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都有看天象推斷氣候變化的本事,流傳好多相關(guān)的諺語。比如“早見紅云晚落雨,晚起紅霞曬死魚”“云自東北起,必有風(fēng)和雨”,等等。
這天早上,雖然有云遮日,還下了場小雨,但徐德福斷定今兒是個好天兒。早雨一日晴,晚雨到天明。
上趟街里
上午九點多鐘,響晴薄日,徐德福換上一件新買的短袖迷彩汗衫,沖著東屋喊:二驢子,我上趟街里,晌午飯不用等我。
二驢子是徐德福小兒子徐維民,他問:爸你嘎哈去?
徐德?;匾痪?,沒事兒閑溜達。然后騎上電動三輪車出了院門兒,上鄉(xiāng)道直奔常山鎮(zhèn)。
人不能閑著,“空虛寂寞冷,矯情屁事多”,都是閑的。徐德福家有三坰地,春天種上玉米封閉除草后便不用經(jīng)管,秋后收獲就得了;還有半畝大棚栽植些反季蔬菜,二驢子和媳婦侍弄用不著他伸手。從前農(nóng)閑時他出去干點力氣活,可現(xiàn)如今不行了,歲數(shù)大不說,胃里曾經(jīng)長個瘤兒,整個浪兒切除,沒有胃的人干不動重活,只能在家閑著。閑著也是閑著,沒事兒他就上街里。
靠山屯兒到常山鎮(zhèn)二十里地。黑色的柏油路在山林間蜿蜒,大熱天兒里走這樣的林蔭路甚是舒坦。路好車少,聽著鳥唱蟬鳴,徐德福半個多小時就到了鎮(zhèn)上。他可不是沒事兒上街里閑溜達,直接到“老四日雜商店”落腳。
把三輪兒車停好,徐德福進到店里。丁香蘭的女兒冬青不冷不熱地跟他打個招呼。徐德福問:你媽呢?冬青頭不抬眼不睜地說:出去了。徐德福赸不答地從商店里出來,站在樹蔭下抽煙,瞅著街上人來人往。冬青不待見他,那丫頭長得像她媽,可比她媽精明。丈夫林天生去遼寧大連開發(fā)區(qū)打工,她自個經(jīng)營日雜商店。丁香蘭沒事也來店里待著,冬青不讓她賣東西,因為她糊涂,算不過來賬。
常山鎮(zhèn)不大,東西三條街,南北兩條路。老四日雜商店在鎮(zhèn)中心最熱鬧地段。丁香蘭的爸媽當(dāng)年棒打鴛鴦,拆散了她跟徐德福的對象關(guān)系,就為這個臨街小賣部,硬把她嫁給了常山鎮(zhèn)老韓家四小子韓躍進。
徐德福和丁香蘭是中學(xué)同學(xué)。那時候東北農(nóng)村上學(xué)實行“九年一貫制”,念五年小學(xué)后不用考試直接進常山鎮(zhèn)中學(xué)再念四年。中學(xué)四年里徐德福和丁香蘭一直坐同桌。丁香蘭長得好看是“班花”,難免有壞小子想占她便宜。徐德福人高馬大脾氣生性,自然成了丁香蘭的保鏢,好幾回英勇護美被打得鼻青臉腫,當(dāng)然對方也是頭破血流。之后一提同桌徐德福,基本上沒人敢欺負(fù)丁香蘭。四年同桌讓他倆產(chǎn)生了感情。無奈徐德福家窮,丁香蘭爸媽堅決不同意他倆處對象,除非徐家能拿一萬塊彩禮錢。那年頭一萬塊錢可是天價?。∵@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丁香蘭有個哥要娶媳婦,她出嫁的先決條件是男方必須拿夠她哥娶媳婦的彩禮。丁香蘭挺了三年,誰來說媒她都不搭理,沒少挨爸媽的笤帚疙瘩。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丁香蘭嫁給了韓躍進。老韓家在街里有小賣部,算是常山鎮(zhèn)富戶。后來鎮(zhèn)上進行基礎(chǔ)設(shè)施改造建設(shè),臨街蓋樓房,韓家的小賣部得以動遷,還面積給了個二層門市,小賣店改名老四日雜商店。韓躍進人挺好的,就是喝大酒,把肝兒喝壞了,搬進新樓沒幾年就肝硬化病故。自打韓躍進因病離世,徐德福就有了想法,自己老伴也過世多年,他想與丁香蘭重拾舊情……
有熟人向他招手,說德福兄弟啊,啥前兒來的?他應(yīng)一聲,剛到。
這時丁香蘭回來了,瞅著徐德福說,你咋不進屋里呢。徐德福問你嘎哈去了?丁香蘭說我去鎮(zhèn)醫(yī)院開點藥,這幾天晚上偏頭疼睡不著覺。丁香蘭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班花”的風(fēng)采,單薄的身材因為駝背顯得更加瘦小,面相老態(tài)仍慈眉善目,穿著陳舊但干凈利索。
徐德福說:咱倆去商場轉(zhuǎn)轉(zhuǎn)啊,晌午我請你吃冷面。
丁香蘭說:去商場?讓熟人看見咱倆一塊兒溜達,還下館子,是咋回事呀!
徐德福說:怕啥,咱也沒干壞事兒。
丁香蘭猶豫說:我不去。
徐德福拉著她的手說:走!
丁香蘭一甩手說:你煩人啦,找揍!
上中學(xué)時丁香蘭對徐德福是說一不二,黑亮的眼睛一瞪,徐德福就蔫兒了。歲月無情啊,不僅奪走了她的貌美如花,也磨沒了她的脾氣和棱角。徐德福喊一聲走,她便在身后踮兒踮兒地跟著。
徐德福逛商場有他的目的?;ǘ倨呤畨K錢給丁香蘭買了一部和自己同款的翻蓋手機,大字體大聲音還超長待機。丁香蘭說我不愿意使喚手機,冬青給我買個可貴的都沒用。徐德福說,沒手機不方便,我想和你說說話就得往街里跑。丁香蘭說我不會發(fā)短信。徐德福說按住一個鍵講話就能發(fā)短信,這玩意好弄。
徐德福說吃冷面也有其原因。四十多年前,他請丁香蘭吃過一回飯。沒錢去不了大飯館兒,就到一家朝族冷面屋,要兩個小菜兩碗冷面。那是唯一一次請丁香蘭吃飯,一點不浪漫卻終生難忘。丁香蘭說現(xiàn)在的冷面沒有當(dāng)年的味道好。徐德福說別提當(dāng)年,鬧心!
徐德福問丁香蘭,你說咱倆的事咋辦?丁香蘭明知故問,咱倆啥事兒???徐德福說我接你去靠山屯兒咱倆過日子。丁香蘭說一想這事兒心就突突,孩子那關(guān)難過。徐德福說甭管孩子,你同意不?丁香蘭低著頭輕聲說,我同意。徐德福說那就中,選個日子我去把你接過來。丁香蘭說,那事先一定跟孩子們說好,而且要到鎮(zhèn)政府登記,你得明媒正娶。唉,我咋跟冬青說呀,愁人!
回靠山屯兒路上,徐德福給丁香蘭打電話,半天沒接聽。他把三輪兒停在道邊兒接著又打,這回丁香蘭接了。她說冬青看到她使手機,就說是老徐頭買的吧。她說媽呀你可真好糊弄,我買兩千多的華為你不用,卻稀罕這種雜牌子手機,讓人看見丟不丟人!徐德福說,別聽她瞎叭叭,這電話聲音大字大,看屏幕不費勁兒是吧。丁香蘭說那倒是。徐德福說好用就行唄!
手機風(fēng)波
正在吃晚飯,徐德福手機鈴響,一看來電顯示,他就離開飯桌到門外頭去接聽。
二驢子跟媳婦說,你看咱爸,打個電話還上外頭去,有啥背人兒的。媳婦說,這些日子爸的電話還多呢,之前就是大哥常來電話,這是誰老給爸打呀?
二驢子十分肯定地說,咱爸有情況!
徐德福坐在院里葡萄架下,抽著悶煙兒,聽丁香蘭絮叨。今兒她跟女兒說了自己要找老伴。冬青馬上說是老徐頭吧?我早就看他沒安好心!我說你徐叔人好,俺倆中學(xué)處過對象,現(xiàn)在他還說會對我好。冬青說我的媽呀,別人對你再好還能趕上我和天生嗎?你都六十多歲了還再婚,讓人好說不好聽??!再說那老徐頭病歪的,整個胃切除,你還得伺候他,不是找受罪嗎?
丁香蘭在電話里哭了,說我看咱倆這事兒拉倒吧……
徐德福說你別哭了,我去和冬青嘮嘮。丁香蘭說算了吧,你家還有兩頭“驢”呢,他們啥態(tài)度啊?徐德福說,還沒挑明,你先把冬青電話號告訴我。
徐德福和冬青電話溝通也沒啥作用。冬青根本不給他講道理的機會,你是老誰家誰呀?有啥資格跟我說三道四!
自家這邊呢,他沒來得及跟兩個兒子攤牌,大驢子電話打過來了。
大驢子是徐德福大兒子,叫徐維國,相比較在靠山屯晚輩兒里算是有出息的一個,現(xiàn)在長林市農(nóng)林水利局當(dāng)副科長,聽說快提科長了。科長啥概念?那可是相當(dāng)于鎮(zhèn)長的級別!
大驢子的電話是用單位座機打的,說,爸呀,你咋整的,人家找我這兒來告狀,你聽我給你放電話錄音。
冬青:喂,你是徐德福大兒子徐科長嗎?
大驢子:我是,你哪位?
冬青:我是常山鎮(zhèn)老四日雜商店韓冬青,丁香蘭的女兒。
大驢子:丁香蘭是誰?。磕愦螂娫捝妒聝??
冬青:我反映一下你爸道德品質(zhì)有嚴(yán)重問題。丁香蘭是我媽,你爸和我媽曾經(jīng)是中學(xué)同學(xué),上學(xué)時你爸就欺騙無知少女跟我媽搞對象,現(xiàn)在老了老了又來騷擾我媽。扯啥呀,三天兩頭就來找我媽,死皮賴臉要讓我媽當(dāng)老伴。
大驢子:你拉倒吧,我爸不是那樣人!
冬青:呵呵,不信你去問問他,有沒有這回事兒!我看你爸是拿找老伴當(dāng)幌子,目的是惦記我家商店,想霸占我家財產(chǎn)。你是國家干部還當(dāng)科長,應(yīng)該懂得道理明白政策法律是吧,回去教育教育徐德福,別打我媽的主意!
大驢子:老人感情方面的事兒,當(dāng)兒女的最好別管。
冬青:為啥不管?你不要臉我還要面子呢。我把話撂這兒,要是再讓我看到他來糾纏我媽,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徐德福聽那電話錄音氣得臉色鐵青,兩手直抖。
當(dāng)晚,二驢子過西屋來問:爸,你咋不吃飯?
徐德福說:我不想吃!
二驢子說:我哥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老上街里,去找丁什么蘭,咋回事兒啊?
徐德福吼了一聲:滾犢子!
二驢子說:爸你看我也沒說啥,問問還不行?。?/p>
徐德福又吼:你問個屁,小兔崽子!
全都翻臉了
星期六,大驢子開車?yán)掀藕⒆踊乜可酵蛢?。徐德福讓他回來,要開個家庭會說說自己的事兒。
父子三人在徐德福住的西屋對話,沒讓兒媳婦參加。
徐德福先說:今兒正式和你倆說一聲,我要找老伴。她叫丁香蘭,常山鎮(zhèn)街里人,俺們倆是中學(xué)同學(xué),知根知底兒。你媽走十多年了,我老了身邊兒需要個人。我已經(jīng)到村里開了證明,明個兒就去鎮(zhèn)上登記領(lǐng)證,然后國慶節(jié)接她過門兒。就這個事兒,和你倆說一聲。
大驢子說:爸,我不同意你再找老伴。你將來真干不動了就到縣城我家里住,請保姆伺候你,找啥老伴啊。你還要領(lǐng)證,這往后如果涉及兩家財產(chǎn)糾紛啥的可麻煩了。
徐德福說,你不同意沒用,我說定了!
大驢子耐心地勸說,爸,你不是找我們商量嗎。
徐德福瞪他一眼說:沒得商量!
二驢子說,爸,我也不同意你找老伴兒。咱家這不挺好的嗎,也不用你干啥活,我和我哥都養(yǎng)你老。再說,這家里多了個老太太多別扭啊,我不需要后媽,丁香蘭她不能進這個家!
徐德福堅定地說,我就接她過門兒,不行就分家!
二驢子說,爸你可真行,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爹娘,你可倒好,找老伴連兒子都不要了!
大驢子又說,爸你再想想,現(xiàn)在丁香蘭的閨女就說你惦記人家的財產(chǎn),咱家也有房子有地有存款,你再婚之后,也有個財產(chǎn)歸屬問題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徐德福說:大不了我凈身出戶,自個單過!
大驢子搖頭嘆氣說,這嗑兒沒法嘮了!告訴你,我就是不同意你再婚!說完起身就走,開車?yán)眿D和孩子回縣城,晌午飯都沒吃。走的時候偷偷告訴二驢子把戶口本藏起來。
丁香蘭又來電話,說冬青昨晚又作,嚇唬我說要是和你結(jié)婚她就喝農(nóng)藥不活了。冬青還把我身份證拿去了,沒有身份證咋登記啊。
徐德福這才想起來登記還需要戶口本,可翻箱子倒柜怎么也找不到,問二驢子和他媳婦都說沒看著。
徐德福一宿沒睡覺。心里有點難過,自己想找個老伴咋就這么難呢。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丁香蘭接過來!
徐德福去找村書記劉貴龍,跟他借屯兒東頭那兩間空房。那房子原來是“五保戶”劉全林住,去年劉全林去世,房子也沒有兒女親戚繼承,一直空著。
劉貴龍問為啥借房子,誰住???徐德福說我住,大驢子不同意我找老伴,二驢子不讓丁香蘭進門。我借那兩間房,把丁香蘭接到靠山屯兒來和她單過。
劉貴龍知道徐德福找老伴的事兒,還給他開了單身證明,沒想到他為這事和兩個兒子鬧掰了。他答應(yīng)把房子借給徐德福。那房雖然舊點,但屯兒里每年都給修修補補,居住沒問題。徐德福找來幾個老鄉(xiāng)親幫忙,他們都支持徐德福找老伴,有人把家里閑置的家具、電器、鍋碗瓢盆都搬來了,有人還在窗戶上貼了喜字。
等不到國慶節(jié)了,那天晚上,徐德福開著電動三輪兒去常山鎮(zhèn)接丁香蘭。丁香蘭怕人看見,也怕冬青鬧,所以讓徐德福晚上來接她。她穿一身徐德福買的新衣衫,簡單地收拾了兩包衣物用品,新做了一套被褥就當(dāng)是嫁妝。
徐德福把包袱行李放到三輪兒車的小車箱里,又扶著丁香蘭上車坐在行李上。冬青站在一旁哭天抹淚。丁香蘭說你哭啥呀,你媽還沒死!
徐德福對冬青說,你放心,我能照顧好你媽。你也不用防賊似的對我,我和你家財產(chǎn)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
徐德福偷偷地把丁香蘭接到靠山屯兒,兩個老人開始了新的略帶苦澀的晚年生活。
驚動了大領(lǐng)導(dǎo)
靠山屯兒是嵐集市委書記秦豐年的黨建聯(lián)系點。秦書記要來靠山屯兒視察扶貧工作,而且要親自幫扶一個貧困戶,讓村里選好幫扶對象。
那天秦書記來到靠山屯兒,劉貴龍向他匯報說:屯兒里現(xiàn)在較比困難的有三戶,一個是徐德福,身體差干不了重活,老兩口都六十多了,算困難戶;一個叫楊學(xué)仁,媳婦患乳腺癌,還供個孩子念大學(xué),屬特困戶;還有個低保戶叫吳桂花,是個寡婦,上有老媽下有個半大小子。秦書記你挑哪個?
秦書記笑著說:吳桂花我不挑,留給你幫扶好吧。滿屋子的人都笑,七嘴八舌地說劉貴龍常去吳桂花家?guī)兔Ω蛇@干那的。劉貴龍說,秦書記你就幫幫徐德福吧。秦書記爽快地說行,去老徐家看看。
一行人來到村東頭徐德福的住處。大門敞著,劉貴龍喊,德福叔在家呢?進到屋里,見徐德福正坐在炕上抽旱煙,身邊放著煙笸籮。劉貴龍介紹說,德福叔,這是嵐集市委秦書記,聽說你困難來看看,要幫你脫困。
徐德福說,你可拉倒吧,我有兒子有老伴不困難!
秦書記問,為啥不跟兒子一起過?
劉貴龍接過話茬兒說:德福叔有兩兒子,原來和和睦睦挺好。德福叔老伴十多年前就沒了,前不久又辦了個人兒。兩兒子都不同意他再婚,老徐就搬出來了,借這兩間房和香蘭嬸另起爐灶……我香蘭嬸呢?
徐德福說上河沿兒洗衣衫去了。
秦書記又問,倆兒子都做什么?徐德福沒吱聲,又撕張煙紙卷旱煙,悶頭吸。劉貴龍說,老大徐維國在長林市農(nóng)林水利局當(dāng)副科長;老二徐維民就在靠山屯兒種地。我們也做了說服調(diào)解工作,可這爺三個都是驢脾氣,賊啦犟。孩子說他爹不和丁香蘭分開他們就啥都不管!老徐呢,就和香蘭嬸一起過打死都不分開!我是真沒轍了。
秦書記說:我明白了,你這不是給我找?guī)头鰧ο螅亲屛規(guī)湍憬鉀Q家庭糾紛吧。那你就幫我轉(zhuǎn)告徐維國,讓他理解和尊重自己的父親,而且必須承擔(dān)贍養(yǎng)父母的義務(wù),不然的話我就免他職。一個不孝之人,又何德何能在事業(yè)上有所作為!
徐德福一聽這話就連忙解釋:秦書記呀,我也是臭脾氣,話趕話就僵到這兒了。維國那小子懂事理,挺孝順的,能聽你批評,千萬別因為我這事兒影響他進步。
秦書記意味深長地對在場市縣鄉(xiāng)領(lǐng)導(dǎo)說:咱們扶貧既要解決群眾生產(chǎn)生活方面的困難,也要解決諸如老年人感情生活、精神生活方面的問題,關(guān)注他們晚年的生活。
徐德福又惴惴不安地問,秦書記,那我家大驢子提科長不會受啥影響吧?
團圓飯
市委書記過問徐德福的事兒很快傳開了。這給大驢子帶來很重的壓力。局領(lǐng)導(dǎo)找他談話,告訴他要好自為之。他當(dāng)時就向局領(lǐng)導(dǎo)作了深刻檢討,承認(rèn)自己做得不對,表示要當(dāng)個孝子。
大驢子急忙回到靠山屯兒,和二驢子商量趕緊把老爸和丁香蘭接回家。二驢子也想開了,說早就想讓老爸搬回來,但是徐德福不搭理他。
哥兒倆一起去給老爸賠不是。
徐德福和丁香蘭剛吃完晚飯,正準(zhǔn)備去村部前小廣場扭秧歌。
徐德福說,你們用不著跟我道過兒。大驢子說,你和丁姨搬回家去住吧。徐德福說在這兒住挺好,不回去。大驢子就給徐德福跪下了,哭咧咧地說:爸,你就原諒俺們吧,俺是一時糊涂,讓你傷心。求求你們回家吧,入秋天兒就冷了,這房子過不了冬。還有,你們要是不回去,那我這輩子就玩完了!
徐德福想起來,秦書記說過要把大驢子的科長擼了。于是說,你起來,我“十一”搬回去。
大驢子站起來說:那好,這幾天俺們把西屋好好收拾收拾,暖氣片換新的,再買個大電視。爸,明天我陪你和丁姨一起去鎮(zhèn)上,我找人辦婚前財產(chǎn)公證,你們?nèi)ヮI(lǐng)結(jié)婚證。然后選好日子,咱們到縣城找個飯店擺幾桌席,請些親戚朋友來吃個喜兒,你說行不?
徐德福說:酒席錢我出。
二驢子說,爸不用你拿錢,我和大哥給你辦!
徐德福對丁香蘭說,你也找?guī)讉€娘家親戚來。丁香蘭說找誰呀?這得跟冬青商量。大驢子說,這事兒交給我辦。
酒席是在中秋節(jié)那天辦的。擺了三桌,來的都是徐德福和丁香蘭的近親。
大驢子的媳婦給老兩口買了情侶唐裝,穿著十分喜慶。丁香蘭捯飭捯飭顯得年輕不少,畢竟有“班花”的底子,加上過門兒后心情好,照以前精神多了。冬青感到十分驚訝,說她媽像換了個人似的。
酒席辦得歡歡喜喜,大驢子和二驢子改口叫丁媽,叫得親切,冬青也管徐德福叫徐叔。這天徐德福醉了。
國慶節(jié)前一天,徐德福和丁香蘭收拾東西準(zhǔn)備搬家。
傍晚,徐德福站在院子里看夕陽。西山頂上有一抹絢爛的火燒云。他跟丁香蘭念叨,明個兒是好天兒!
作者簡介:陳曉波,吉林市人,系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高級政工師,有報告文學(xué)、文學(xué)評論、小說等在報刊發(fā)表。
(責(zé)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