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也去不了

“朋友叫我去澳門玩，我好想去呀！”

“等我休假回來，我在家?guī)Ш⒆樱汩_開心心去玩！”

“等你回來？每次都這么糊弄我。你啥時候才能回來？”

對于妻子王娟發(fā)出的“靈魂拷問”，某部軍官鄭海一時語塞。愧疚、無奈、惆悵、煩悶，一下子涌上心頭。

一

2008年，鄭海軍校畢業(yè)后分配到駐遼寧某部。經(jīng)過一番拼搏，他從連隊調(diào)進了機關(guān)，工作逐漸穩(wěn)定下來，但感情一直沒有著落，每次休假回家都要被父母安排相親。2011年秋季休假時，他沒有回家，而是隨一個旅行團去了云南，想圖一個人清靜自在。

旅行團里成雙成對，只有他和王娟是單身，所以兩人的座位經(jīng)常挨著。走一路、聊一路，相互的了解多了起來。王娟愛好旅游，每年都會花上一段時間游山玩水，幾年下來已經(jīng)去了不少地方。這種瀟灑自在的生活，讓鄭海很羨慕。

游覽玉龍雪山時，鄭海自認(rèn)為年輕體壯，沒有買便攜式氧氣瓶，而王娟則很有經(jīng)驗地備了3瓶。坐纜車到達一定高度后，他倆一起沿著臺階向頂峰攀爬。突然，鄭海一陣眩暈頭疼，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王娟見狀，趕緊遞上氧氣瓶，緩解了癥狀。一番評估后，兩人互相打氣、鼓勁，終于爬到了頂峰，在那塊寫有“玉龍雪山”的石碑前合影。

旅行結(jié)束，兩人都有依依不舍的感覺，互相留下聯(lián)系方式。分別后，他們每天都要聊上一段時間，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2012年國慶節(jié)，兩人參加了鄭海單位的集體婚禮，隨后以旅行方式度蜜月?；楹?，王娟辭去了在大連的工作，來到鄭海所在駐地重新發(fā)展。她當(dāng)過銷售，開過網(wǎng)店，后來與人合伙開了一家美容院，收益還不錯。

2013年8月底，兒子鄭浩出生。孩子滿月后，王娟每天都要去美容院，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孩子，便請婆婆來幫忙。

二

起初，王娟和婆婆相處得不錯，偶爾鬧點小矛盾，只要鄭海出面，都能迎刃而解。

2015年“五一”，王娟和幾個客戶約好一起去內(nèi)蒙古自駕游，前后加起來一共六天五夜。孩子年紀(jì)小帶著不方便，想著時間不算長，她和丈夫、婆婆打了一聲招呼，就駕車出發(fā)了。

自駕游歸來，王娟提著禮物回到家，一進門就見婆婆氣呼呼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原來，婆婆嫌她花錢大手大腳，把孩子扔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玩，既浪費錢，又對孩子不負(fù)責(zé)任。

“媽，我不是出去玩。是為了維護生意上的關(guān)系，掙更多的錢養(yǎng)家。這次一起出去的，都是美容院的老客戶，她們多充點年卡，就足夠抵消這次旅行的開支了……”雖然王娟一再解釋，但婆婆依然不理解。

經(jīng)過這次矛盾，兩個人看起來相安無事，內(nèi)心卻有了隔閡。不久，婆婆帶著鄭浩在家吃飯時，孩子突然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婆婆一下子慌了，讓孩子吃饅頭想把魚刺吞咽下去，沒成功又讓他喝醋……直到鄭海下班回來，看到情況不妙，趕緊抱著孩子去了醫(yī)院。

王娟聽聞消息后趕到醫(yī)院，看到孩子被折騰得夠嗆，心里別提多難過了，便埋怨了婆婆幾句。婆婆本來就很愧疚，聽了兒媳的話又覺得委屈，頓時捶胸頓足放聲大哭。

第二天一早，婆婆說，城里的孩子金貴，我負(fù)不起帶孩子的責(zé)任。轉(zhuǎn)身提起包袱，回了老家。

帶孩子的事讓兩口子很頭疼。王娟的父母身體不好，過來幫了一段時間忙，實在支撐不住回去了。

孩子上幼兒園后，早晨鄭海送，下午王娟接。雖然美容院的生意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但好在丈夫在身邊，什么事挺一挺都能過去。

平靜的生活，被一紙通知打破。2017年，鄭海所在單位改革調(diào)整，突然移防到了幾百公里之外，地理位置很偏僻。

鄭海走后，生活的重?fù)?dān)壓在王娟一人身上，她不得不拿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孩子，對生意上的精力投入越來越少。雖然也想過請一個保姆帶孩子，但考慮到美容院效益下滑，最后還是放棄了。

三

兒子上小學(xué)之后，王娟明顯感覺時間不夠用了。除了工作日接送孩子上下學(xué)，輔導(dǎo)作業(yè)外，周末還要陪著上語文、英語、書法和體育輔導(dǎo)班。她去美容院的時間更少了，也沒有精力去維系和拓展客戶，時間一長合作伙伴也有了微詞。年底分紅時，她一算賬，除去孩子學(xué)習(xí)和生活成本所剩無幾。

美容院成了王娟眼中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她和鄭海商量要不要隨軍，去他的新駐地重新打拼。但兩人一合計，就算隨了軍，她和孩子也要住在市區(qū)，鄭海最多周末能回家，和兩地分居差不多，王娟一個人很難兼顧家庭和工作。

一切仿佛僵在那里，剪不斷，理還亂。王娟越來越覺得束縛太多，以前那種說走就走的灑脫，被哪兒也去不了的煩悶所取代。孩子寫作業(yè)慢，或者學(xué)習(xí)上有問題時，她就會不耐煩，經(jīng)常發(fā)脾氣。王娟不止一次對鄭海說，明明知道這樣不好，孩子總體上也算聽話，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鄭海也感覺到，孩子的性情在發(fā)生變化。每次休假回來，看到孩子做事情小心翼翼，生怕惹媽媽不高興的樣子，就覺得很心疼。所以，他盡量選擇孩子寒暑假時休假，一家人可以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心情。

這兩年，鄭海很忙，想休一個完整的假很難。每當(dāng)王娟抱怨遇到困難，或是想出去旅游時，鄭海只能安慰說“等我休假回來”。

如何才能為妻子分擔(dān)？鄭海一直焦慮著。

（文中主人公均為化名，內(nèi)容已授權(quán)作者和本刊使用）

七嘴八舌

郭建（某部宣傳科干事，上尉）

現(xiàn)在各級對官兵休假問題都很重視，一直在強調(diào)完成休假率。當(dāng)然，部隊工作有其特殊性，官兵休假的時段很可能合不上“五一”“十一”假期或者寒暑假的拍。所以，王娟向往想走就走的旅程，肯定存在一定的難度。當(dāng)然，“鄭海們”也要充分考慮家庭實際，盡量把休假安排得更加合理，盡可能多陪陪家人。夫妻之間多換位思考，多顧及對方的感受，相扶相攜往前走，就沒有化解不了的矛盾，沒有邁不過去的溝坎。

陸依（某部宣傳科干事，少校）

作為一名女軍人，一個兩歲孩子的媽媽，看了這篇文章真的很有感觸。對女性來說，如何在事業(yè)和家庭之間找到平衡，其實是很難的。相比于女主人公，我算是幸運的，因為雙方父母都很愿意幫忙帶孩子，有時候還爭著多帶幾天。而且他們很開明，在育兒觀念上也能與我們保持一致。讓我能輕松上陣，把工作完成得更好。

有的父母生活習(xí)慣、育兒觀念和年輕人不一樣，這就需要多溝通、多交流。鄭海如果能夠在中間更好地發(fā)揮作用，及時“調(diào)?！睕_突，或者更進一步，幫助改變媽媽的思想觀念，家庭或許會和諧許多。

孫燕（北京某小學(xué)老師，軍嫂）

對王娟來說，或許也可以利用假期，自駕帶孩子出去玩。孩子大了，帶著也不會太累，還能讓他充分感受外面的世界，開闊眼界，哪怕寫作文也可以多一些素材。想做的事情，要利用有限條件抓緊去做。

王云（某國企會計，軍嫂）

王娟的經(jīng)歷，讓我感同身受。我曾嘗試著讓老人幫忙帶孩子，但遇到了很多育兒方面的分歧。而且，我認(rèn)為孩子和父親長久分離，不利于孩子成長。所以，為了更好地照顧孩子，維系家庭，我不得不放棄一線城市的事業(yè)編制，隨軍來到駐地，找了一份工作，并請一位退休軍嫂幫忙接送孩子……隨著丈夫工作的變動，我先后換了3次工作——但我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王娟不妨考慮下到丈夫駐地“再出發(fā)”的方案。

木木（自由撰稿人，軍嫂）

當(dāng)軍嫂獨自面對工作的壓力、帶娃的辛苦，現(xiàn)實與理想的生活相差甚遠時，便容易產(chǎn)生消極焦躁的情緒，有時直接釋放到孩子身上。王娟雖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卻無法“控制”。如何改變這種現(xiàn)狀呢？鄭海還是要多和妻子溝通交流、多給妻子肯定鼓勵，肯定她為家庭的付出，幫助她宣泄情緒、提升信心。同時，夫妻倆盡可能找機會一起帶孩子玩，也不是非要去旅游，就近走走也能讓家庭關(guān)系更和諧、親子關(guān)系更融洽。

編輯/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