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穿越黑洞

“你后悔我當上了‘起源計劃’的宇航員嗎？”賀天問突然問朱迪，兩人此時使用的是私密頻道，朱迪特別要求的。

朱迪收起了笑臉，此刻賀天問已經(jīng)借助太陽引力轉向飛往了木星，五天后木星基地將在木衛(wèi)四卡利斯托上持續(xù)引爆反物質炸彈，制造出能夠使凡納里探測器通過的穩(wěn)定黑洞。雖然說是穩(wěn)定，但還沒有人嘗試制造這么大型的黑洞，更別說真人試驗，有誰會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開玩笑。

除了賀天問。

“如果說我后悔，你還能回來嗎？”朱迪說。

“好像回不來?！辟R天問又試圖用玩笑蓋過傷感，說：“那你會怪我嗎？”

“那你會怪我嗎？”朱迪突然問。

“為什么我要怪你？這都是我自愿，也是我們的夢想，我們的約定，不是嗎？”

朱迪差點忍不住說出了真相，但她不能，只好說：“對，都怪你?！毖劢怯瘽M了淚花。

早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愛因斯坦就曾發(fā)現(xiàn)星際文明可能通過黑洞實現(xiàn)“星際地鐵交通”。但人類就算知道了“地下”有“地鐵隧道”，通過黑洞建立了“地鐵站”，也不知道隧道通往何方?？梢磺蟹路鹗亲⒍?，受到“尋根”浪潮的影響，不久眾多研究就指出有多條隧道指向“起源恒星系”，仿佛坐實了人類起源地的假設。

按照計劃，時間跨越到五天后，通向“起源恒星系”的黑洞入口就在眼前。整個木衛(wèi)四消失在絕對的黑暗中，它原來的空間形成了一個光子籠罩的黑心球體，環(huán)繞著一圈吸積氣盤，和人類二十一世紀時首次看見的黑洞一模一樣。

“你準備好了嗎？”朱迪說。

“準備好了?！辟R天問全神貫注地控制著凡納里探測器，靈活得就像自己的身體一樣，而此時全太陽系的人類也在注視著他們。

“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

“我最重要的東西就藏在臥室床底最中間的地板下。替我保管好，然后，等我回來?！辟R天問叮囑朱迪。

朱迪一愣，目光開始飄忽，哈里森輕輕拍拍朱迪的肩膀，才讓朱迪冷靜下來。

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朱迪說：“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的，永遠?！?/p>

所有人都知道賀天問笑了。

但也是在全人類的注視下，一艘重型飛船突然出現(xiàn)在木衛(wèi)四黑洞的背后，隔著黑洞直直地沖向凡納里號探測器。

“那艘飛船是什么情況？”哈里森見形勢不對，喊來負責安保的人，但誰也不知道那艘飛船是哪來的，甚至還繞過了安保部隊。

但片刻后那艘飛船就說明了來意，飛船甲板展開形成一片巨型投影屏幕，用顯眼的紅色寫著“木星人的命也是命”等反對種族歧視的標語。顯然是想趁著這個舉世矚目的機會抗議木星上的暴力執(zhí)法和種族歧視，因為現(xiàn)在木星上正值種族運動高潮。

“這些瘋子！”哈里森用力一拍桌子喊：“偏偏挑這個時候，他們是怎么進去的？”

很快哈里森的問題也得到了回答，飛船上飄出許多穿著宇航服的人，舉著各種抗議標牌，其中就包括了木星警察。

“代理，他們可能要有麻煩了?！敝韺锷f。

只見他們慢慢被黑洞的引力捕獲，不出片刻，重型飛船就被巨大的引力拖入其中，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深淵巨獸死死咬住，然后不費吹灰之力地撕成碎片。而那些抗議的人依然舉著牌子，怒吼著，直到被黑洞吞噬的最后一刻。

這結果誰也沒有想到，幾十條人命就這么消失在眼前。

“天問，快減速，不要去?！敝斓虾暗?。

“來不及了?！憋@然賀天問也被這一幕震驚了，但現(xiàn)在減速或者變向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于是他選擇了加速。

“你在干什么？”朱迪吼道，臉上露出恐懼。

“沒事的，朱迪，相信我！”賀天問執(zhí)意要沖向黑洞。

“上次你也是這么說的！”朱迪突然淚奔，仿佛賀天問已經(jīng)冒過一次險了。

但賀天問的注意力已經(jīng)全在操縱凡納里號探測器上了，自信不知從哪里不斷涌來。

“不要！”朱迪痛苦的聲音還回蕩在賀天問耳邊，但他駕駛凡納里號探測器全功率噴射著等離子體沖進了木衛(wèi)四黑洞。

凡納里探測器開始劇烈抖動，無數(shù)發(fā)光星系從賀天問眼前掠過，他仿佛在光影的通道里滑行，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無法丈量，但當賀天問突然從通道里鉆出來的時候，快速移動的星系突然靜止，一切寂靜得可怕，沒有朱迪的喊叫聲，沒有震動的噪聲，沒有任何聲音。

“朱迪？”賀天問試著喊了一聲，但無人回答，仿佛這世界只剩下了他，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能來救他，來自潛意識的孤獨恐懼正慢慢侵蝕賀天問。

賀天問往后看，只見另一個完全對稱的木衛(wèi)四黑洞在不斷吐出物質，包括被壓成薄片的重型飛船殘骸。不一會兒，一滴“水滴”樣的光滑物體被黑洞吐了出來，賀天問記得那是轉發(fā)器。

“天問？天問？你聽得到嗎？”朱迪的聲音在喊著。

賀天問舒了一口氣，接著大喊：“朱迪我們成功了！”如果他能動，真的想手舞足蹈，但他知道自己身體被保護在探測器中央，閉眼平躺著，所以只能想象一下了。

對話的另一端突然安靜了，隨后爆發(fā)。朱迪哭得梨花帶雨，哈斯森興奮得吼叫了起來，眾人狂歡，整個人類為賀天問歡呼。

“天問，天問……”朱迪哽咽著喊著賀天問的名字。

“我在，完好無損的?！辟R天問依然開著玩笑。

“太好了?！?/p>

即使隔著成千光年，賀天問依然能感覺得到朱迪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