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人情”到有情

一

我和他相識于2010年9月，武漢某師范大學大一新生軍訓時——當時，他是武漢某軍校的學員，我們的教官。

他給我的最初印象是嚴厲而冷酷。有一次，舍友出去看病，讓我?guī)兔φ埣?，沒想到被他當眾批評，還罰我站軍姿。在軍訓之初就有規(guī)定，不準代別人請假，但我們以為他會“通融”。我和同學們私下議論：這個人如此無情，以后誰要是嫁給他，準沒“好果子”吃。

軍訓結(jié)束后不久的一天，我收到一條QQ好友驗證消息，加上后發(fā)現(xiàn)是他。從此，我的QQ上常常收到他的問候，以及各種趣事。我一度懷疑這人不是他，畢竟他的表現(xiàn)與軍訓時差別太大了。日子就這么過著，直到有一天聽舍友說他要回學?？次覀?，還說要請我們吃飯。我鐵定是不會去的。

那天是周六。舍友們都收拾完畢，對我說：“走吧，一起去！”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收買”了舍友，在她們的瘋狂游說下，我妥協(xié)了。

我對他的改觀，正是從那次吃飯開始的。他雖然不健談，卻心細如發(fā)。我的家鄉(xiāng)是四川成都，他選擇了我常去的川菜館，桌上全是我喜歡吃的菜，飲料也是。我從未說過這些，可是他全都知道，猛然覺得這個人好像也不那么“不近人情”。不出意料，又是我舍友悉數(shù)告知的。

放假時，舍友們都是本地的，紛紛回家了。我自小很少一個人在外住，一害怕就睡不著，他就抽空給我打電話講笑話聽。我愛在手機上看笑話，他就會發(fā)很多笑OXwsYIRhTiV3GudDG/iIpg==話給我。慢慢的，我開始跟他分享生活，訴說自己的苦悶，開始依賴他。從炎炎夏日到冬雪翩躚，一晃一年過去了，我曾無數(shù)次告訴他我還不想談戀愛，想讓他知難而退，可他一如往常，幫我解決生活中的各種困難。我數(shù)學不好，他便用筆記本寫滿了他能想到的各種解法和詳細講解；外出旅游，他會幫我做攻略，訂好酒店，還會一再強調(diào)要將詳細位置分享給他……

生活中無微不至的照顧，記得我所有的喜好，這樣的他早就住進了我的心里，我想好了——等畢業(yè)就答應他。

二

2011年12月，大學英語四級考試前，他陪我出去大吃一頓放松。又來到了最愛的川菜館，水煮魚沸騰著，冒著熱氣，他再一次開口：“做我女朋友好嗎？”我搖了搖頭，他的表情有點失望……

吃完飯后，他送我回學校，我們一前一后地走著，腳踩在枯樹枝上咔咔作響。終究還是他打破了沉默，他快步追上我，撓撓頭，笑著說：“我……我聽別人說，不喜歡才會說不想談戀愛……”

“我不是，是我爸媽不讓我大學談戀愛?！蔽掖驍嗨?，防止他多想。

“那你的意思是喜歡我了！”他說。

驟然被說穿心事，我的臉紅得像蘋果，一把推開他，徑自朝前走去。他小跑著追上來，想要拉我的手，我卻連忙縮回。他頓了頓，收回手，又撓撓頭，笑著說：“沒事，我等你畢業(yè)，畢業(yè)我們就在一起……”

畢業(yè)就在一起，是我們的約定。只是當我滿心歡喜地等待畢業(yè)時，等來的卻是他發(fā)短信說“再也不聯(lián)系了”。

當時，我愣了很久，發(fā)短信問為什么，他也不回。

接下來好幾天，我嘗試著聯(lián)系他，都石沉大海。我開始有些慌了，甚至吃不香也睡不好，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心里滿是委屈和氣憤，更多的是對他突然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感到很不適應。

半個月后的一天，陽光刺眼，無風。他又出現(xiàn)在我宿舍樓門口，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急忙穿了鞋下樓，很想當面問清楚究竟是為什么?？僧斘易叩剿媲?，再多責怪的話都問不出，只有眼淚在眼里打轉(zhuǎn)。我吸了吸鼻子，問：“你來干什么？”

他瞅著我，眸子如清泉，說：“來看看你！”

我們走到宿舍后的小花園，并肩坐在長椅上，我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為什么？”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眼里閃著淚光。我苦苦追問，可他依然是什么也不肯說。我才發(fā)現(xiàn)，他了解我的一切，而我卻從未去關心過他的生活。見他轉(zhuǎn)身要走，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他沒有回答，身影漸行漸遠，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埋頭痛哭，陽光灼得皮膚生疼。

“我要去邊疆了，那里很苦！”

聽到熟悉的聲音，淚眼蒙眬中，又走回來的他背光而站，臉有些“絨絨”的樣子，我控制不住地撲到他懷里：“那又怎么樣？”

那是我們第一次擁抱，他有些錯愕，緩緩才開口：“我不想你以后跟著受苦。”

他輕輕為我拭去眼淚，我仰頭望著他，說：“我早就想好要跟你在一起了，你去哪里，我都會陪著你?！?/p>

他只是不斷搖頭：“你從小生活富足，邊疆遠且不說，自然條件還惡劣?！?/p>

對于畢業(yè)分配問題，他之前沒有考慮太多，想著服從組織分配就好。去邊疆，他也有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才發(fā)現(xiàn)，一想到我就覺得心痛——不忍我跟他去受苦。

只是我也有我的堅持，我堅決地告訴他：“認定了，就是一生?！?/p>

三

2012年7月，他畢業(yè)分配到邊疆的空軍某部。在基層，他變得越來越忙，我們通話時間越來越少。但從電話中能夠感受到他的積極進取，他從未抱怨過現(xiàn)狀，還總是樂觀地和我分享日常趣事。即使那些訓練之苦，也被他描述得津津有味。漸漸地，我開始明白軍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開始理解他從軍的志向。我常聽他說，要時刻謹記自己肩上的使命和責任，不可忘記自己當兵的初心。想起當初軍訓時他的嚴厲，我的感受已是兩樣。我不再埋怨他周末總不能聯(lián)系我，我愛他，就應該給他多些寬容和理解。

2014年我畢業(yè)了，回到家鄉(xiāng)成都當了一名小學老師。那年，父母得知我戀愛了，氣不打一處來，詢問了他的情況后，更是氣得不輕。對于軍人，他們向來是尊崇的，但他們更深知軍嫂的不易。因為與他戀愛，母親沒少與我爭吵。我外婆曾是軍嫂，她的辛苦我母親最清楚不過了。

父母終究是愛我的，后來見我是鐵了心，便也不再多說，同意他到我家見上一面。見面之前，父母對我說明了做軍嫂的辛苦，問我是否考慮好了。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父親語重心長地說：“你自己做好選擇便是，我和你媽媽就支持你?！?/p>

雖然如此，2015年2月當他第一次走進我家時，母親還是有些失望。他長得不高也不帥，黑黑瘦瘦的。父親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他洗手吃飯。席間，得知他家在河北農(nóng)村，家庭條件一般，父母的不滿意又多了幾分。這也可以理解，為人父母者都希望子女過得好，更何況我是獨生女。

他在我家小住了幾日，每天甚是勤快。但母親依舊是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反將他做的一切當作故獻殷勤，而我卻清楚，他本就是個心細之人。

父母對他態(tài)度的改觀，發(fā)生在父親生病住院期間。2015年10月，父親的病來得很急很重，送到醫(yī)院就進了重癥室。接下來幾天，我和母親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得知消息后，請了事假，下了飛機便直奔醫(yī)院，所有照顧任務他都攬了過去，翻身、按摩、守夜……同病房的人說“人家這個兒子真好”，父親笑瞇了眼：“這不是兒子，是女婿?！?/p>

2016年12月，我們的婚禮在他河北老家舉行，他的父母淳樸又善良，給了我一個熱鬧的婚禮。結(jié)婚的所有事項，我們一點沒操心，都是他的父母忙里忙外張羅的。北方的初冬有些冷，但我父母和娘家親人熱情驅(qū)車來河北參加我們的婚禮。父親特意叮嚀我：“他工作不容易，你要多體諒，不管多難，都要照顧好自己的家。”

母親說：“媽媽希望你過得好，沒有選錯人?！?/p>

如今，我們結(jié)婚整5年，我隨軍了，住進了部隊的家屬院，他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我的選擇沒錯。他一直對我很好，怕我吃不上家鄉(xiāng)菜，總是去尋一些川菜館，學著做我最愛吃的水煮魚；擔心我自己不做飯，包好餃子放在冰箱；在我饞雪糕時，冒著烈日捧回一根基本融化的雪糕……

他現(xiàn)在是一名基層干部，積極上進，埋頭工作，而我正在考公務員的路上努力拼搏。我們彼此依靠，共同成長，經(jīng)營小家的同時，努力實現(xiàn)著各自心中的理想。

時間不語，卻回答了所有問題。

主人公感言

第一次見你，印象中你皮膚很白，文靜美麗。其實最初，我未想過真能和你攜手余生，因為我知道我們的戀愛定然會有許多困難。距離的遙遠、條件的艱苦……可你卻從沒說過放棄，我很意外，也很感動。

為了我，你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我對你的陪伴很少，每次都說休假陪你去旅游，但卻總是沒時間?？茨惆鸭依锎蚶淼镁袟l，只能說聲“謝謝你”。

軍戀苦、軍婚難，但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就一定能夠克服現(xiàn)實困難。多一分理解和寬容，就會沖破阻隔，收獲幸福。

——思君丈夫

（作者丈夫單位：空軍某部）

編輯/張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