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門開啟,存儲艙內(nèi)的照明也隨之亮起,顯露出李曲云和霍楓的身影,由于艙內(nèi)碼放著大量“星墟”的發(fā)掘遺物,偌大的艙室里仍顯得灰暗,處處是憧憧的陰影。
常遠征仍然微闔二目,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是在李曲云和霍楓的眼里,那有些枯瘦的身體中似乎飄出一股無形的黑煙,煙霧升騰直達艙頂,逐漸凝實為一尊來自宇宙深淵的惡魔,渾身散發(fā)著冰封了億萬年的寒冷,正用狠戾的目光盯著他們,兩個人同時感到來自心靈深處的顫栗,好像下一刻就會墜入地獄的冥河。
這是來自血脈的壓制,來自心靈操控者施加的真實感受,雖然他們?nèi)匀槐3种疚业囊庾R,但畢竟曾被神域病毒感染過,也就必然會受到神域神主的影響,兩個人相互對視,不約而同露出會意的微笑,而后手拉著手向常遠征走去,他們的步伐很穩(wěn)健,臉上的表情很輕松。
常遠征的心里逐漸地有了憤怒,并且這怒火隨著那兩個卑微的人類的接近愈發(fā)熾烈地升騰起來,他們真的那般輕松嗎?不!神域生靈的心靈操控和血脈壓制來自先祖?zhèn)儫o數(shù)年的微觀探索和難以計量的資源投入,曾經(jīng)以此統(tǒng)御著數(shù)不清的星空智慧種族,雖然自己還沒有動用,只是自然釋放的威壓,也絕不是這些低賤的生命能夠輕松抵御的,他們這是在向他示威,蚍蜉撼樹般的示威,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的憤怒,甚至不能有絲毫動作,否則這低等的文明就有了和他面對面的本錢,他們不配。
于是,他動了一下意識,腳邊的地獄犬突然睜開了惡狠狠的眼睛,看定李曲云二人之后,緩緩站起身,身體向后弓去,而后化作了一道烏光,轉(zhuǎn)瞬而至,她首先選擇的是李曲云,這具身軀雖然顯得嬌小,給它的威脅卻是最大。
地獄犬的速度太快了,雖然經(jīng)過了神域的強化,李曲云仍然反應不及,拉著霍楓的手還不及撒開,那張巨口已經(jīng)在她眼前猛然張開,一股惡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強效致幻劑對李曲云雖然沒有作用,那張巨口卻是致命的威脅,正在這時,兩聲清脆的槍聲響起,子彈擊中地獄犬的下顎骨,這雖然沒能擊穿地獄犬的皮膚,卻讓它的動作為之一滯,接著這一瞬間,李曲云一側(cè)身,翻轉(zhuǎn)到了地獄犬的身后。
疼痛讓地獄犬狂性大起,舍棄了不見的李曲云,徑直對著霍楓咬了下去,沒想到對方竟然躺倒在地,還一把抓住了它的下顎,向著它身下滑去,地獄犬正欲發(fā)力,突然感到致命的危險從身后襲來,繼而雙眼一陣劇痛,喉嚨里的悲鳴剛剛發(fā)出一般,上顎又被一雙細小卻有力的手牢牢抓住,并向后猛扳。
這一下,地獄犬陷入困境,上下顎分別被兩個人類反方向扳住,空開大口卻什么也咬不到,而身體卻被對方用雙腿死死制住,幸好這張大口的咬合力超級強大,雙方一時陷入僵持之中。
地獄犬還在拼命掙扎,恍惚間看到兩點藍光亮起,一道從左眼入腦,一道徑直割下了下顎,地獄犬感到一陣劇痛,繼而眼前一黑,意識陷入沉寂。
拋下了地獄犬的尸體,兩個人又手拉著手向常遠征走來,由于使用的是激光切割工具,兩個人的身上并沒有血跡,他們的衣著整潔,神態(tài)還是那樣自若。
距離只有五步遠了,常遠征仍然沒有動作,他們也沒準備停下腳步,好像他們面對的只是一位毫無威脅的老人。
常遠征冰冷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他身后那尊虛化而出的深淵惡魔猛地化作一團黑霧蔓延而出,一下子吞沒了李曲云和霍楓的身影。
常遠征的笑意更加明顯了,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和神域的復興,誰也不行!
嗯?他忽然感到一絲異樣,這團黑霧彌漫著,竟然將他也一同吞沒,腦海中一陣眩暈,再次恢復意識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開飛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滿眼綠色,到處是連綿不絕的原始森林,一株龐大無比的巨木從森林背后拔地而起,直沖天際,在高空中支撐起一片云層一般的樹冠。
他突然意識到,不是什么陌生世界,這里……是蘇威拉星,側(cè)頭看著旁邊那起伏的山體和一道幽深的山谷,很熟悉的感覺,自己正置身于桃源山谷外圍的山脈腳下。
他聽到了喘息,劇烈、沉重的喘息,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抱在一個人的懷中,他一怔,本能地掙扎,身體卻只是輕微扭動了一下,幾乎無法支配,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意識到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不到一歲的嬰兒,或者說他的認知進入到了一個嬰兒的體內(nèi)。
他沒有驚慌,心底暗自冷笑,這一定是地球人的拙略伎倆,自己隨時可以掙脫,不過他不著急,倒想看看對方能玩出什么花樣,而且對方一定探尋了他的記憶,從而營造出了這般景象,只是這段記憶同樣屬于丟失的一段,存在于那個識意深處的黑色漩渦中,也許……這一次能夠藉此恢復完整的記憶呢,他對此隱隱有了期待。
他冷眼向四周觀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處境不太妙,不到二十名族人稀稀拉拉地呈一字縱隊正在向山谷中退卻,而在不遠處,數(shù)不清的蘇威拉人蜂擁而來,這些人渾身綠色,甚至在身體的某個部位還生長著枝杈和樹葉,看上去像是移動的灌木叢,族人手中的武器非常犀利,一聲槍響或者一道電光劃過,都會有蘇威拉人倒下,但是他們的人數(shù)太多了,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根本不懼。
數(shù)量懸殊,族人這邊根本無望取勝,只有不斷向山谷后撤,即使有斷后的族人被蘇威拉人吞沒也絕不停留。
他收回目光,側(cè)頭凝視抱著自己的人,那是母親,曾經(jīng)那么的優(yōu)雅,現(xiàn)在則顯得狼狽,淋漓的汗水,長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和臉頰上,呼吸是那么急促,臉上顯著不健康的潮紅,而且他能感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顯然她的體能正在急劇下降,接近耗盡的邊緣,但是她仍然咬牙堅持著,還不時側(cè)頭向懷中的嬰兒投來柔和的目光。
這是自己的母親,那種血脈的聯(lián)系讓他確定,但是為什么自己后來的成長中沒有她的印象?看著那充滿母性光輝的臉龐,萬世枯榮疑惑。
一顆像是頭顱又像是果實的球形物體劃過半空,落在附近地面,砰的一聲炸裂成數(shù)百上千塊,母親吭了一聲,她仍然前行,但是速度慢了下來,他看到母親的腹部流出鮮血。
又走出沒有多遠,他感覺天空一暗,便看到一塊漁網(wǎng)一樣的東西從天而降,把他和母親包裹其中,母親猝不及防,一跤摔倒在地,倒地的瞬間還不忘伸出雙手護住他的頭部。
這面漁網(wǎng)和那果實般的東西都是蘇威拉人的遠程武器,與族人們的武器相比,威力和準確性相差甚遠,但是在數(shù)量足夠多的情況下仍然造成了巨大威脅。
三四個族人一同圍上來,試圖解救母子倆,但是漁網(wǎng)將他們纏繞的緊緊的,并且每一根網(wǎng)線既彈性十足還具有強烈的粘性,一番動作之后反而越纏越緊,一個族人拿出了匕首,費勁力氣也只割開了一個不大的破洞。
母親勉強把嬰兒從破洞中塞了出來,“不要管我了,快把孩子帶走,這是我們的希望。”她絕望地說道。
他望著漁網(wǎng)中母親的眼睛,那雙眼睛也在看著他,滿含母愛和一絲絕然,抱著他的男子沒說什么,扭頭向前跑去,他仍然留戀地看著母親,直到她被綠色的蘇威拉人群淹沒,他又扭頭看著抱著他的男人,那是他的父親,長得真像長大之后的自己,他剛剛失去自己的伴侶,臉上似乎看不到悲傷,只是嘴角抿得緊緊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顯得剛毅,顯然已經(jīng)顧不上痛哭,懷念或者悲傷,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手中的嬰兒送回桃源山谷。
族人們已經(jīng)非常接近山谷,只要進入其中,狹長的山路就會抵消蘇威拉人的數(shù)量優(yōu)勢,但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包括母親在內(nèi)的大部分族人都被后面洶涌的蘇威拉人潮淹沒,剩下的五個人也都傷痕累累,并且看他們逐漸緩慢的動作,顯然也都在透支體力。
一個族人停下來,彎下腰劇烈地喘息著,“我留下來擋住他們”,不知道他是是在走不動了,還是決定犧牲自己。
“我也留下來?!庇忠粋€族人停住腳步。
“我走不動了?!钡谌齻€人頹然坐到地上,胸膛劇烈起伏著。
“你們走吧,回到大本營就安全了?!比齻€人說道。
沒有勸說,甚至沒有交流,父親和另一個族人進入了山谷,隨著他們逐漸深入,后面突然爆發(fā)出急促的槍聲,轉(zhuǎn)過一道彎,周圍一下子變得寧靜,他們暫時擺脫了蘇威拉人,但是他們的速度并沒有降低,仍然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及膝高的草叢中急速奔跑著。
不能浪費族人用生命換回的寶貴時間,并且他們擔心一旦稍有喘息就再也沒力氣站起來,這里是蘇威拉人的母星,隨時可能從樹林中奔跑出無數(shù)個來,不能停下來,一定要把這個孩子送回大本營,這可能是族人們唯一的希望了,這是他們心中唯一的信念,他看到父親的眼中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死志。
這如兩道高墻聳立的峽谷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但是忽然之間一片遼闊寬廣的山間谷地很是突兀地出現(xiàn)在眼前,這讓他們的身體里似乎一下子注入了無窮的力量,穿過長滿莊稼的田野,穿過流淌而過的溪流……
只是他們沒注意到,蘇威拉人像是潮水一般從谷口涌出,在他們的身后快速蔓延著,而嬰兒的目光卻停留在桃源山谷中央,那里是他魂牽夢繞的小村,他在那里獲得了心靈操控的強大異能,又在那里一邊苦行,一邊操控著龐大的文明圈,但是在他的視線盡頭,熟悉的小村竟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艘銀色的宇宙飛船,這很正常,桃源山谷能夠成為神域的圣地,并最終修建成族人聚居的小村,最大的可能,這里就是族人們降臨蘇威拉星的初始之地,但是有一點卻讓他疑惑并無法接受,在飛船的船身上竟然用地球人類的文字寫著:玄海。
他的思緒陷入巨大的迷惑之中,以至于父親抱著他進入飛船,來到環(huán)坐在會議室的族人們中間,族長鄭重地把他接過去,并仔細地端詳著他,有些渾濁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一項久拖不決的決議也迅速形成,族人們紛紛離開座位向飛船外走去……這些畫面都像是夢境一般變得模糊。
嬰兒被送入一位女性族人的懷抱,她如同母親一樣疼愛的抱著他,而他的目光則穿透了船體,看到了船外的景象:數(shù)不清的蘇威拉人覆蓋了桃源山谷,將飛船團團包圍,族人們在族長的帶領下走出飛船,跪倒在蘇威拉人面前,五體投地,祈求蘇威拉人的寬恕,允許他們在山谷中保留一小塊兒土地用以暫時棲息,族人們愿意毫無保留地顯出自己的科技和物品,甚至是這艘飛船。
這些情景一定源自于自己兒時的記憶,只不過太過幼小,根本無從回憶起來了,現(xiàn)在卻真實地呈現(xiàn)在眼前,但是他疑惑的是船身上那兩個漢字:玄海;神域的飛船上怎么可能會有地球的文字,這不可能。
他又扭回頭看著抱著自己的族人,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的面孔,比母親還要秀麗,他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卻有熟悉的感覺,仿佛在某個時間段,他們曾有過一段浪漫的邂逅,這更讓他困惑,自己一生單身,從未有過異性伴侶,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呢?
女性族人抱著他愛惜地輕輕晃動,用柔和的聲音說道:“你離開了這么久,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也一定想家了吧……我一直在家里等你,照顧咱們的孩子,她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你應該見到她了吧,你們相認了嗎?……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雖然你離開的時候,就沒有想再回來……你的夢想在星空深處,為此你不惜拋棄我和女兒,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現(xiàn)在你終于明白了吧……這個一個完美的閉合的圓……你所到達的終點同樣也是一切的起點,你所投身的遠方其實就是這顆藍色的星球,你最終的歸宿,還是這個家?!?/p>
他聽著對方這些莫名其妙的言語,心中更是疑惑,神域,流浪,虛空,找尋,最初的圣地,地球……無數(shù)個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交錯、破碎……他的精神瀕臨崩潰,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嘴角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桃源山谷、飛船、神域族眾、蘇威拉人……周圍的一切都在他的微笑中轟然破碎,只剩下一片迷霧籠罩的虛空,以及那個女性族人,目光中露出驚訝的神色,嬰兒飛快地長大,少年、青年、壯年、老年……常遠征的身軀挺立起來,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我知道你是誰了,常遠征的女人,李默彤,卑賤的地球人類,以為這樣就可以迷惑我嗎?”他冷笑著,“我承認自己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手腕上那個簡陋的人機終端,留著它是為了便于控制這艘飛船和‘星環(huán)’基地等等這些簡單的人類設施,真是沒想到,人類還有你這么精巧的人工智能,竟然能夠讀取我的記憶,并且編織出這么完善的幻境陷阱,不過你太高看你們這個低賤的文明了,在神域無數(shù)年的文明光輝之下,這不過是個小孩子的把戲罷了?!?/p>
李默彤掙扎著,試圖掰開脖子上的大手,卻根本做不到,他們當前處在數(shù)字幻境之中,在他們的外表之下真正較量的是算力和數(shù)字程式的結(jié)構(gòu)與功能強大與否,神域曾經(jīng)擁有廣闊的文明圈,虛擬世界和跨星系通信技術早已輕車駕熟,無數(shù)條功能各異,結(jié)構(gòu)精密而穩(wěn)固的子程序匯集成萬世枯榮的虛擬形象,即便李默彤具有了本我意識也無法與之抗衡。
“你不是一直在找尋神域的源頭嗎?你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只是……不愿承認罷了?!崩钅荒侵淮笫謮浩戎?,斷續(xù)地說道。
“真相……”萬世枯榮笑道,“你一直在誘導我,被追擊的族人,還是嬰兒的我,桃源山谷,先祖的飛船,尤其是飛船上的文字,和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都在誘導我得出那個結(jié)論:地球才是神域的源頭,人類竟是我們的先祖,呵呵呵……這簡直太可笑了,就你們這些原始愚昧的人類?也配!”他本來還帶著笑容的臉瞬間陰沉起來,“我決定了,因為你們這個無知的種族對神域先人的冒犯,在新的神域文明中,你們將成為最低賤的奴仆,永不改變!你們會被派往最荒遠最危險的礦場并在那里度過一生,你們會成為炮灰,被投入最殘酷的戰(zhàn)役,你們……”
“聽到了吧,這就是人類一直在尋找的星空中的兄弟,他們早已經(jīng)把自己迷失了,我想,是星空中的危險和孤獨讓他們變成了強大卻血腥的生物?!崩钅m然臉脹得通紅,目光卻變得輕蔑,掙扎著說道。
“你在跟誰說話?別再故弄玄虛了,我能感知到,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好吧,我這就賜予你死亡?!闭f話間,他的手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就會扭斷對方的脖子。
“他在對我說話?!?/p>
一個聲音忽然在萬世枯榮的心底響起,他的表情由猙獰變?yōu)轶@愕、掙扎,最終平靜而柔和,目光中充滿了柔情和眷戀,他的手松了下來,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著,而后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
“我陷在黑暗的深淵里,一動也不能動,身體一天天虛弱,我感到自己很快就會消散,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時候,我的思維意識里到處都是你的影子,到處都是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于是我才知道,我花費了一生追逐的東西……原來早就在我的身邊?!?/p>
李默彤什么也沒說,該說的話早就在漫長的等待中自言自語地說完了,她只是抱著他,真切地感受著他的存在,這種感覺她等待了太久……
常遠征的身軀忽然一僵,有些緊張地說道:“那個生靈太強大了,我只是趁他心神大亂才能暫時壓制他,但只有很短時間,他很快就會重新掌握我的意識,咱們該怎么辦?”
李默彤卻笑了笑,說道:“你的女兒正在走來,她會終結(jié)這一切的。”
李曲云在濃重的黑霧中前行,此前他已經(jīng)和霍楓分開了,他好像發(fā)覺了什么東西,與之搏斗了一陣,卻消失在黑霧中不見蹤影。
李曲云沒有猶豫也沒有膽怯,她記得常遠征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她循著自己的印象,認定一個方位,摸索著走了下去。
野獸的嚎叫,鬼怪的冷笑,不斷從黑暗中傳來;冰冷的,危險的,瘋狂的,一雙雙蘊含著不同情緒的眼球在黑暗中閃過;黑霧涌動的更厲害了,帶著危險和恐怖,一波又一波撲面而來……
李曲云的心里波瀾不驚,無論是地球上的病毒專家,或者神域里征戰(zhàn)四方的艦隊統(tǒng)帥,都不可能被這些東西嚇住,看著眼前的景象,她反而露出了笑意,這說明她前進的方向是正確的。
她知道這片黑霧不僅影響了視線,也干擾了其它感官,這是她從來不曾遇到的,甚至不曾有所聽聞,一定屬于神域圣地族人的特殊能力,只有幾步的距離,她走了很久,遠遠超出了應有的距離,仍沒有見到常遠征,但是她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地向前走著。
腳下忽然碰到了東西,她輕巧地收回腳步,蹲下身查看,是霍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她的心中有了波動,連忙扶著霍楓坐起身,伸出手去試探他的脈搏,正這時,霍楓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李曲云,目光中帶著迷茫和瘋狂,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手中的“藍焰”向李曲云的胸口刺去。
李曲云并沒有躲閃,只是用目光盯著霍楓的眼睛,目光里充滿了信任和感情,像是冬季的暖陽照射在冰凍的湖面,霍楓眼中的迷茫和瘋狂都快速地消散,只是一瞬間,當他的眼睛變得清澈時,“藍焰”堪堪停留在李曲云胸前,繼而熄滅。
“看我做了什么,”霍楓的神情有些慌亂,“險些就……你怎么不躲?”
“我曾經(jīng)犯過一次錯誤,這一次終于彌補了,”李曲云笑了笑,說了一句讓霍楓迷惑的話,然后一把拉起他,“起來啦,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呢?!?/p>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常遠征的身形突然從黑霧中凸顯出來,近在咫尺,霍楓的反應極快,手中的“藍焰”再次亮起,搶在李曲云之前向常遠征刺去,他的本意是用自己的動作吸引常遠征的注意力,從而為李曲云創(chuàng)造條件,并擋住未知的危險,并沒想真能成功,誰知,出乎他的意料,“藍焰”準確地擊中了常遠征的腹部,只是很可惜,擁有永生和各種特殊能力的神域神主,他的身體經(jīng)過了特殊的強化,“藍焰”在他的衣服上燒出了一個焦糊的洞,但皮膚看上去卻毫發(fā)無損。
“讓我來吧?!?/p>
李曲云走到常遠征面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空洞,像是一尊雕像,料想這一定是“媽媽”爭取的機會,然后她又想起了神域中的記憶:她一個人穿過峽谷,走進靜謐的桃源山谷,又穿過田野和小河,走向那個站在村口迎接自己的老人……
“原來是這樣?!?/p>
李曲云喃喃道,她伸出手,手掌在瞬間變得烏黑,然后她把手掌緩慢地插入常遠征的胸膛。
一聲痛楚的呻吟似乎從常遠征的靈魂深處傳來,他的眼睛有了生機,他望著李曲云,從迷惑到確信,又變得了然,“我終于知道了,神域是如何滅亡的,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像是沙雕一樣,化作無數(shù)顆灰色塵埃,無聲無息地四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