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干部要善于從挫折中增強堅忍力——回溯毛澤東挫折經(jīng)歷及有關論述

文_李朝波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干部成長要能經(jīng)受住挫折考驗，為此他還專門進一步提出要“不斷增強意志力、堅忍力、自制力”。在這“三力”中，堅忍力居于承上啟下的重要位置，直接關乎個體在挫折之下能否做到不氣餒和再奮起。對于保持和增強堅忍力的問題，毛澤東也曾專門進行過論述，提出我們的干部不要急于求赫赫之名和解決大問題，“而要堅忍沉著，隨時保持主動”（《毛澤東文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02頁）。回溯毛澤東的成長經(jīng)歷不難發(fā)現(xiàn)，他在革命生涯的早期歷經(jīng)坎坷、遭遇挫折，但他靠著不改其心、不移其志的堅忍沉著與不懈奮斗，最終成長為偉大的革命領袖。而且，他還就黨的干部如何在挫折面前保持堅忍沉著作出過許多重要論述。深入梳理他的這些經(jīng)歷和論述，有助于進一步理解和把握堅忍力的豐富內涵、重要意義以及增強堅忍力的科學方法。

一、堅忍力是干部從挫折中成長的重要內在保障

堅忍力是指在艱苦困難的情況下能夠做到堅持而不動搖的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很好地保障了個體在艱苦困難的情況下，能夠在心理和行為層面做到屈而后伸、堅而能行。如果將艱苦困難的語境具體化為挫折，可以進一步梳理堅忍力的內涵：一方面堅忍力涉及在挫折下的行為反應，即能夠以極大的毅力去忍耐，同時還能夠在志向和目標的牽引下堅持做事；另一方面，堅忍力還涉及心理反應，即能夠調節(jié)好由挫折所誘發(fā)的消極情緒以及失衡心態(tài)，最終以昂揚向上的奮斗姿態(tài)實現(xiàn)所堅持的理想。可見，堅忍力本質上是“千磨萬擊還堅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自我定力與前進動力的有機統(tǒng)一。由此，堅忍力之于干部成長的重要意義可見一斑。

毛澤東認為，干部的成長沒有捷徑和坦途可走，期望總是一帆風順就能得到成功，“這種想法，只是幻想”（《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20頁）。在遭遇挫折時，能夠做到堅持而不動搖，即保持和不斷增強堅忍力，才能確保自己沿著正確的方向實現(xiàn)自身的成長與發(fā)展。毛澤東常以正反面典型為例，論證能夠經(jīng)受住挫折考驗是成長成才的重要前提。比如，在正面典型方面，他非常贊賞《西游記》中唐僧取經(jīng)雖歷經(jīng)磨難但仍一往無前、百折不回的堅毅與執(zhí)著，稱贊其“西行的決心，取經(jīng)的意志，跋山涉水的毅力”（邸延生：《歷史的真跡：毛澤東風雨沉浮五十年》，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297頁）是其最終能夠得以求得真經(jīng)的重要前提；他還以屈原被放逐仍寫出《離騷》、曹雪芹家境沒落后堅持寫出《紅樓夢》等為例，來教育和激勵干部在挫折下要能夠堅持真理、堅持立場、堅持奮斗。而在反面典型方面，他曾批評在仕途遇挫后因過度憤怨而去世的唐代大臣劉幽求“能伸不能屈”（陳晉：《毛澤東讀書筆記解析》，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版，第1075頁）；而對西楚霸王項羽的烏江自刎，他提出黨的干部可以學他的氣節(jié)，“但不要自殺，要干到底”（同上，第1305頁）。具體到黨內，他還專門批判了遇到挫折就變節(jié)投敵的張國燾等人，并明確提出要“堅決奮斗，不怕困難、不開小差，不學張國燾”（李良志：《毛澤東與陜北公學》，《湖南黨史月刊》1993年第4期）。從毛澤東對正反典型人物的鮮明態(tài)度中不難發(fā)現(xiàn)，不管是基于歷史，還是基于現(xiàn)實，在挫折的境遇下能夠做到堅持而不動搖，是干部成長的重要前提。不僅如此，堅忍力是信念堅定的重要內在保障，重視并善于增強堅忍力也符合黨對干部的勝任要求。

毛澤東還認為挫折有助于增強人的堅忍力。他非常贊同德國著名倫理學家包爾生的經(jīng)典論述，即“蓋吾人既逢不幸，則抵抗壓制之彈力，流變不渝之氣節(jié)，皆得藉以研練。故意志益以強固，而忍耐之力，謙讓之德，亦足是養(yǎng)成焉”，稱其是“振聾發(fā)聵之言”（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30頁）。這里所說的抵抗壓制的彈力以及流變不渝的氣節(jié)其實也是堅忍力的精髓所在；而“研練”和“養(yǎng)成”則講的是挫折能夠砥礪和增強人的堅忍力，或者也可以理解為堅忍力是需要在后天的歷練中增強的。事實上，毛澤東本人也是這一觀點的生動實踐者。他在革命生涯的早期經(jīng)歷過很多坎坷。例如，在延安時，毛澤東就曾對人說他在瑞金的中央蘇區(qū)“過了四年的小媳婦生活”（賀吉元：“毛澤東在中央蘇區(qū)的‘小媳婦生活’”，《文史天地》2011第7期）；在黨的八大預備會上，毛澤東在談干部要正確看待個人際遇時又提到自己在三次“左”傾路線時期受過“各種處分、打擊……記得起來的有二十次”（《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6頁）；在自己67歲壽辰同身邊部分人員談心時，他還談到自己“得過三次大的處分”（毛澤東：“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湖南黨史月刊》1993年第9期）。而這些處分都不是因為他個人真的犯錯所導致的。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輕言放棄，而是通過主動適應和積極作為逐步扭轉了不利局面。也正是基于這樣的經(jīng)歷，毛澤東后來提出“人受點打擊，遇點困難，未嘗不是好事”（陳晉：《毛澤東讀書筆記解析》，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977頁）的論斷。他認為如同榨油一樣，沒有壓力就出不了油，人沒有壓力是難以獲得進步的。當然，壓力并不會自然地就帶來進步，挫折不是必然就會帶來堅忍力的增強。毛澤東認為，挫折對那些有才氣、有志向的人來說才可能是有益的，缺少這兩條的人很難經(jīng)受住挫折的考驗，更難以從中獲得有益的成長?？梢姡鞠蚴菆匀塘Φ男睦礤^定物，志向清晰而又堅定才有可能做到堅持而不動搖。挫折是增強堅忍力的重要契機，而挫折能否真正帶來堅忍力的增強，關鍵還取決于個體的目標清晰度、動機喚起水平以及信念堅定程度。

二、增強堅忍力要善于進行挫折下的心理調節(jié)

挫折容易刺激人產(chǎn)生焦躁、悲觀、痛苦等心理沖動，并集中表現(xiàn)為心態(tài)的劇烈波動或失衡。而一旦心態(tài)不佳，對挫折的心理反應又容易被放大，堅忍力便很難得以保持。因此，增強堅忍力首先需要善于抑制挫折下的心理沖動和調節(jié)遇挫后的心態(tài)。毛澤東認為，當遭受冤枉、委屈或不合理的處罰時，至少可以有兩種態(tài)度選擇：“從此消極，很氣憤，不滿意”，或者是，“把它看作一種有益的教育，當作一種鍛煉”（《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6頁）。毛澤東選擇以平和的心態(tài)看待自己遭受的挫折。在憶及自己遭受處分或處于少數(shù)地位時，毛澤東說“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毛澤東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91頁）。而后來已經(jīng)成長為領袖的毛澤東，在給遭遇挫折的陳毅以及劉昆林等同志的回信中還曾先后說過“作一個政治家，必須練習忍耐”（同上，第127頁）以及“還是應該有耐心，等候同志們了解你，除此都不是出路”（《毛澤東書信選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52頁）等語重心長的話語。“等待”和“忍耐”高度概括了毛澤東在面對和應對挫折時的心態(tài)選擇。從心理學的角度看，在遭遇挫折的艱難處境下愿意“等待”和“忍耐”，才有可能將心態(tài)調整至理性平和的狀態(tài)；而心態(tài)的理性平和，則能夠避免因抱怨環(huán)境或否定自我而導致的動搖、妥協(xié)或放棄。因此，增強堅忍力要把調整和理順心態(tài)作為優(yōu)先選擇，確保在困境中能夠有立得住、行得穩(wěn)的心理定力。

同時，增強堅忍力還要解決好自我賦能的問題。心理學的研究表明，若無目標可追尋、無朋友可互動，人的注意力及動機便會開始消散（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發(fā)現(xiàn)心流：日常生活中的最優(yōu)體驗》，中信出版集團2018年版，第100頁）。而注意力和動機的消散，往往又容易使人陷入消沉。為此，在將心態(tài)調整到理性平和之后，接著還要調整思維和情緒狀態(tài)，以改善總體的心理狀態(tài)以及激發(fā)積極向上的心理動能。心理學的研究還告訴我們，主觀的意志努力對心理的調控作用非常有限，但是意志可以支配和調節(jié)人的行為。用意志努力去改變自己的行為狀態(tài)，有助于激發(fā)積極的心理能量，進而使個體能夠采取以變應變、主動求變的行動去戰(zhàn)勝挫折。

對于毛澤東而言，在挫折境遇下同樣不可避免地會陷入思維消極、情緒低落的狀態(tài)。比如他自己就曾說過，“你說開除黨籍對于一個人是高興呀，我就不相信，我就不高興”（《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5頁）。尤其在遭遇事業(yè)受挫、陷入孤立、身體不適等多重打擊時，諸如積極的心理暗示以及看到挫折的積極面等理智層面的調節(jié)在改善情緒方面的效果有限。為此，如果說愿意“等待”和“忍耐”的心態(tài)調節(jié)是為增強堅忍力解決了“知”的問題，接下來還需要在“行”的層面采取有效措施調節(jié)好挫折誘發(fā)的負面情緒，以重新激發(fā)心理的活力。在挫折境遇下，毛澤東用三條準則指引著自己的行動，即“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不消極”“爭取在黨許可的條件下做些工作”（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338頁）。毛澤東在做到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忍耐”的同時，堅持通過做事情充實和調節(jié)自己的心理，比如閱讀經(jīng)典著作以及主動爭取有效支持等。在閱讀方面，為了更好地掌握和運用理論武器，他利用充足的空余時間深入研讀各種馬列著作，“在長征路上讀馬列書很起勁……有時通宵地讀”（龔育之等：《毛澤東的讀書生活》，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26頁），“差不多整天看書，扎扎實實下功夫，硬是讀了兩年書”（《緬懷毛澤東（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401頁）；在爭取有效的支持方面，毛澤東在“等待”周圍人的認識發(fā)生轉變的同時，還在長征途中積極爭取機會與張聞天、王稼祥等關鍵人物一起行軍，不斷努力在思想、觀點、感情上與他們拉近距離，爭取他們的理解、信任和支持，最終遵義會議的召開使自身處境以及革命形勢得到扭轉。

毛澤東在經(jīng)歷挫折時以“等待”和“忍耐”心態(tài)為基礎，在行為調節(jié)上成功實現(xiàn)了從“為所想為”（堅持正確的主張）到“為所可為”（爭取在黨許可的條件下積極工作）再到“為所樂為”（讀書、寫調查報告、主動交流溝通）的轉變，在堅持做樂為之事的過程中，很好地調節(jié)了負面情緒，激發(fā)了內在的正能量，增強了外在的影響力，最終使自己長久堅持和孜孜以求的真理力量有機會得以充分釋放。他的這一生動實踐歷程，為當前干部增強堅忍力提供了重要的方法借鑒。即先積極接納現(xiàn)實將心態(tài)調平和，然后通過“為所樂為”調節(jié)消極思維和負面情緒，這是增強堅忍力的重要實現(xiàn)路徑。至于選擇何種行為，則有很大的個體差異性，但總體參考原則是對個人而言有意義且能見成效的活動。

三、增強堅忍力要將自我成長作為長期策略

面對挫折進行適時適當?shù)男膽B(tài)和行為調節(jié)，屬于增強堅忍力的短期性應對策略，而從挫折中獲得有益的成長則是增強堅忍力的長期性發(fā)展策略。如前文所述，毛澤東將挫折視作一種有益的教育和鍛煉。除了加強自我調節(jié)外，更關鍵的是他很善于在挫折中不斷進行自我反省、自我修正以及自我提高，這也為更有效、更持久地增強堅忍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增強堅忍力的過程實際上也是一個自我認知與自我成長的過程。挫折往往是由于主客觀條件的限制所導致的，不管是去適應客觀世界還是改造客觀世界，都離不開對主觀世界的準確評定，即進行自我認知。毛澤東在應對所遭受的挫折過程中也善于進行自我認知。革命生涯早期的毛澤東存在作風強悍、遇到意見分歧時容易脾氣暴躁以及愛挖苦人等性格上的局限。比如，作為親密戰(zhàn)友的朱德就曾稱，毛澤東作為前委書記“不僅自由發(fā)表意見，自由謾罵同志，而且對中央和省委的指示也不認真執(zhí)行”（蕭克：《朱毛紅軍側記》，中央黨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91頁）；陳毅也曾當著他的面說“你這樣愛訓人，我都害怕”（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話說朱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191頁）。可見，他所遭遇的挫折可能也離不開自身的個性原因。在長征途中，毛澤東結合自己的境遇深刻省察了自身存在的問題。經(jīng)過不斷反思，他主動先從自身開始改變，努力提升自己的修養(yǎng)、約束自己的言行、改進自己的思維方法與工作方法以及學會與持不同意見的人溝通和共事，逐漸增強了自身的影響力，也為贏得更多的支持者打下了內在的基礎。賀子珍后來回憶稱，在遵義會議后毛澤東變得“更加沉著、練達，思想更加縝密、周到，特別是更善于團結人了”（王行娟：《賀子珍的路》，作家出版社1991年版，第214頁）。毛澤東后來在一些場合的論述，也反映了他在自我認知上的收獲與改變。比如他提出，“要注重調理人我關系，要故意地強制地省察自己的弱點，方能有出路”（《毛澤東書信選集》，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74頁），“多想自己的缺點，增益其所不能”（《毛澤東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27頁）。再比如，他還提出，隨時準備堅持真理，隨時準備修正自己的錯誤，就沒有什么是行不通的。這些都是毛澤東在挫折中獲得有益的鍛煉與成長的重要體現(xiàn)。

毛澤東在挫折經(jīng)歷中的自我反省、自我完善與自我提高，為其鍛造更具影響力的人格力量打下了堅實基礎，同時也為其鍛造出更強的堅忍力提供了有力的內在支撐。同樣，對于今天的干部而言，增強堅忍力也要善于經(jīng)常反躬自省，尤其在挫折經(jīng)歷中學會自我反省，通過更加客觀、全面的自我認知幫助自己從挫折中獲得有益的教育和鍛煉，更好地實現(xiàn)主客觀世界的協(xié)調統(tǒng)一，用自我成長帶來的充沛心理能量和強大人格力量支撐起真正可持續(xù)的、過硬的堅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