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下完善我國憲法宣誓制度的若干思考

華北水利水電大學法學院 韓飛

一、憲法宣誓制度的起源

憲法和憲法宣誓制度是近代人類文明的重要成果，經(jīng)過近千年的發(fā)展和演變，其背后蘊含的法治理念及法治精神已經(jīng)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所接受，如今，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都將憲法宣誓作為一種重要的儀式寫入憲法，將其作為公務員任職的前提，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著這一制度。我國著名的憲法學者韓大元教授同他的研究團隊對比研究了193個國家的憲法，研究表明，其中177個國家的憲法文件中都規(guī)定了憲法宣誓制度，占比高達91.7%，足見這一制度早已經(jīng)深入世界各國人民心中。

通過研究憲法和憲法宣誓制度歷史，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通常是相伴而生。學者們一般認為憲法宣誓制度最早誕生于英國。1215年，為了限制王權，英國的封建貴族和僧侶們聯(lián)合起來向當時的英王約翰施壓，最終促使了《大憲章》的誕生。為了確保英王能有效遵守大憲章的規(guī)定，他們采用了與封建大臣效忠宣誓的類似的方式讓英王約翰宣誓對《大憲章》效忠，這一制度通認作憲法宣誓制度的萌芽[1]。作為大陸法系的代表德國，在其《波恩憲法》也有類似制度，其第56條規(guī)定：“總統(tǒng)就職時，應當在議會中對著全體議員進行效忠 宣誓，盡全力促進全體國民幸福，排除國民災難，恪盡職守，平等待人”。

二、我國宣誓制度的確立及其意義

在2014年10月召開的四中全會上，“將現(xiàn)行憲法的公布日期作為每年的憲法日，并建立我國的憲法宣誓制度”成為中央共識，并寫入《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這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文件中，這是國家中央層面首次提出建立憲法宣誓制度。次年7月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了《關于實行憲法宣誓制度的決定》（以下簡稱《憲法宣誓決定》）。這標志著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近70年之際，終于以立法形式將實行憲法宣誓制度確立下來。

憲法宣誓制度作為一項我國最重要的憲法活動，已經(jīng)被寫入憲法，以國家根本大法的形式確立下來，其實施對我國法治建設具有深刻意義。

首先，面對新時代下中國日益多元的利益和矛盾沖突，尋找一個14億人口都認可的共識十分必要。憲法作為一國根本大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是公民基本權利的保障書，它凝聚了國家和人民的基本共識。通過憲法宣誓制度來凝聚全國人民的基本共識是最有效的方法。

其次，憲法的生命在于實施，憲法的權威也在于實施。通過簡潔莊重的憲法宣誓這一充滿儀式感的活動，使宣誓者和見證者都經(jīng)受一次憲法精神的洗禮，自覺在思想上強化對憲法的認同與敬畏，激發(fā)他們責任感和使命感，進而在人民心中形成對憲法的信仰，諺語有云：“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將形同虛設”。只有人民心中信仰法律，相信法律，自覺地遵守和尊崇法律，從內(nèi)在的價值和精神層面上來維護憲法法律權威，才能實現(xiàn)社會秩序的健康發(fā)展，并最終達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目標[2]。

三、我國憲法宣誓制度完善構想

我國的憲法宣誓制度既具有中國特色，也合乎理論邏輯，并且已經(jīng)在全國普遍推行。但是目前還有不少亟待完善的地方，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憲法宣誓主體的范圍過窄

所謂憲法宣誓主體，是憲法宣誓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憲法宣誓活動的主要參與者，它是指在憲法和其他相關法律法規(guī)中明確指出應當進行憲法宣誓的人員。2018年2月24日通過的修訂版《憲法宣誓決定》中規(guī)定：“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及縣級以上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選舉或者決定任命的國家工作人員，以及各級人民政府、監(jiān)察委員會、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任命的國家工作人員，在就職時應當公開進行宣誓?！痹摗稇椃ㄐ臎Q定》將我國的憲法宣誓主體界定為國家工作人員，這個雖符合國際慣例，但略顯單一[3]。

將憲法宣誓活動作為一項長期堅持實施的制度，其目的就是為了使更多的國家工作人員具有憲法使命感和責任感，增強其內(nèi)心的憲法和法律意識，在簡潔莊重的儀式中向國徽或國旗宣誓，激發(fā)他們維護憲法和法律權威的感情和動力[3]。為了確保憲法成為根本的活動準則，成為全體人民的共同信仰，就必須讓更多的人以宣誓者身份接受憲法精神教育。有助于在全社會營造學憲法，遵憲法，護憲法的良好氛圍。本文認為以下幾類主體應加入到憲法宣誓中來：

（1）中國共產(chǎn)黨及各民主黨派內(nèi)的各級官員就職應進行憲法宣誓。中國共產(chǎn)黨和各民主黨派都是具有中國特色新型政黨制度的下合法政黨，是我國愛國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作為一項基本國策，已經(jīng)被寫入憲法序言中。所以各政黨的內(nèi)的各級官員就職也應該進行憲法宣誓。

（2）公民參軍、授軍銜，參與戰(zhàn)爭時應進行憲法宣誓。軍人作為國家長治久安的重要保障，也是實現(xiàn)中國夢、強軍夢的基礎。進行憲法宣誓也是對其肩負的神圣職責和光榮使命作出堅決履行的鄭重承諾和保證。

（3）人民教師、醫(yī)生等特殊職業(yè)任職時應進行憲法宣誓。教育教師事業(yè)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醫(yī)療衛(wèi)生事業(yè)是保障人民健康的基石，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國家富強的重要標志。這些行業(yè)都與老百姓日常生活關系密切，把他們納入憲法宣誓主體，不但有利于他們形象再造，增強自身職業(yè)理解、職業(yè)態(tài)度和職業(yè)情感，有助于培養(yǎng)他們樹立教師、醫(yī)生特有的職業(yè)使命感和責任感，樹立良好的職業(yè)形象。尤其是教師職業(yè)，由于其職業(yè)的特性，提高他們的憲法觀念和法治思維，促使他們更好的知法，懂法，守法，并在教學中自覺傳播憲法的精神和知識，能促使更多的普通民眾在意識深處接受并認可憲法和依法治國理念。

（4）各級人大代表，無論間接選舉還是直接選舉的人大代表均應在就職時進行憲法宣誓。人大代表不僅僅是一種榮譽光環(huán)，更多是一種責任和義務的擔當，讓新當選的人大代表進行憲法宣誓，有助于宣誓人深化對憲法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認識。促使他們在今后的履職中形成一種主權在民的潛意識，忠實代表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和愿望。

（5）青少年年滿18周歲舉行成人禮時應進行憲法宣誓。18歲既是青少年步入成年，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時刻，也是擁有憲法規(guī)定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光榮時刻，此時進行憲法宣誓，對培養(yǎng)青少年的成人意識和社會責任意識、公民意識和公民素質(zhì)以及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等具有重要的意義，而且具有強烈的教育性功能，對全民普及憲法，宣傳憲法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缺乏對宣誓失效和違誓行為的監(jiān)督

一套完備的憲法宣誓制度，應該不僅包括宣誓的內(nèi)容與程序，還應包括宣誓無效、失效以及違誓等行為的懲罰補救機制，本文認為應該主要從宣誓失效和違誓兩個方面考慮[4]。宣誓失效主要是指宣誓人員在宣誓時出現(xiàn)了程序上或者儀式上的錯誤，如宣誓詞順序顛倒或用詞錯誤，未懸掛國旗國徽等使宣誓程序不成立。這樣的失效，并不代表宣誓者實質(zhì)性的錯誤，只要適當?shù)臅r候進行重新宣誓即可。

更重要的是如何對宣誓失信行為進行有效規(guī)制。不能有效實施的法律將成為一紙空文，最終損害法律的權威性，沒有懲罰性舉措的宣誓是毫無威懾力的。因此，必須建立和憲法宣誓活動配套的違誓失信等行為的追究機制，避免減損憲法宣誓制度的權威性情形的發(fā)生[5]。對于不講信用、失信于社會、違反宣誓誓言的行為，設置一系列的懲戒措施，包括不限于停職檢查、公開道歉、調(diào)離崗位等。這樣才能強化宣誓活動在宣誓人心中神圣地位，自覺摒棄將宣誓活動視為“走過場”“形式化”“表演化的”錯誤思想。

結合我國目前的法治建設情況，建議在各級人民代表大會設立一個專門的憲法宣誓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統(tǒng)籌負責憲法宣誓活動的監(jiān)督與懲戒，對失效宣誓和違誓情況及時糾正。委員會成員可以由憲法行政法方面的學者、政府及司法機關政策法規(guī)部門成員，以及基層群眾代表等相關人士組成。

（三）尚未制定《憲法宣誓責任法》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一直未有憲法宣誓制度，直到黨的十九大才將憲法宣誓制度寫入憲法，雖然已經(jīng)有了較為明顯的進步，但是在《憲法宣誓決定》中將宣誓儀式的具體事項規(guī)定權授予各組織機關，同時將各級地方人大選舉或決定的國家工作人員的憲法宣誓組織辦法交由地方人大各自制定，這就造成各地實踐中規(guī)定不一、宣誓儀式混亂[6]，宣誓主持人人選，宣誓地點、宣誓會場布置、監(jiān)誓人設置等內(nèi)容缺乏統(tǒng)一的規(guī)范，會削弱儀式的嚴肅性，妨礙宣誓儀式的價值發(fā)揮，進而導致憲法宣誓的權威性大減。所以，應當盡快將憲法宣誓制度規(guī)范化，制度化。其中加快制定全國通行的《憲法宣誓責任法》是可行途徑之一。

通過《憲法宣誓責任法》來對宣誓制度的主體、組織方式、程序及違背憲法宣誓所應承擔的責任進行詳盡的規(guī)定，建立一個全國通行的憲法宣誓制度，確保全國的憲法宣誓活動遵守一個規(guī)則，一個標準，不斷提高制度的科學性和權威性，打造出一部符合中國國情和歷史的中國特色憲法宣誓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