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鍇
吳昌碩,名俊,字昌碩,別號老缶、大聾等,浙江安吉人。他是清代末期的文人畫大家,又是繼趙之謙、任伯年、虛谷之后的“海派”大家,他將大寫意花鳥推向了自徐渭、八大以來的又一個高峰,他用自己獨特的筆墨語言影響了后人。他出生在詩書世家,從小研習詩書、金石篆刻,這為他花鳥畫的成功打下了堅實基礎,他用草篆筆法入畫,其作品對當時和后世的繪畫發(fā)展都有深遠影響。研究吳昌碩的繪畫格調,有助于提高學習者對花鳥作品的鑒賞水平,對學習者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將大有裨益。
明清時期,中國南方特別是江浙一帶發(fā)展很快,商品經濟繁榮[1]。隨著西方文化的流入,工商業(yè)城市就多了起來,尤其是西方的商船進入中國后,中國南方沿海的口岸商業(yè)發(fā)展興旺。工商業(yè)、服務業(yè)、娛樂業(yè)有較大發(fā)展,社會生產、消費結構變化、社會經濟結構較以往發(fā)生改變,工商業(yè)發(fā)展迅速。中央集權的皇權下降,地方權力上升,等級制度逐漸弱化。紳士地位進一步上升,資產階級產生與地位有所上揚。民間產生了大量的社會團體。
清代前期的繪畫藝術,繼承著元明以來的趨勢,文人畫占據(jù)著畫壇的主流,水墨寫意畫更加盛行,畫家們更加注重筆墨意趣的發(fā)揮,從而產生了繁多的繪畫派系。但是從道光年間開始,清王朝逐漸走上了下坡路,伴隨政治的衰微,以養(yǎng)性怡情為特點的士夫畫慢慢淡化,宮廷繪畫日益衰微,繪畫變得越來越職業(yè)化、商業(yè)化,字畫可以成為一種真正的商品在社會上生產流通,藝術家以此來生存和發(fā)展[2]。在新開辟的通商口岸上海、廣州等地,越來越多的畫家選擇居住在此,新興的市民階層開始出現(xiàn)。為了適應這一現(xiàn)象,畫家在內容題材、技法風格方面也相應做出了調整,衍生出了數(shù)個具有新面貌的畫派,如上海的“海上畫派”、廣州的“嶺南畫派”等。晚清時期,碑學大盛,青銅器及石碑的發(fā)現(xiàn)引起了學者的注意,他們紛紛投入銘文的研究,故而形成書法變革的風潮,進而促成繪畫的變革,新的書法風格被引入到繪畫中,形成以書入畫的藝術思潮,造成晚清繪畫特別是吳昌碩繪畫風格的轉變[3]。
吳昌碩以寫意花卉最為突出,這與他書法功力的進步密不可分,早年接觸詩書畫和金石治印,接著他一生都在臨習石鼓文,這使他積累了很深厚的書法篆刻功底。吳昌碩早年的篆書尚未受到石鼓文的影響,他尚處在集百家之長的研習階段,個人面貌還未成型,筆法還稍顯稚嫩。三十多歲開始正式接觸石鼓文,也開始學畫,取法任頤、徐渭。初期,吳昌碩多畫傳統(tǒng)的四君子題材,筆墨還沒有特別老辣,但用色用墨清新淡雅,趣味意境十足。中期,吳昌碩繼續(xù)臨習石鼓文拓片,尋求進步,在繪畫用色方面,改用更為鮮艷的色彩入畫,此時期的大寫意花鳥充滿蓬勃的生命力。晚期,已是古稀之年的吳昌碩當選西泠印社社長,對于臨摹石鼓文,他也有了更深層次的感悟,更加追求用筆的重量感和殷實感。繪畫方面,隨著吳昌碩筆力的進步,他的線條變得老辣蒼勁,筆力能扛鼎。吳昌碩為了迎合時代的變化和市場的改變,也為了迎合買主的需要,其作品中開始出現(xiàn)美麗鮮艷的畫面和吉祥富貴的題材。
金石入畫。吳昌碩精通金石篆刻,精研篆書石鼓文,有著很深的書法和篆刻功底,他曾說過:“我平生得力之處在于能以書法作畫”。吳昌碩繪畫充滿了金石味道[4]。他的用筆采用懸腕中鋒,線條蒼勁有力,猶如尖刀刻石。他常用草篆書筆意作畫,繪梅、蘭、竹、菊四君子,用狂草筆意作葡萄以及紫藤,他所作紫藤,布局疏密有致、錯落有序,富有書法作品的韻律之美。從其《紫藤圖》《葫蘆圖》不難看出,吳昌碩善于用厚重沉著的線條,將每枝每干、每片花葉都塑造得如鐵畫銀鉤般堅韌,筆法老辣而天真樸拙、流暢而不輕飄,風格莊重雅致、氣勢通暢。吳昌碩筆力雄渾,其畫作中的筆觸極具石鼓刻字筆劃的力量感,氣息圓潤又渾厚,力量特別足,每每落筆,既厚重有力,又變化多端,其所作的松、竹、荷花、梅、葫蘆、水仙等均展現(xiàn)出很強的生命力。
水墨淋漓。吳昌碩繼承陳淳以來的花鳥畫傳統(tǒng),他的筆法和墨法極其富于變化。他善于穿插運用側鋒、逆鋒,線條變化靈活多樣,且墨色色階較多,從濃到淡變化豐富,濕墨畫葉則酣暢淋漓、渾厚華滋,干墨畫枝則厚重有力。從其《菊石圖》來看,他在畫菊花時,可以將一朵菊花無論是正面還是側面,是動態(tài)還是靜態(tài),都描繪得生動自然,他畫出的葉子,正反分明,葉脈清晰,葉片堅挺富有水分。吳昌碩畫花卉常以巨石搭配,他筆下的頑石用意筆一氣呵成,石頭塑造得厚重,既有圓潤的石頭也有嶙峋的怪石,他用濃墨勾勒淡墨皴染,最后點苔,將石頭的體積表現(xiàn)的貼近真實,再現(xiàn)出其表面的濕氣、苔蘚。
設色驚艷。吳昌碩繪畫用色艷而不俗,設色頗為大膽,他常用黑與紅的強烈對比,來增強效果。比如用洋紅色繪制花卉果蔬,用墨色點葉片,鮮艷的紅色遇到濃厚的黑色,果蔬的紅色就被襯得更為濃麗了。《桃實圖》是他72歲時的作品,畫中是一枝桃,桃枝被凌空畫出,由右上角向左垂下,枝上碩果累累,鮮紅誘人。色彩用濃墨配以重紅,桃子鮮紅碩大,顯得香甜多汁。這種方法也被之后的齊白石等畫家所用。吳昌碩畫筆下的牡丹,其用色雖是紅紅紫紫,但卻不會顯得燥熱、俗氣,反而非常沉穩(wěn),展現(xiàn)出獨有的文人氣質。在遇到需要使用花青、赭石、綠、黃等顏色時,他會加入墨色予以調和降燥,使顏色更加素雅沉著,洗去了原有的脂粉氣,增添了真實感。
構圖大氣。吳昌碩畫畫注重氣勢,構圖布局氣勢宏大。潘天壽在《談談吳昌碩先生》一文中說:“不論橫幅、直幅,往往從左下面向右面斜上,間也有從右下面向左面斜上。它的枝也作斜勢,左右互相穿插交權,緊密而得對角傾斜之勢。尤喜歡畫藤本植物,或從上左而至下右角,或從上右角至下左角,奔騰飛舞,真有蛇龍失其天矯之概。其題款多作長行,以增布局之氣勢”[5]??梢?,吳昌碩畫作的構圖比較大膽,其布局大起大落,造出對角斜拉之勢,其間用枝蔓銜接以強化畫面氣勢,注重畫面的交叉和呼應,枝干的穿插和藏露,且提款、蓋印的位置也皆納入畫面的布局氣勢整體考慮,大氣雄偉。
近代畫壇大將吳昌碩將中國的大寫意花鳥畫推向了繼徐渭、八大山人之后的又一個高峰,也用自己獨特的筆墨語言啟迪了后面許許多多的畫家,大師齊白石就深受他的影響。同時,吳昌碩受徐渭和八大山人影響,又受任頤的指點,后又借鑒趙之謙的畫法,可謂集百家之長自成一格,這說明繼承傳統(tǒng)很重要,花鳥畫的取景構圖精妙講究,前人的經典作品涵蓋了多種合理的構圖方法,學習者應通過臨摹加以掌握。此外,學花鳥畫也要注重取景寫生,用眼睛真切觀察花草樹木和飛禽走獸,謝赫著有《古畫品錄》,六法論中有一條“應物象形”,意指畫家在繪畫時,要按照客觀事物的真實形象來表現(xiàn),在其基礎上進行個人加工。畫出一幅好畫同樣離不開好的文化素養(yǎng),學習花鳥,既要求問傳統(tǒng)、重視積累,又要結合當下生活,才能有創(chuàng)新并形成個人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