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壯志寫人生

李選萍

辛棄疾是南宋著名愛國將領，豪放派詞人。因與主和派政見不合，屢遭劾奏，數次起落，最終退隱山居。開禧三年（1207年），辛棄疾抱憾病逝，終年68歲。辛棄疾一生渴望建功立業(yè)，卻命途多舛，壯志難酬。但他始終沒有動搖恢復中原的信念，把滿腔激情和對國家興亡、民族命運的關切，寄寓在詞作之中。其詞藝術風格多樣，以豪放為主，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下面一起走進他的詞作。

一、豪士的勁曲與歡唱——豪情詞

辛棄疾是一位滿腹才情的豪放詞人，也是一位極力主張抗金、志在恢復中原的愛國英雄。他常在詞作中抒發(fā)豪情壯志，表達昂揚向上的追求和忠貞愛國的情懷，令人讀后心胸開闊，精神振奮。他的詞作多將個人感情與國家命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有豪邁的理想、浪漫的情懷和豁達的胸襟。請看《破陣子·擲地劉郎玉斗》：

為范南伯壽。時南伯為張南軒辟宰瀘溪，南伯遲遲未行。因作此詞以勉之。

擲地劉郎玉斗，掛帆西子扁舟。千古風流今在此，萬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燕雀豈知鴻鵠，貂蟬元出兜鍪。卻笑瀘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試手不？壽君雙玉甌。

這是辛棄疾寫給內兄范南伯的一首詞。既勸兄弟要以大局為重，不要計較個人名利的得失，積極出仕以成就功業(yè);也表達自己建功立業(yè)、為國效力的英雄情懷。

二、英雄的壯歌與悲憤——壯志詞

辛棄疾性情剛烈耿直，因此遭到主和派的嫉恨和排擠。淳熙十五年（1188年）冬，友人陳亮前來探訪閑居信州（今江西上饒）的辛棄疾。兩人飲酒唱和，縱談天下事。分別后，辛棄疾寫下《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抒發(fā)有志不得伸的悲憤：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

上闋起句寫現(xiàn)實，“醉里挑燈看劍”，豪壯中含悲意，為結句設下伏筆。“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兩句，寫奏樂分炙、豪放熱烈的軍營生活。下闋前兩句寫出征前的強大陣容和壯觀場面?！傲藚s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兩句直抒胸臆，表達了恢復中原的宏偉理想。結句筆鋒陡轉，發(fā)出英雄老去的長嘆，由理想回到現(xiàn)實，轉雄壯為悲涼。這一巨大的反差，對比強烈，造成了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

南宋偏安一隅，中原淪陷于金人之手，山河破碎，國是日非。詞人憂國憂民，奔走吶喊，既表達雪恥復國、重整河山、建功立業(yè)的渴望，也表達百折不撓、老當益壯的雄心以及壯志難酬的悲慨，唱出一曲曲愛國的壯歌。

三、文人的淺酌與低吟——田園詞

辛棄疾雖有報國之志、將帥之才，卻屢遭排擠，謫居鄉(xiāng)村。他在農村生活了20多年，熟悉農作物的生長和農民的生活，鄉(xiāng)村的風土人情在他的詞中多姿多彩。例如《鷓鴣天》（陌上柔桑破嫩芽）：

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這首詞生動地展現(xiàn)了春天鄉(xiāng)村生機勃勃的自然之美。初生的嫩芽、蠕動的幼蠶、泛綠的細草、歡叫的牛犢，萬物遵循著自然規(guī)律繁衍生息，點綴著春天。最后兩句以“城中桃李”與“溪頭薺菜花”相對照，贊美了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生命歷程，揭示出鄉(xiāng)村自然美的豐富內涵。再如《清平樂·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

這首詞以白描的手法，寫一家農人和樂勞作的生活畫面。辛棄疾的田園詞中，鄉(xiāng)村景象豐富多彩，鄉(xiāng)村人物生動可愛，農事活動充滿樂趣。

四、將領的懷想與詠嘆——懷古詞

嘉泰三年（1203年），年過花甲的辛棄疾再度被起用，輾轉多地到鎮(zhèn)江去做知府。鎮(zhèn)江在歷史上曾是英雄用武和建功立業(yè)之地，此時成了與金人對壘的一道防線。詞人登臨京口（鎮(zhèn)江）北固亭，觸景生情，不勝感慨，于是寫下了《南鄉(xiāng)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zhàn)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上闋中，面對這片曾經是英雄建功立業(yè)的土地，詞人生出了無限興亡之感，他用悠悠往事、滾滾長江寄托自己不盡的愁思和感慨，意在言外，韻味深長。下闋歌頌孫權的蓋世功業(yè)，以此來反襯眼前庸碌無為的文武之輩，譏刺南宋朝廷的茍安享樂。結尾引曹操對孫權的贊語“生子當如孫仲謀”，頗為巧妙。全詞感愴雄壯，意境高遠，格調明快，是辛棄疾詞中的懷古名作。

辛棄疾一生力主抗戰(zhàn)，抗金復國是其作品的主旋律，其中不乏英雄失路的悲嘆與壯士閑置的憤懣，同時夾雜著清麗的江南田園風光和淳樸的世風民俗。辛棄疾的詞題材廣泛，善于化用典故，既寫出了田園的清麗與樸素，也寫出了對時代的期望和失望，抒發(fā)了英雄的豪情與悲憤。辛棄疾的一生，正如郭沫若所言：鐵板銅琶，繼東坡高唱大江東去;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隨鴻雁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