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敏
(濮陽職業(yè)技術學院,河南 濮陽 457000)
濮陽黃河故道文化遺產豐饒,包括多種物質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黃河是濮陽境內流經的最大水系,在《禹貢》中有記載,黃河河道流經濮陽??脊殴ぷ髡咴阱ш柕貐^(qū)發(fā)掘的古文化遺址與早期城址,也印證了濮陽是上古文化的發(fā)源地。歷史上黃河在濮陽境內多次決口,黃河河道的變遷在濮陽境內留下了多條故道,構成了濮陽獨特的地理文脈和文化圖景。毫不夸張的說,濮陽歷史就是一部黃河文明史。
濮陽地處冀魯豫交界處,其地理位置與不同地區(qū)的文化交流較為便利,這為不同區(qū)域的文化融合提供了條件。濮陽黃河故道文化遺產不僅是中原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也是中原地區(qū)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濮陽地區(qū)獨有地域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下的產物,具有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雖歷經千年,但在流傳的過程中仍熠熠生輝,已然成為濮陽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顯著標識。
“地名景觀”這一術語源自“地理景觀”,地名往往代表地形或者地域環(huán)境,因此地名經常會受到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河流作為地理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部分,往往會在地名上留下歷史演變的痕跡。
濮陽黃河文化淵遠流長,濮陽是上古文化的發(fā)祥地,是顓頊遺都,帝舜故里。在春秋時期之前,是沒有“黃河”這個名稱的,當時黃河被稱為大河。黃河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漢書》??鬃泳幼≡谛l(wèi)國的時侯,曾經想到晉國去,因為被大河阻擋,他曾“望河興嘆”。這表明黃河至少在春秋晚期就已經從濮陽境內流過。在漢代以前黃河從??h大伾山的東側向北流,經過內黃、頓丘、昌樂出境,一路浩浩湯湯,奔流不息,在黃河的沖積下形成了濮陽地區(qū)廣袤的平原。
《水經注》卷五河水載:“又東北過衛(wèi)縣南,又東北過濮陽縣北,瓠子河出焉?!秉S河是濮陽境內最大的河流,濮陽地區(qū)許多村落因黃河形成了一些獨特的地名景觀,我們通過田野考察,更深入地了解了這些地名景觀背后的地域文化內涵。
嘉靖《開州志·古跡》記載:“瑕丘在州南十八里,高五丈,縱橫十五丈,西附小丘,高三丈?!辫η鹁驮诮裉斓腻ш柨h五星鄉(xiāng)后堌堆村,因距濮陽縣城十八里俗稱“十八堌堆”。在濮陽地區(qū)一共有18 個以“堌堆”命名的村落,它們有的以“姓氏+堌堆”這種形式出現,如“楊堌堆”“肖堌堆”“徐堌堆”等;有的是以其他形式出現的,如“前堌堆”“后堌堆”“甘草堌堆”“銀崗堌堆”等,這類地名大多分布在黃河兩邊。如濮陽縣的“聶堌堆”在黃河北岸、“前后堌堆”在金堤河東側,“田堌堆”在金堤河的右側。由此可見“堌堆”地名與其地理位置是不可分割的。毋庸置疑,黃河是形成“堌堆”地名景觀的極為重要條件。黃河在歷史上是一條善淤、善決、善遷的河流。濮陽黃河故道兩旁的先民只能擇高地居住躲避洪水,由此形成了數米高、像山丘一樣的“堌堆”。后來黃河得到了治理,大部分“堌堆”慢慢消失。但留存下來的“堌堆”遺址記載了先民生活的痕跡。為我們后來對黃河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物證。臺前縣的“徐堌堆”是龍山文化遺址,在春秋時期被稱為桃丘?!洞呵铩罚骸盎腹辏ㄇ?02 年),秋,公會衛(wèi)侯于桃丘,弗遇。”杜預注:“桃丘,衛(wèi)地,東阿縣西南有桃城。漢封功臣劉襄為桃安侯,邑于此。今為桃城鋪,旁一丘,高可數仞,即桃丘也。”明《東阿縣志》:“桃城南三里有土丘,原名桃丘?!泵鞔胫文觊g,這里的土丘還有八畝多,姓徐的人遷到這里建村,并命名為“徐堌堆”。“堌堆”屬于丘類地形。丘類地形一般是指歷代聚集居住在同一地點,在不斷建設中形成的土包形狀的遺址,一般被稱為“堌堆”“崗”“臺”等。
我們還可以從其他濮陽地名中感受到黃河的存在。如濮陽縣子岸鄉(xiāng),地處濮陽縣城南12公里處,因村子建在瓠子河北岸,而被命名為子岸。《水經注》卷二十四載:“瓠子河出東郡濮陽縣北河。”,雖然瓠子河如今已難尋蹤跡,但子岸這個地名印證了瓠子河的存在。又如柳屯鎮(zhèn)的大沒岸村,這個村莊地處黃河故道,先民依河而居,放眼望去,水面遼闊看不到邊岸,故將村子命名為“沒岸”。
濮陽黃河故道旁的先民創(chuàng)造了諸多與河相關的地名,如劉堤口、清河頭、這河寨、沙灣等。這些地名默默記錄著濮陽黃河歷史的變遷。由此可見,地名與地域之間是相互影響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環(huán)境通常會反映在地名上。故此,我們對黃河沿岸村落及地名景觀的研究,不能只進行地理學上的研究,要對歷史學、民俗學、語言學與地理學進行交叉研究,才可以挖掘出地名背后關于黃河故道文化的內涵。
濮陽古廟會同屬黃河故道文化遺產,是傳統(tǒng)農耕文明發(fā)展的產物。古廟會的起源與發(fā)展和農耕時期的祭祀活動有關,以民眾聚集的形式在節(jié)日慶典時舉辦。“廟會”往往是依托實體的廟觀或者可以替代的某種精神性場所展開。在濮陽地區(qū)至今仍保留有許多古廟會,如千年瑕丘古廟會、南樂倉頡廟會、西水坡南花園屯奶奶廟古廟會、濮陽縣龍堤廟古廟會、東王海鰲山廟會、東白倉三官廟廟會等。
濮陽素有“顓頊遺都”“帝舜故里”的美稱。在歷史文獻的記載中不難尋找到五帝時期的部族首領在濮陽一帶活動的記錄,如明嘉靖《開州志》記載:“顓頊城在東郭里,去州二十里,所謂帝丘者?!薄吨駮o年》記載:“帝舜有虞氏,母曰握登,見大虹意感,而生舜于姚墟?!薄妒酚洝の宓郾炯o》記載:“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于壽丘,就時于負夏?!庇纱丝梢?,舜帝及其部族長期在河南濮陽一帶活動。舜生于姚墟,后遷于負夏(即瑕丘)。每年的農歷正月十八,瑕丘古跡大會都會吸引數萬名民眾從周邊來到瑕丘,紀念帝舜德政為民的事跡和弘揚孝道文化,形成了五星鄉(xiāng)一道獨特的文化盛宴。
西水坡王助鎮(zhèn)花園屯村為歷年相傳的奶奶廟古廟會。華胥氏是中國古代傳說中母系氏族的首領。她是父系氏族開始的代表人物伏羲的母親?!兜弁跏兰o》云:“太昊帝庖犧氏風姓也。燧人之世。有巨人跡出于雷澤,華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于成紀,蛇身人首有圣德?!?。傳說華園屯就是華胥氏的家。這個村莊人口眾多,占地面積較大,廟宇最多。村中有華胥廟、碧霞宮,后俗稱奶奶廟。村中人家有喜事,生小孩,都會到奶奶廟燒香磕頭祭拜。村中還有伏羲廟(火神廟),女媧廟(姑奶奶廟),天齊廟等。村南有華胥溝,溝內有華胥洞,溝西南有華胥墓,八卦臺,幾千年來沒有干枯的澤地黃龍?zhí)叮兜奈髂戏较蛴旋垳Y宮,傳說是來紀念雷神的。每年的二月十八、十九、二十,這里舉行三天廟會,周邊十里八鄉(xiāng)的百姓都會匯聚花園屯村,祈福許愿、貿易交流,每天幾萬人絡繹不絕。奶奶廟祭祀儀式(紀念華胥氏)每天上午10:00 開始11:00 結束,廟會文化活動有旱船、高蹺、秧歌、戲曲、雜技、斗雞斗狗等各種民間技藝演出和展示等。另外廟會還是一場規(guī)模盛大的商品交流會,有各種農作物種子、花草苗木,瓜果蔬菜、電器農具,家畜家禽、鍋碗瓢盆、手工藝品出售,另外各種特色美食如糟魚、煎灌腸、扣碗、小酥肉、壯饃、涼粉、雞蛋布袋、胡辣湯等應有盡有。
濮陽縣龍堤廟古廟會,每年到了三月初五,濮陽縣的火廂頭、宋堤口、劉堤口、徐堤口這四個村莊都會輪流舉辦龍聚廟古廟會。關于龍堤廟的淵源,據明《嘉靖開州志》記載,早在明朝弘治年間,濮陽縣有一個名叫李嘉祥的縣官,此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老百姓都很愛戴他。有次黃河泛濫,李嘉祥親自到決口處抗洪救災,他把自己的烏紗帽拋入黃河,以示決心,在他的帶領下,人們終于堵住了決口。后人為了感念他的功德,在此次修廟紀念他,古廟會就是在這個傳說的基礎上形成的。由此可見,古廟會與黃河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濮陽縣郎中鄉(xiāng)東王海鰲山廟會自明朝以來,十二年為一輪,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歷史。東王海鰲山廟會以鰲山燈和五彩神衣最為特色。神衣正是廟會時所使用的具有地域特點的一種剪紙藝術,它與地方文化、民俗傳統(tǒng)緊密結合,現已成為濮陽市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神衣是當地村民用紙剪出的一種用于廟會時焚燒敬神的服裝,五彩神衣一般是用諸如紅色、綠色、藍色、紫色、黃色、黑色等有色紙,再搭配金、銀箔紙,剪成衣領、衣袖、衣襟等不同衣服的部件,然后再進行拼接粘貼而成。每套神衣包括上衣和下裳,上衣有領、多是對襟; 下衣多為裙或褲的形式,神衣的尺寸大約是成人衣服的2 /3 大小。神衣上面貼著用有色紙裝飾的圖案和紋飾,有的神衣上面還貼著“囍”和“春”字,“囍”字在這里并不是代表婚嫁,僅表示吉祥和喜慶之意,“春”字則寓意春天。神衣每年都要做,在神靈生日時敬奉,起初是在廟上展示,然后是祭祀和焚燒。五彩神衣的制作和供奉是集體行為,民眾一起集資買色紙,有人剪裁,有人粘貼,大家分工合作共同完成。五彩神衣這種頗具中原地域特色的剪紙藝術,流傳千年至今仍在民間延續(xù)。清豐縣南召市村的五彩神衣同樣在濮陽地區(qū)具有盛名,南召市村至今有塊地方名為“城市里”,千年大秦寺就在南召市地頭,曾為大運河支流、賈魯子河碼頭,至今還遺留有兩米高的飲馬槽,相傳是曹操為漢朝頓丘令的時候制作的。南召市村黃河故道文化資源豐厚,歷史遺跡隨處可見,民俗文化精彩紛呈,其中五彩神衣和神衣廟會最具特色。
濮陽古廟會是以濮陽地區(qū)鄉(xiāng)民為主體的自發(fā)性集體活動,它既是展示本地文化、風俗、技藝,傳達民眾信仰和需求的地方,又是濮陽黃河故道文化活態(tài)傳承的一個重要載體。我們可以通過對古廟會的研究,為濮陽黃河故道文化的現代轉型尋找出路。
濮陽黃河故道古村落作為一種重要的傳統(tǒng)文化載體,歷經千百年的歷史進程,其價值愈發(fā)凸顯和珍貴。從遺產學角度來講,它是一種傳統(tǒng)生活與生產中的寶貴遺產,不少古村落兼有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這兩類遺產互相融合,互為依存,早已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如果能將濮陽黃河故道古村落保護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有機結合起來,使古村落能為“非遺”提供一個文化傳承與傳播的優(yōu)良場所,通過文旅融合,為“非遺”項目提供一個更為多元化的傳播途徑,同時能使人們可以親自參與“非遺”體驗,增進人們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進而激活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生命活力。黃河故道文化保護傳承是一個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過程,我們需要進一步厘清各主體之間的關系,在實踐中探尋更為有效的保護途徑,從而實現黃河故道文化遺產的活態(tài)傳承與良性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