的研究路徑。站在設計美學的研究發(fā)展脈絡中，理解“設計美的認知離不開歷史的尺度”，可圍繞以下兩點活動規(guī)劃理解過程：第一，必須對自然界以及人本身存在的科學性、規(guī)律性有所認知，并將這種認知根據人的需要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理解與重構。第二，將這種構想通過人類已知的、可控的物質材料來予以物質化的表達與應用，并以此驗證設計美構想的真理性與現(xiàn)實性。設計美學之所以被稱之為美學，不僅說明它具有各種可稱之為美的形式與規(guī)律，更說明它具有廣義的美學中所包含的研究意義與價值。鞏固論證對設計美的認識不能脫離歷史的尺度，同時強調設計行為或創(chuàng)造美的行為是人類所特有的美的造物活動。

我國美學、設計美學學科發(fā)展較晚，理論和實踐的根基都較薄弱，也出現(xiàn)過將許多并不屬于美學范圍內的問題硬冠上美學研究名頭的情況，造成“泛美學化”現(xiàn)象，實質是將美學與應用美學等其他學科的界限模糊了。設計美學的研究也存在類似的問題，國內先后出現(xiàn)過“工藝美學”和“技術美學”。設計美學有別于工藝美學和技術美學的價值與意義在于，它作為一門學科具有理論性，是設計的基礎性學科；同時，它應當包含在美學范疇內，與技術美學等有明顯差別，不應混淆?；氐綄υO計美本身的思考，雖然我們不能將設計美學與工藝美學、技術美學在某些階段畫上等號，但我們應思考設計美在不同階段都受到哪些技術、工藝、觀念的影響，并在當時呈現(xiàn)出了哪些獨具一格的“時代韻律”。例如，工業(yè)革命后大機器生產帶來消費方式、生活方式改變的同時，形成設計的新門類、新材料、新方法，也帶來使用價值與審美價值的重新定義。又例如新一輪科技革命所迎來的大數據、智能化時代，對當下及未來的設計美學學科建設是一次有力的推進和震蕩；設計媒介、設計載體，甚至設計本體都將發(fā)生質的改變，這些既是時代的要求，也是設計的義務。

從時代的縱向角度反思與重構設計美學概念，或許設計美特定的、歷史的顯現(xiàn)形態(tài)有所謂先進與落后之分，工業(yè)設計將取代工藝美術占領生產和商業(yè)活動的高地。但在美學層面上則無所謂“先進”之說，關鍵是人們對工業(yè)設計美學性質的看法究竟是盲目的還是自發(fā)的。例如莫里斯與拉斯金都屬于所謂“盲目派”，認為大工業(yè)生產必將造成審美破壞，從而一時間將時代與審美文化對立起來?！袄硐搿迸c“現(xiàn)實”可以在共同發(fā)展過程中達成高度統(tǒng)一，即設計美學存在的意義不僅是一種“理想”，更能隨時隨地照進“現(xiàn)實”，成為一種美的生活方式。

五、審美評價與未來

設計的新門類、新材料、新方法將對設計的使用價值與審美價值重新定義，包含新材料與設計審美自覺、未來美形態(tài)的多元探索以及設計評價及標準再定義這三個方面。首先，在新材料與設計審美自覺中，討論設計審美的階段性變化以及相對應的材料、技術、媒介的發(fā)展進程，討論材料構成的“形式意味”如何喚起人們的審美感情。經濟、科技的發(fā)展給人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觀念帶來巨大改變，“實用、經濟、美觀”這三個設計審美基本原則受到沖擊并發(fā)生變化。設計審美感知手段的演化經歷以下四個階段，分別是：借助簡單生產工具進行手工加工的第一階段，運用機械生產加工以及新材料、新技術的第二階段，應用數字化生產及計算機技術的第三階段，應用移動互聯(lián)、3D打印、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第四階段。未來，我們將以設計審美“4.0階段”現(xiàn)有的各項要素為基礎繼續(xù)向前發(fā)展，但不割舍一直以來生產生活方式約定俗成的一系列審美原則，使其共同構成我們對設計的認知，同時直接影響設計理論體系內容的建構，這也是討論設計學理論未來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基礎與重要前提。

未來美的形態(tài)一定是多元化的，在時代變化和科技進步的驅動下，審美對象和審美原則共同發(fā)生變化時，機器美學、技術美學、數字時代等對現(xiàn)代審美特征引起轉變。因此，圍繞未來美的形態(tài)研究，從美的形式的流行性，審美的日常化，設計美的商業(yè)性、時尚性與藝術性，審美的數字化以及設計全球化等多方面入手，說明現(xiàn)代設計審美追求隨著生產力、科學技術、傳播媒介、大眾生活方式的轉變，向著多元化方向不斷變化將是大勢所趨。

六、結語

從技術到觀念的轉變將深刻影響并指導重建設計評價體系及評價標準，重建設計美學架構。例如在大眾文化和智能時代語境下，設計美是否脫離它扎根的土壤，產生全球文化交融中的本土消融，或又因消費主義引發(fā)浪費主義。只有清醒認識并有效處理過度發(fā)展可能帶來的設計領域深層問題，才能客觀定義設計美學和設計美學理論，將設計美學本體論研究在形而上層面拓展并夯實，同時也能將理論落到實處，指導實踐并不斷加強自我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