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彤
對于王勃這樣一位古代的少年英才,曾觸發(fā)毛澤東一段近千字的感慨,而這也成為毛澤東品評歷史人物時所寫就的最長的一段批語。
這段千字批語的第一部分是關于王勃生平的考證。
在對王勃年齡進行考證之后,毛澤東又敘述了王勃短暫的一生:
他做過沛王李賢的幕僚,官“修撰”,被高宗李治勒令驅逐,因為他為諸王斗雞寫了一篇《檄英王雞》的文章。在虢州時,因犯法,被判死,遇赦得免。
少有才名的王勃,本應仕途順遂,然而其短暫的一生卻跌宕起伏,最終溺水而亡,不禁令人唏噓。對王勃的人生經歷,毛澤東用充滿遺憾又略帶感傷的語氣寫下了這樣一句評語:“這個人一生倒霉?!?/p>
毛澤東批語的第二部分,是對于王勃詩文創(chuàng)作的評價:
這個人高才博學,為文光昌流麗,反映當時封建盛世的社會動態(tài),很可以讀。這個人一生倒霉,到處受懲,在虢州幾乎死掉一條命。所以他的為文,光昌流麗之外,還有牢愁滿腹一方。
也許是惋惜王勃的英年早逝,毛澤東借此又生發(fā)出對中國古代早逝英才的憐惜,并作出一番關于“青年”的論述:
以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寫了十六卷詩文作品,與王弼的哲學(主觀唯心主義),賈誼的歷史學和政治學,可以媲美。都是少年英發(fā),賈誼死時三十幾,王弼死時二十四。還有李賀死時二十七,夏完淳死時十七。都是英俊天才,惜乎死得太早了。
青年人比老年人強,貧人、賤人、被人們看不起的人、地位低的人,大部分發(fā)明創(chuàng)造,占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他們干的。百分之三十的中老年而有干勁的,也有發(fā)明創(chuàng)造。這種三七開的比例,為什么如此,值得大家深深地想一想。結論就是因為他們貧賤低微,生力旺盛,迷信較少,顧慮少,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說敢干。如果黨再對他們加以鼓勵,不怕失敗,不潑冷水,承認世界主要是他們的,那就會有很多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我們近來全民性的四化運動(機械化、半機械化、自動化、半自動化),充分地證明我的這個論斷。由王勃在南昌時年齡的爭論,想及一大堆,實在是想把這一大堆吐出來。
這段批語中提到的王弼,是三國時期經學家、哲學家,魏晉玄學的代表人物,其少時便明察聰慧,通辯能言,官至尚書郎,著有《老子注》《老子指略》《周易注》《周易略例》等,病亡時年僅24歲;賈誼,西漢著名政論家、文學家,少有才名,文帝時任博士,后為梁懷王太傅,因梁懷王墜馬致死愧疚不已,抑郁而亡,時僅33歲;李賀,唐代著名詩人,其出身世家,卻仕途不順,27歲時英年早逝;夏完淳,明末詩人,抗清將領,5歲知書,7歲能文,14歲隨父抗清復明,被捕被殺時年僅17 歲。
毛澤東一次性列舉這么多英年早逝的歷史人物,一方面表達了自己的惋惜之情,一方面也是為了引出一個重要觀點:“青年人比老年人強。”這是因為“他們貧賤低微,生力旺盛,迷信較少,顧慮少,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說敢干”。毛澤東的這一觀點,實際上蘊含著辯證法的思想。他發(fā)現了“貧賤低微”與“生力旺盛”之間的內在聯系,認為二者之間存在因果轉化的客觀必然。在毛澤東看來,地位低下被壓抑的主體,才擁有更多實現內心渴望的動力;而地位較高的主體,則充滿惰性和畏懼心理。因此,作為“青年”的前者富有生命力,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說敢干;而作為“中老年”的后者則唯唯諾諾、思前想后,甚至有時成為時代前進的阻礙。
毛澤東對于王勃其人其文的評批,已經超越了文學的層面,而是將視野投向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一個與社會發(fā)展緊密聯系的世界,一個面向全體青年人的世界,而這樣的評批也只能屬于政治家兼詩人的毛澤東。
(摘自《黨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