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特點與價值
——以首都圖書館為例

劉 艷，林 岫，孫鐘軍

(首都圖書館，北京 100021)

辛亥革命前后，近代意義上的圖書館開始在中國出現(xiàn)。至五四運動后，圖書館的類型趨于多樣化，不僅有各級公共圖書館，還有學校圖書館、機關團體圖書館以及私立圖書館。民國時期思想文化異彩紛呈，西方學科教育深入人心，推動了傳統(tǒng)藏書樓思想向公共圖書館思想的轉變，又恰逢圖書出版業(yè)發(fā)展迅速，出版界的繁榮發(fā)展為當時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和提供了許多新書資源。20世紀20年代，國內(nèi)圖書館學界深感圖書館研究水平、技法等諸多問題亟待解決，于是，以探討學界成果、交流業(yè)務、介紹西方先進圖書館理論、古籍版本考證等為宗旨的圖書館期刊應運而生。各地圖書館協(xié)會紛紛成立，它為建立全國性圖書館協(xié)會奠定了基礎。根據(jù)《民國時期圖書館學著作出版與學術傳承》一書統(tǒng)計，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學期刊有113種。

1 館藏民國圖書館學期刊概況

首都圖書館藏有民國圖書館學期刊26種。另外，還有國立北平圖書館編輯的《國立北平圖書館讀書月刊》和浙江省立圖書館編輯的《圖書展望》，主要介紹藏書目錄和推薦新書，故不能算作真正意義上的圖書館學期刊。

盡管館藏民國圖書館學期刊與當時出版的品種上存在著差距，但是，學界公認的民國三大圖書館學期刊——《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季刊》《圖書館學季刊》，首都圖書館均有收藏。其他影響較大的，如《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學風》《山東省立圖書館季刊》《國立中山大學圖書館周刊》《浙江省立圖書館館刊》《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年刊》等，首都圖書館也有收藏(見表1)。

表1 首都圖書館藏民國圖書館學期刊情況匯總

續(xù)表1

續(xù)表1

2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特點

1915年12月，我國首個圖書館學期刊《浙江公立圖書館年報》創(chuàng)刊。1925年，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在北京成立，聘請蔡元培、梁啟超、胡適、陶行知、袁同禮等社會知名人士為董事，并創(chuàng)辦該協(xié)會的刊物《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其后，《圖書館學季刊》《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季刊》《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國立中山大學圖書館周刊》《山東省立圖書館季刊》《浙江省立圖書館館刊》等也隨之創(chuàng)刊?？傊?，圖書館學期刊自20世紀中期至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出版發(fā)行仍頻。

民國時期圖書館學期刊的創(chuàng)辦主要是為了向社會大眾宣傳圖書館的社會職能、理念，宣傳藏書、指導閱讀，開展社會教育，促進圖書館同仁之間的業(yè)務交流，引領圖書館學術理論潮流，宣傳傳統(tǒng)文獻學、版本學的成果，介紹西方圖書館的先進理論等。由于抗日戰(zhàn)爭的爆發(fā)，許多刊物被迫?？?/p>

2.1 發(fā)刊詞中表明辦刊宗旨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大多在創(chuàng)刊號上都說明了辦刊宗旨。例如，民國教育家楊振聲在《國立中山大學圖書館周刊》的發(fā)刊詞中稱贊了美國華盛頓國會圖書館、紐約公立圖書館、哈佛大學圖書館的建筑宏偉、藏書豐富、目錄簡明、管理手段完善以及借閱的便捷，同時，倡導中國的圖書館要在藏書、編目與管理上下功夫。

《廈大圖書館報》在創(chuàng)刊獻言中提倡教育機會均等化，指出圖書館的教育功能在學校教育之上。在學生和教師們自主自助學習方面，圖書館的價值巨大，同時圖書館在傳播學術思想、弘揚社會文化、開發(fā)國民智力、延續(xù)民族生命等方面也起著重要的作用。

《北平私立木齋圖書館季刊》在發(fā)刊詞中希望辦館對民眾有助力。同時分析了來館的讀者成分，指出主要有學生、客居者與暫時失業(yè)者、有職業(yè)者、老年讀者。辦刊目的是促進北平的文化、教育方面的發(fā)展。

《學觚》的創(chuàng)刊目的是促進文化事業(yè)，介紹圖書與學術界消息，供各界之研討。

《山東省立圖書館季刊》的出版目的是在中國圖書館學的啟蒙初期，借鑒歐美方式，找到較為適合中國的，且中外適宜的辦館理念與方法。同時，對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的豐富藏書進行發(fā)掘整理，使其公之于世。

《圖書館學季刊》的辦刊宗旨是依據(jù)新圖書館運動的原則，稽考本國圖書館學之歷史與貢獻，同時參酌歐美之成規(guī)，以期形成一種符合中國國情之圖書館學。

《廣東國民大學圖書館館刊》在創(chuàng)刊號弁言中說，該館自1927年開館以來，圖書典籍、書目、設備均需整理，完善，以備同學參考。

《學風》創(chuàng)辦目的：一是求圖書館本身的完善完美，如圖書分類正確，編目無有遺誤、排架庫藏整齊清楚，流通出納便利等。二是求對社會之運用靈活。吸引社會的注意，引起社會人士之閱讀興趣，供給社會之切實需要，而不致成為機械的死的藏書樓。三是求良好的學風之養(yǎng)成。養(yǎng)成良好的學風，可以說是圖書館事業(yè)的最終目標。

2.2 社會知名人士題寫刊名

許多民國圖書館學期刊聘請社會名流、圖書館學專家等題寫刊名。例如，《學觚》的刊名和封面由蔡元培題寫；《廈大圖書館報》的刊名每期分別由鄭貞文、杜定友、劉國鈞、朱家驊、沈祖榮、王興杰、孫科、王云五等題寫；《文華圖書科季刊》的刊名由王世杰題寫；《學風》的刊名由陶行知、江謙等題寫。

2.3 發(fā)表最新觀點與學術成果

近代圖書館在中國初創(chuàng)，因而探討的問題極為豐富，大部分作者都是在期刊上發(fā)表文章，且期刊比專著更具有學術時效性。正所謂“新興學術之創(chuàng)立，與夫一般學者之討論，多藉期刊為發(fā)表之地”。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登載的內(nèi)容豐富，包含了圖書館學、文獻學、目錄學、版本學、歷史學等。

《中國現(xiàn)代圖書館概況》中統(tǒng)計了1912—1928年這17年中，重要的圖書館著作有40余種，論文則有170余篇。此外，據(jù)統(tǒng)計，1949年前有近千種圖書館學著作、論文。可見當時期刊論文的數(shù)量在近代圖書館學研究中的重要地位。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從一開始報道館藏、揭示目錄到將圖書館學、目錄學、文獻學、文史學、圖書館業(yè)務研究當成主要內(nèi)容，逐步發(fā)展成專業(yè)性期刊，為我國圖書館學理論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同時也是研究圖書館學史的第一手資料。

2.4 欄目內(nèi)容豐富多彩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欄目內(nèi)容較為豐富，既有新書介紹、書評、目錄索引、圖書出版信息、國內(nèi)外圖書館界消息，也有插圖、著作選登、論文、調查報告、館務等。學界公認的民國三大圖書館學期刊——《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季刊》《圖書館學季刊》的主要欄目如下(見表2)。

表2 民國三大圖書館學期刊的主要欄目

2.5 登載的廣告內(nèi)容多樣化

在當時圖書館學期刊的廣告版面中，大多是書店和圖書出版類的廣告。例如，《國立中山大學圖書館周刊》在1928年第4卷第2期中登載了該校民俗學會新出版圖書的書目廣告；1928年第4卷第3期登載了該校語言歷史學研究所新出版刊物的廣告?！秷D書館學季刊》1926年第1卷第4期登載了中華教育改進社出版的圖書廣告?！秷D書館學季刊》1931年第5卷第1期登載了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各類圖書廣告；1931年第5卷第2期登載了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出版的各類圖書館學圖書的廣告；1931年第5卷第3、4合期登載了商務印刷所圖書館部的廣告。商務印刷所圖書館部是當時國內(nèi)唯一專辦圖書館用品的機構?！秶⒅醒雸D書館館刊》1947年復刊第1號登載了開明書店出版的新書刊廣告?！墩憬瓐D書館月刊》1932年第1卷第9期登載了杭州開明書局、上海開明書店、上海兒童書局的廣告?！短旖蚴惺辛⑼ㄋ讏D書館月刊》1936年第2卷第3、4合期登載了天津中華書局的《中華百科叢書》廣告；同年第2卷第6期登載了中華書局發(fā)行的《新中華》《中華教育界》《英文周報》《小朋友》《小朋友畫報》5種雜志的廣告。

但也有其他類的廣告，如《圖書館學季刊》1926年第1卷第4期登載了某照相館和柯達軟片的廣告?！稄B大圖書館報》1935年第1卷第2期登載了永安堂大藥坊萬金油的廣告；1935年第1卷第3期登載了惠濟堂百貨商店服裝的廣告；1935年第1卷第4期登載了曾元秀皮鞋廠的廣告；1936年第1卷第5期登載了南泰成環(huán)球貨品百貨、達華行糖果餅干、萬全堂藥酒行的廣告；1936年第1卷第7期登載了魚肝油的廣告?！稄B門圖書館聲》1932年第3期登載了一品居酒樓、懷德居中藥局、罐頭的廣告?！段洳娜A圖書科季刊》1929年第1卷第3期登載了漢口冠生園食品的廣告等。這是當時編輯們?yōu)榱藢^刊持續(xù)辦下去而廣開思路的真實寫照，也從另一側面反映出了當時經(jīng)濟、社會、民生的普遍狀況。

2.6 編纂機構均為專業(yè)機構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編輯機構以全國各地的圖書館協(xié)會、國立、省立、市立、縣立公共圖書館和大學、中學、專門性圖書館為主，此外，還有圖書館學教育機構和私立圖書館?？锏某霭娴刂饕诒本⒛暇?、上海、廣州、天津、杭州、蘇州等經(jīng)濟發(fā)達的大城市，刊物的出版時間大多在“抗戰(zhàn)”爆發(fā)之前。但也有個別例外，如《圖書月刊》是“抗戰(zhàn)”之后于1946年在臺灣出版的。

3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研究價值

3.1 是研究我國圖書館學的重要史料

民國時期，正是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軔期，我國的圖書館學理論體系尚未形成，而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從一開始報道館藏、揭示目錄，到將圖書館學、目錄學、文獻學、文史學、圖書館業(yè)務研究當成主要內(nèi)容，逐步發(fā)展成專業(yè)期刊。圖書館學期刊中大量文獻詳細記載了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見證了我國圖書館學理論的傳播和圖書館工作實踐的整個過程。因此，民國圖書館學期刊是一種重要的史料，用以考證近代中國圖書館學的各個方面，包括圖書館學理論、圖書館學史、圖書館教育研究、圖書館學事業(yè)研究、圖書館技術與應用研究等。例如，刊物所登載的有關圖書館建設、規(guī)程規(guī)范、事業(yè)建制、西學東漸等學術研究文獻，為我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的啟程與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3.2 是中國出版文化史的真實反映

民國時期，圖書館界與出版界的關系聯(lián)系緊密，它們之間互相成就、互為促進。20世紀20年代，國內(nèi)圖書館界開展的“新圖書館運動”促進了民國出版業(yè)的繁榮，而出版界的出版活動又有效地解決了圖書館界的發(fā)展困境。

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學者在創(chuàng)辦圖書館學刊物時就曾指出，圖書館學期刊對圖書出版負有推介的責任。盡管有各種新書目錄、報紙上的宣傳廣告，但對當時的讀者來說，面對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書籍，圖書館學期刊中的書評、新書介紹、提要等是圖書出版最主要的推介。民國時期的圖書館既需要出版界出版的新圖書，同時又是圖書出版最好的介紹者、消費者、引導者、反饋者。因此，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在我國出版文化史上具有不可或缺的文獻研究價值。

3.3 對中國教育文化史具有研究價值

民國時期，圖書館界同仁為推動圖書館從封建藏書樓向近代化圖書館轉型，極盡宣傳之力。當時的圖書館屬于社會教育機構，1915年，國民政府教育部頒布的《通俗圖書館規(guī)程》《圖書館規(guī)程》中規(guī)定各省均設圖書館。當時的各級各類圖書館在弘揚中國歷史文化、保存典籍圖書、提倡讀書和學術救國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作為社會文化教育機構的圖書館所辦刊物，必然承擔著啟迪新知、促進學術發(fā)展的重要社會職責。

4 啟 示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見證了我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的全過程。通過分析、研究其時空分布、創(chuàng)刊年代、發(fā)刊詞、辦刊特色、存續(xù)時間、停刊原因等，對當今圖書館學研究仍具有啟發(fā)和借鑒作用。

4.1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內(nèi)容生動豐富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是在“新文化運動”之后，現(xiàn)代教育體制日益完善，西方文明思想、學科教育深入人心的大背景下所產(chǎn)生的，因此，刊物內(nèi)容生動活潑，注重與讀者的互動，這一點就特別值得借鑒。此外，民國圖書館學界的先驅都是親自編輯、撰文、約稿，這無形中也提高了當時圖書館學期刊的水平。當時的圖書館界的權威、大家紛紛在刊物上撰文宣傳圖書館之轉型、藏書之活用、中華優(yōu)秀典籍版本之考證、圖書館新技術之手法以及啟迪新知，學術救國……所有這些都是我國近代圖書館學和圖書館事業(yè)發(fā)軔發(fā)展的真實寫照。

4.2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版面形式多樣

在當時圖書館學期刊的廣告版面中，較多的為圖書出版機構新書出版的廣告，如開明書店、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但也有其他類的廣告，如《文華圖書科季刊》中的皮鞋類、冠生園食品類的廣告和《廈大圖書館館報》中的藥店、百貨和銀行類的廣告等。一方面，這是當時的編輯出版者為了將館刊持續(xù)辦下去而廣開思路的真實寫照；另一方面，也從側面反映出了當時經(jīng)濟、社會、民生的情況。此外，民國圖書館學期刊還刊登了一些與國外圖書館界的交流與互動，如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成立后，中國圖書館界推選美國圖書館學家杜威為名譽會員，杜威致函鼓勵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的英文原文信函刊登在《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上。

盡管當前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出版數(shù)量眾多，但其中具有特色的卻為數(shù)不多。民國圖書館學期刊中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地方，如編輯與讀者之間的互動、出版機構的好書推薦、圖書館學精品文章推薦以及?？瘜Ｌ柕某霭娴?。

4.3 民國時期圖書館學期刊的刊名典雅

民國圖書館學期刊的刊名相當?shù)溲徘要毦咛厣?，如《學觚》《學林》《學風》《廈門圖書館聲》等，這對當代圖書館學期刊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將圖書館館刊辦成獨具特色、具有較強專業(yè)水平且讓人過目不忘的刊物，是圖書館刊物編輯者不可推卸的責任。

5 結 語

近代圖書館學門類繁雜，需要探討的問題極為豐富，大部分作者都是在期刊上發(fā)表文章，當時的圖書館學期刊中薈萃了專家、學者們的最新研究成果，沒有輯為專書的，則先見于期刊，因為期刊比專著更具有學術時效性，比報紙載文更加深入和系統(tǒng)。當時期刊撰稿人的數(shù)量遠超圖書館學著作的作者。正是當時圖書館人的積極撰稿成為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得以辦下去的依托與支撐，而圖書館人也通過圖書館學期刊成就了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筆者用“民國時期”和“圖書館學”兩個主題詞檢索中國學術期刊數(shù)據(jù)庫(CNKI)后發(fā)現(xiàn)，1986—2020年的25年間，收錄研究民國圖書館學的期刊論文為234篇。1986—2008年，每年發(fā)表的研究論文僅為1—2篇，2009年之后，每年均有所增長，為10—20余篇，最多的是2019年，為31篇。由此可見，當代在研究民國圖書館學歷史方面還有待提高與突破，尤其在圖書館學領域內(nèi)，視角還較為單一，利用圖書館學期刊史料來研究圖書館學人與圖書館史的文章也為數(shù)不多。因此，希望通過對民國圖書館學期刊多角度、多元化的研究來推動當代民國圖書館學研究的不斷深入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