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報》與“土布運動”

郭雪純，藍希瑜

《申報》與“土布運動”

郭雪純，藍希瑜

（上海師范大學 哲學與法政學院，上海 200234）

“土布運動”發(fā)生于20世紀30年代，受土洋布間較量、海關稅收沉重、民眾購買力貧乏等因素影響，發(fā)展坎坷?！渡陥蟆纷鳛槊駠鴷r期上海最有影響力的報刊，在“土布運動”進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它報道了土布發(fā)展的困境，從而引起了士紳們的關注?！渡陥蟆吠ㄟ^不斷的宣傳報道，匯聚各界力量促成了“土布運動”，并促使運動“從士紳倡導到全民支持”，“從都市先行到城鄉(xiāng)同行”，“從提議口號到深入生活”，不斷深入發(fā)展。

《申報》；“土布運動”；愛國運動

土布作為我國的傳統(tǒng)手工業(yè)品、民間的必需品，20世紀30年代備受國人關注，當時為了抵制“洋貨”“洋布”，一些有識之士發(fā)起了“布衣運動”，后發(fā)展成“土布運動”。針對“土布運動”，目前學界鮮有專文研究，較多的是就國貨運動大背景研究中偶有涉及。呂建云從經(jīng)濟政策、政治環(huán)境、社會支持等方面分析了20世紀30年代的國貨運動的產(chǎn)生原因，并指明當時的國民政府利用創(chuàng)辦國貨陳列館、設立國貨展覽會等各種形式宣傳國貨運動，擴大了國貨的名聲和銷路[1]，這為前期籌備“土布運動”提供了思路。馬敏、洪振強則認為該舉措重數(shù)量輕質(zhì)量、重形式輕內(nèi)容，宣傳效應大于實際效果[2]，為“土布運動”的敗落埋下伏筆。但在前期，陳列館、展覽會不失為一種易于報道讓民眾去了解土布的途徑。

再有研究或就土布與農(nóng)村經(jīng)濟復興的關系展開討論。如刁成林《從土貨提倡到農(nóng)村經(jīng)濟復興的一構想——以1930年代初念二運動為例》一文指出，“念二運動可能與1930年代初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濟救濟、復興的浪潮相關”，“1935年南京市市長石瑛發(fā)起的服用土布運動與念二社的主旨不期而同，強調(diào)土貨提倡，特別是土布提倡是救濟農(nóng)村的根本辦法”[3]。而樊學慶在《服式變革與清末國貨運動的興起》一文中指出，1905年因抵制美貨學界發(fā)起學堂操衣用土布，促進了國貨運動的興起，土布成為喚醒愛國意識的先導。顯然，在這里穿土布衣服是作為一種愛國意識的表達。文中，作者還指出學界、商界是該運動的主要推動者。“學界在運動的醞釀和興起中都扮演了先鋒角色，既是運動的倡導者和發(fā)起者，又是運動的主要推動者之一。商界通過各種實業(yè)活動的開展為運動的出現(xiàn)奠定了基礎，并是運動興起的另一個主要推動者……同時，以《民立報》為代表的社會輿論對運動的廣泛宣傳、鼓動，促進了各個社會階層的積極參與”[4]。晚清民國時期，報刊尤其是報紙，對國人的生活影響甚深。在這里，作者忽視了當時最具影響力的報刊——《申報》的作用，猶有不足。

《申報》是近代上海重要的新聞媒體，以推進時代發(fā)展為使命，關注傳統(tǒng)手工業(yè)，又因其發(fā)行量巨大，使“土布運動”一事可以得到迅速傳播。1873—1947年間，《申報》共有2053篇關于土布的報道。其中，20世紀30年代提及土布和“土布運動”的有539篇，可見當時對土布異常關注。特別是，1933年元旦，《申報?國貨周刊》作為《申報》的副刊之一發(fā)行于市，主編潘文安通過業(yè)緣關系參與、發(fā)動和引導國貨運動，為《申報?國貨周刊》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報與刊相得益彰[5]。鑒于此，本文著墨于分析《申報》，試圖從媒體報刊的角度出發(fā)，探究其是如何促成運動并影響運動深入發(fā)展的。

一、“洋布”沖擊下的土布命運

20世紀初，中國社會風雨飄搖，外國商品、“洋貨”紛紛進入中國市場。早期，以美貨最占優(yōu)勢，不到十年，英貨取而代之?！懊駠辏?912）至民國五年（1916），營業(yè)最為發(fā)達，是為西洋貨之全盛時代。待歐戰(zhàn)爆發(fā)，英國不遑東顧，英貨又為日貨所排擠，民國六年（1917）至民國十四年（1925），為日貨之全盛時代”[6]。1929—1933年，世界經(jīng)濟危機，帝國主義國家加大了對華的商品傾銷，“洋貨”進一步阻礙了土貨的發(fā)展。民眾對“洋貨”的好奇以及“洋貨”本身的優(yōu)越性，致使土貨銷路低落，“土貨之中以土布為最要，但是土布業(yè)的前途發(fā)展如何？全視吾國人民自己肯用不肯用”[7]。眾所周知，辛亥革命提出要移風易俗，長袍馬褂變?yōu)槲魇椒b，大量的“洋布”、呢革走進國人視野?！把蟛肌倍酁榇髾C器工業(yè)產(chǎn)品，具有成本低、產(chǎn)量大、色澤美觀等特點，深得民眾青睞。在這種背景下，土布作為土貨中的重要部分，因技術、設備所限，花色陳舊、樣式老套，頗受沖擊，難以與“洋布”抗衡。

我國土布，不僅海外銷場銳減，而歐美機織棉布，反得暢銷我國。舊式手工土布，逐漸被淘汰……光緒十六年（1890）設上海洋布局，顧以設備欠佳、技術落后，所織之布，無論品質(zhì)色澤，均難與外貨抗衡[6]。

上述可見，土布難與“洋貨”抗衡，不僅因為上海棉布市場被外貨（“洋布”）壟斷，還源于當時土布本身的質(zhì)量遜色。1932年9月，《申報》就有提及，“我邑浦西一帶所產(chǎn)布匹夙負盛名。五年以來，土布行銷日就迂回，其原因固多，而摻入飛花致布質(zhì)疏松不耐久用亦屬主因之一”[8]。土布中摻入了“飛花”，致使耐用、抗磨等優(yōu)點全無，品質(zhì)無法保證?！帮w花”是紗廠中飛散的纖維，時常積聚地面，飛入機器中會使紡織過程中產(chǎn)生過多的碎屑，“惟紗多碎屑質(zhì)必脆劣，況中含石灰硫礦，布色越宿而變，偶一動手，灰塵飛揚，殊礙衛(wèi)生”[8]。最開始“飛花”只在曹行流行，且多摻在重色的布匹中，后風行各地又“雜及諸品”，故土布質(zhì)地、色澤等稍有不及“洋布”。

除布匹的對抗外，國民政府的作為對土布而言也休戚相關。東北淪陷后，國民政府雖有時支持國貨運動，但多半是為了自身利益。政府增加財政收入的主要途徑是稅收。恢復關稅自主后，國民政府盡管擴大了海關稅收，看似在保護本土民族工業(yè)發(fā)展，事實上卻很少想到通過關稅來保護本國工業(yè)[1]。甚至加大關稅后，更不利于土布的出口，況且仍有按舊章征收的海關，這一做法造成了各屬會同業(yè)者的不滿，以致他們多次向政府申請免補土布關稅，在《申報》中有如下報道：

惟海關收稅頭緒紛繁，仍有按照舊章征收者。因之復陳前情，現(xiàn)令屬會將統(tǒng)稅局給付各商之運照補繳關稅等因。但此項土布出口按之征收統(tǒng)稅條例，似可不再予以征稅，并非屬會無理要求，現(xiàn)蒙當局俯念轉(zhuǎn)運遲速，關系市面上下，業(yè)經(jīng)允予免征起運[9]。

此外，民眾貧乏的購買力同樣影響了土布的發(fā)展。1928—1936年，天災頻發(fā)、農(nóng)業(yè)歉收，手工生產(chǎn)凋敝不堪，土布生產(chǎn)、銷售雪上加霜，民眾資金回流成問題。再者，民眾對土布的購買欲望不強，土布發(fā)展嚴重停滯，由原先的“衣被天下”到現(xiàn)在“無路可銷”。正如此，“茲值秋涼，擬在滬舉行土布運動大會。展覽出品、鼓勵服用、延聘名流演講、雜以游藝，借市立民眾教育館為會場”[10]。上?？h農(nóng)教館希望“土布運動”大會盡快落實，所以借助《申報》的力量，征求各界列名發(fā)起，以增效率。一經(jīng)報道，各界紛紛響應，促成了“土布運動”大會。1933年9月18日，“土布運動”大會在上?？h農(nóng)民教育館順利舉辦。

如此可見，從關注“洋貨”入侵的狀況到分析土布銷路面臨的困境，再到提倡、保護土布，《申報》的報道量多時頻。正是這樣頻繁地刊載，推動了各地“土布運動”的進程，極大地動員了民眾。孫籌成通過《申報》呼吁民眾，“望以后愛用‘洋貨’之同胞改變心理而購土貨。切弗以為沾染洋氣而洋洋得意云云。眾皆捧腹”[11]。喚醒民眾服用土布的關鍵是，要改變他們因使用“洋貨”而沾沾自喜的心理，明確國貨的重要性?！敖窈缶葒┮灰獎占丛诎捕ㄈ嗣裰?。欲使人民生活安定，必人民自身先能抵制外貨，購買國產(chǎn)”[12]，購買國產(chǎn)，即使用土貨、土布。

二、《申報》影響下的“土布運動”

大會的召開，使得“土布運動”開展如火如荼?！渡陥蟆芬辉賵蟮?，除關注各地如何保護土布外，還引導民眾關注運動本身。在《申報》影響下，“土布運動”呈現(xiàn)出運動對象全民化、運動范圍擴大化、運動形式生活化的特點，從士紳倡導到全民支持，從都市先行到城鄉(xiāng)同行，從提議口號到深入生活，不斷發(fā)展。

（一）從士紳倡導到全民支持

“洋布”進入中國市場，農(nóng)村經(jīng)濟式微，救濟、振興農(nóng)村手工業(yè)刻不容緩。國民政府提倡進行改造社會的新運動，目的是想恢復中國的農(nóng)村，挽救工商業(yè)已失的利權[13]。該運動的第一步即是“提倡土布”。1931年，有地方士紳率先發(fā)聲，提出“布衣運動”，《申報》廣泛報道，響應者紛至。“自金俠聞君刊布‘從救國運動說到布衣運動’文字以后，起而應聲者有浙江路偷雞橋口民一襪廠江莘園君，登載告白，征求布衣之友。顏料公會許吉安、王世鵬兩君，發(fā)起改良江陰布匹……通海原為沙地，故名沙布，實即土布也”[14]。“布衣運動”的提出，引起了當?shù)厝藗儗ν敛嫉年P注。

1932年，上?？h農(nóng)民教育館館長張翼聯(lián)合其他有識之士，開設土布展覽會、陳列館，試圖挽救土布于危難之中。6月13日，上海蓬萊市場舉辦了土布展覽會，陳列的展品“因籌備時間短促，故所列土布只有一千余種”[15]，品類并不多樣。正緣于此，《申報》頻頻報道，民眾“土布救國”的熱情高漲，致使展覽會延長數(shù)日。

非空間大數(shù)據(jù)的存儲主要采用Hadoop分布式文件系統(tǒng)，存儲策略主要包括三部分內(nèi)容：首先根據(jù)數(shù)據(jù)特點進行屬性分類，將同屬同一類的小文件聚合成為一個大的文件，便于提高小文件的讀寫速度；然后在合并小文件的過程中，需要建立相對應的檢索系統(tǒng)，以此快速訪問小文件[5]；最后建立合理的緩存的體系，對文件存放的數(shù)據(jù)塊進行緩存，從而提高訪問小文件的效率，大大縮短了訪問的時間。

上?？h農(nóng)民教育館發(fā)起之土布展覽會，自十三日起，南市蓬萊市場舉行展覽，連日各界前往參觀者，至為踴躍。該會原定昨日上午舉行閉幕典禮，嗣因市黨部、社會局及各團體之要求，延長數(shù)日。故該會決定繼續(xù)展覽四天，移至十九日閉會，以副各界人士參觀之熱忱[16]。

民眾的熱忱與日俱增，半年后的奉賢土布展覽會上，“陳列布品前后計有六千七百余件之多，五花八門，大有美不勝收之概。尤以第八區(qū)莊行鎮(zhèn)楊志超征集之夕陽斜照、井田瑞雪、雙豆紅子及賽竹布龍絲紗等，最有精彩”[17]。很明顯，民眾貢獻自家土布用以展覽，多受士紳的號召和《申報》報道的影響，展覽會上展品數(shù)量倍增，圖案樣式變得豐富。1933年9月，“土布運動”大會在上?？h召開，盛況也得到了《新聞報》的報道，“上海土布運動大會，當國貨二周年紀念的時間，借文化發(fā)揚之圣地，舉行半個月的偉大宣傳，自有莊嚴肅穆的氣象”[18]，“土布運動”在此基礎上穩(wěn)步前行。

1936年，《申報》發(fā)表了《“土布運動”昨日五周年紀念大會》的文稿，報道了“土布運動”的發(fā)展狀況，“迄今五載，仰仗政治當局之提倡與乎各界人士之扶助，已有相當成績。不特服用土布者不以為恥，即土布出品亦大有進步。政府保護土布營業(yè)之發(fā)展，尤復無微不至，各省區(qū)之土布運動展覽等等活動，時時發(fā)見于報載，其有助于精神經(jīng)濟國防，誠非戔戔也”[19]。各地土布展覽會的情況時常發(fā)布在報刊上，參觀展覽會的民眾蜂擁而至，各界人士積極響應，可見“土布運動”受到越來越多的國民支持，范圍也逐步擴大。

（二）從都市先行到城鄉(xiāng)同行

在國貨運動的背景下，“土布運動”籌備發(fā)端于1931年，從大都市開始，然后輻射到周邊及其他各地。在上?？h“土布運動”的影響下，多地配合舉辦土布展覽?！白陨虾Ｍ敛歼\動行后，山東、崇明、寶山、青浦、宜興各地紛紛籌開土布展覽會”[20]，參觀展覽的民眾達數(shù)萬人，上述運動取得如此成效離不開《申報》的助力。

至于為何要先在上海發(fā)起土布運動呢？1933年，“土布運動”大會開幕式上，吳桓如講“因為好闊綽、好奢華、好撐場面的上海社會把都市的劣點、暴露凈盡了，我們要使上海市民覺悟中國的農(nóng)村經(jīng)濟破產(chǎn)，全國經(jīng)濟已陷于極危險的時期，再要崇洋貨而鄙土布，中國只有立向毀滅的路上走去”[7]?？梢娚虾Ｗ鳛楫敃r最前沿的大都市，迅速發(fā)展的同時也暴露出一些都市的劣端。首當其沖需解決的是，讓上海市民懂得土布對于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濟、中國社會意味著什么，才能影響范圍更廣的民眾服用土布。

1935年，《申報》也報道了吳敬恒的觀點，“土布運動實為今日中國大多數(shù)人之大問題，而此種運動必由吾儕生活較為舒適居住都市之人民發(fā)起，始克有效”[21]。他表明，此時的民眾并沒有意識到中國的民族危機，農(nóng)村破產(chǎn)的后果也沒有得到強烈關注，光披露農(nóng)村經(jīng)濟衰敗不足以讓人們警醒，因此，要在城市尤其是大都市掀起浪潮。只有讓都市民眾深切感受到國民經(jīng)濟瀕危，不再推崇“洋貨”、喜用“洋貨”，中國才能重振旗鼓。

當然，都市開始“土布運動”后，要明確“土布運動”并非是一味地生產(chǎn)土布，也要解決已有土布的滯銷問題、清理庫存，還要另辟蹊徑地挽救農(nóng)村經(jīng)濟。只有這樣才能貼切農(nóng)村民眾的想法，容易動員他們加入其中。1935年，顓橋農(nóng)教館在《申報》上說明了土布對江南農(nóng)村的意義，織造土布為江南農(nóng)村的主要副業(yè)，使用土布關乎民生、元氣。

江海農(nóng)民迭遭饑饉，痛深創(chuàng)巨，不得不有以救濟、織造土布為江海農(nóng)村主要副業(yè)，提倡土布，誠足以濟扶艱危。況今國難嚴重，外貨涌進，服用土貨為救亡圖存之至計，敬請一致提倡土布、服用土貨，以杜漏巵而補元氣[22]。

后受都市的影響，農(nóng)村大力提倡服用土布、土貨，防止利權外溢。經(jīng)過幾年的努力，“土布運動”擴展到全國各地，“土布運動發(fā)端于民國二十年（1931）九月，賴各方之協(xié)助與努力使土布運動彌布全國各地”[23]。土布制作進行了布匹質(zhì)量和樣式上的改進，“土布運動”在城鄉(xiāng)并駕齊驅(qū)，共同發(fā)展。

（三）從提議口號到深入生活

據(jù)《申報》刊載，“土布運動”初以士紳的提議、倡導為主?！爸袊r(nóng)村經(jīng)濟衰落由于土貨才不能暢銷于巿場，故欲謀救濟，必須提倡土貨”[16]，“今日吾人欲恢復中國經(jīng)濟，使子孫不做亡國奴，惟有自挽救農(nóng)村經(jīng)濟破產(chǎn)始，欲挽救農(nóng)村經(jīng)濟破產(chǎn)，惟有人人肯著土布始”[12]。挽救農(nóng)村經(jīng)濟就要提倡土布，但這并不意味著只發(fā)聲不作為。土布制衣要考慮季節(jié)變化，也要在門面和原料上仔細揣摩，而不是墨守成規(guī)。正如孫籌成在《申報》中發(fā)表的《勸購土布之妙語》一文中提到：

土布門面太狹，裁制新式衣服時衣縫太多又花色不多，不若洋布之容易觸目。質(zhì)厚耐用宜于冬季，而不宜于夏季。主加寬門面，染色不變，改用細紗等[11]。

此外，土布不單要在質(zhì)地、樣式上變化，更重要的是貼近人們的生活，改良土布用途。1933年，《申報》刊布土布運動會的電請通告：

期于將來農(nóng)民生計迫于眉睫，爰提出意見兩條，藉作芻蕘之獻：一通令各機關凡官吏軍警學生服裝，一律采用土布材料；二在復興農(nóng)村救濟款項下，撥一部分經(jīng)費充全國產(chǎn)棉各地農(nóng)民改良土布用途[24]。

土布產(chǎn)品銷售有淡旺季之分，歲時不同需求也不同，應把握最佳時機。張光華在分析“國貨運動”時指明，產(chǎn)品銷售不能憑一時興起，必須留意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才能收到實效[25]，“土布運動”亦如此。讓土布“活”起來，實現(xiàn)農(nóng)村自給自足是首要，其次還應在市場流通，最重要的是土布深入民眾生活。1934年，邰爽秋提出興建廿二村，并大力籌劃組織，“為便于實用，擬作大規(guī)模之土貨運動周，并創(chuàng)辦土貨生產(chǎn)合作社、合作銀行、紡織訓練所、農(nóng)村小手工藝訓練所，以實現(xiàn)大規(guī)模之廿二新村。”[26]不僅如此，《申報》還登載了一篇名為《談上?！巴敛肌钡臍v史》的文章，涉及精細劃分土布的內(nèi)容，如下：

吳稚暉先生只說土布的好處，沒有提到是哪一種土布，因為內(nèi)地以前所產(chǎn)的土布，是各處并非一樣的?！虾．敃r所出的布，簡單講：有“扣布”“高麗布”“希布”三種。這三種布，以前統(tǒng)叫他是“粗布”，其實質(zhì)料堅牢，而且又是經(jīng)用，的確勝過別種布匹。還有“刮絨布”“踏光布”“印花布”等等這幾種布[27]。

土布的材質(zhì)和用途各不一樣。《申報》推進“土布運動”從簡單地服用土布到強調(diào)要細分土布，深入民眾生活；又報道要通過調(diào)查找到適合時代潮流的布匹款式和傳揚方式，改良出品，利于民眾了解、推廣土布。

三、結語

“土布運動”作為國貨運動的一部分，將消費主義與愛國主義相結合，把個人行為上升到了國家或者民族層面。該運動雖未在歷史上造成巨大影響，可在當時，一定意義上挽救或者說維系了瀕臨破產(chǎn)的傳統(tǒng)手工業(yè)繼續(xù)發(fā)展。這場運動賦予土布為一種特殊的符號，“土布運動”具有強烈的救國意味，兼具抵制“洋貨”、復興農(nóng)村經(jīng)濟和捍衛(wèi)民族傳統(tǒng)的色彩。相比于單純的抵制，“土布運動”有著更為理性的行為?！巴痢辈⒎钦娴摹巴痢保羌南Ｍ诎l(fā)展新興民族工業(yè)，改進商品技術和質(zhì)量，聚焦民族情懷?！巴敛歼\動”渴望看到由抵制到制造，讓中國人用中國本土的商品，在競爭中前行而不是消亡，可那時并未實現(xiàn)。

1934年，蔣介石將提倡服用國貨作為開展新生活運動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要求各級政府機關、各級黨部開展國貨運動[2]，展覽會、陳列館的開辦日趨偏向黨化教育，“土布運動”有些變了味，帶有了政治色彩。此時，我國已進入報刊、媒體時代，傳播媒介對社會生活和社會運動影響巨大。《申報》作為當時最具影響力的刊物，雖對“土布運動”的發(fā)起、推動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成為宣傳報道“土布運動”的主陣地，有識之士“力挽狂瀾”的擴音器，但只是作為了推廣動員的工具，而非鏗鏘有力的武器。尤其在后期，報道多是理論家的思想觀點，勸導消費者購買國貨、參與土布展覽，未有詳實的報道介紹何種植棉花、如何從紡織技藝上進行根本改良的方式。加之，“外貨特稅”的打壓以及國內(nèi)外情況復雜，“土布運動”不堪一擊，以失敗告終。

近年來，關于“運動”的研究多側(cè)重運動過程的探析，而忽視了影響運動進行的各方力量，特別是推動方的影響。一場運動的提議方，像學者、商界等人員往往更被關注。事實上，推動方像《申報》等在特定時期內(nèi)影響力較大的刊物，對運動進程的幫助遠勝于提議方，這也正是本文所主張的觀點?！巴敛歼\動”雖由士紳提議、倡導，但提議變成現(xiàn)實離不開《申報》的宣傳和報道。《申報》通過報道土布困境，告知民眾現(xiàn)狀，由此引起了士紳等有識之士的關注。它呼吁全民“土布救國”，促成“土布運動”的發(fā)起。后通過發(fā)布文章擴大運動影響，使提議者、政府、民眾達成共識，推動“土布運動”深入開展?！巴敛歼\動”形成運動對象全民化、運動范圍擴大化、運動形式生活化的特點，從士紳倡導到全民支持，從都市先行到城鄉(xiāng)同行，從提議口號到深入生活。可后期《申報》的內(nèi)容未能很好地指導“土布運動”，加速了運動的衰落。因此，不可忽略《申報》的影響力，這也說明了推動方——媒體在運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1] 呂建云. 論中國三十年代的國貨運動[J]. 浙江社會科學, 1991（6）: 59–64.

[2] 馬敏, 洪振強. 民國時期國貨展覽會研究: 1910—1930[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2009, 48（4）: 69–83.

[3] 刁成林. 從土貨提倡到農(nóng)村經(jīng)濟復興的一構想——以1930年代初念二運動為例[J]. 中國農(nóng)史, 2015, 34（6）: 101–109.

[4] 樊學慶. 服式變革與清末國貨運動的興起[J]. 歷史教學（高校版）, 2007（4）: 27–32.

[5] 仝群旺. 潘文安與民國時期《申報?國貨周刊》研究[J]. 學術探索, 2017（12）: 102–108.

[6] 中國征信所主編.上海棉布業(yè)概況（上海工商業(yè)概況之四）[N]. 申報, 1935-12-04（12）.

[7] 土布運動大會昨開幕（附圖片）土布儉約兩展覽室同時開放[N]. 申報, 1933-09-17（13）.

[8] 土布不能暢銷之主因紡織攙入飛花不耐久用農(nóng)教館呈請出示嚴禁[N]. 申報, 1932-09-04（20）.

[9] 市商會請免補土布關稅[N]. 申報, 1931-03-25（13）.

[10] 上?？h農(nóng)教館舉辦土布展覽征求各界列名發(fā)起[N]. 申報, 1933-08-14（12）.

[11] 孫籌成. 勸購土布之妙語[N]. 申報, 1932-06-19（15）.

[12] 鄭通和講土布運動與挽救國難昨在土布運動大會[N]. 申報, 1933-09-25（13）.

[13] 黃警頑. 土布運動與民生[N]. 民生, 1933（04）.

[14] 抵貨聲中布衣救國運動[N]. 申報, 1931-11-08（16）.

[15] 土布展覽會今日起巡回展覽本月十八九在滬少年宣講團展覽[N]. 申報, 1932-06-09（15）.

[16] 土布展覽會延長四天昨日舉行宣傳大會[N]. 申報, 1932-06-16（11）.

[17] 奉賢民教館開土布展覽會[N]. 申報, 1932-11-26（10）.

[18] 鼓. 從土布運動想到徐光啟[N]. 新聞報, 1933-09-30（0020）.

[19] 土布運動昨日五周紀念大會[N]. 申報, 1936-09-19（10）.

[20] 上海土布運動結束會議黃紹雄氏贈詞獎勵鈕惕生氏到會參觀[N]. 申報, 1933-10-05（12）.

[21] 吳敬恒講土布運動目的先從都市中人民實行維持失業(yè)農(nóng)工之生計[N]. 申報, 1935-03-05（03）.

[22] 顓橋農(nóng)教館函各界提倡土布運動[N]. 申報, 1935-08-24（15）.

[23] 顓橋農(nóng)教館昨日開會土布運動四周年紀念[N]. 申報, 1935-09-20（11）.

[24] 土布運動會電請通令各機關服用土布[N]. 申報, 1933-10-04（11）.

[25] 張光華. 從《國貨周刊》解析“國貨年運動”[J]. 東南文化, 2007（4）: 65–68.

[26] 實現(xiàn)廿二村初步計劃先由振興土布運動著手[N]. 申報, 1934-10-18（12）.

[27] 談上?！巴敛肌钡臍v史[N]. 申報, 1935-08-29（16）.

and “Homespun Movement”

GUO Xue-chun, LAN Xi-yu

(College of Philosophy , Law &Political Scienc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The “Homespun Movement”in 1930s experienced much hardships in its development due to factors such as competition between home and foreign cloths, heavy customs tariffs, and poor purchasing power of the people. As the most influential newspaper in Shanghai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Homespun Movement”. It reported the plight of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cloth, which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the gentry. After continuous propaganda and reports, it brought together forces from all social circlestocontribute to the “Homespun Movement”, which went “ from being advocated by the gentry to being supported by all the people”, “ from being in the city to being both in the city and the countryside”, and “from proposing slogans to going deep in life”.

; “Homespun Movement”; patriotic movement

K263

A

2095-9249（2021）02-0047-05

2021-03-10

郭雪純（1997—），女，河北滄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民俗。

〔責任編校：吳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