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阪“狐仙”懲惡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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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狐仙是神道教主管農(nóng)耕的“稻荷大神”的使者。全國各地都有規(guī)模大小不一的“稻荷神社”，人們供奉著狐仙的石像，向它祈求五谷豐登、生意興隆，數(shù)百年來對它篤信不疑。傳說狐仙千變?nèi)f化，不時會出手懲治壞人。

2020年，大阪最有名的野口財團發(fā)生“地震”，更換總裁，有人說這是狐仙顯靈促成的……

神社遺跡

近藤光一在大阪市的野口財團工作。在琵琶湖南端的大津市一處環(huán)境幽深、還未完全開發(fā)的山中，野口財團陸續(xù)買下了數(shù)百畝的土地進行商業(yè)開發(fā)，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計劃，蹉跎了不少時間，近兩年終于有了行動。

近藤寄居在山腰一戶姓竹中的人家，他家大半年前已經(jīng)在財團的幫助下先行建成家庭式溫泉旅館。野口財團之所以選中這一片人家不多的山地來開發(fā)，主要看上了它民風(fēng)淳樸、人跡罕至，像一塊處女地。至于山中純天然的高溫硫黃溫泉，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近藤這次事實上是為計劃書做最終核實。他只身前來，竹中家的小兒子良平在他上一次的造訪中就已經(jīng)和他相識，這次幫了他的大忙。這個不到30歲的小伙子勤奮純良而又不失精明，他充當(dāng)向?qū)е儆昧艘恢芏嗟臅r間把整片山地仔細轉(zhuǎn)了個遍，為他的商業(yè)計劃完善了不少細節(jié)，也改進了不少缺點。近藤暗暗稱道，如果財團這次的行動按計劃進行，他必將向上頭舉薦竹中良平，即使不獲許可，他也必然極力爭取讓他作為助手留在自己身邊。

這天，近藤獨自在房間里終于完成了對計劃書的潤色。他望向窗外幽深的山景，山中樹木蔥郁，溫泉水的霧氣氤氳其中，真有種人間仙境的感覺。他想起自己在山中轉(zhuǎn)了不少日子，但每天都是懷著“這里可利用那里可開發(fā)”的心情，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欣賞美景，于是他決定邀上良平，乘午后進山放松地游玩一番。

兩小時后，兩人來到一片長有一人多高蓑草灌木的荒地上，良平神秘兮兮地指著看不見的深處說：“我?guī)闳タ匆粋€東西。”近藤很好奇，跟著良平往里走。

奇怪，剛剛往里走了幾米，就看到草木歪倒有序，像是辟出了一條天然而又很隱秘的小道。兩人順著依稀的道路往前走去，不到10分鐘就看到了一片開闊地，立著一個破敗的小小屋檐，兩人走近，有一座稻荷狐仙石像，因年深日久已經(jīng)長了青苔，石像底座更是破損了半邊，連帶著一只半蹲的后腳也破損了一半。

兩人連忙雙手合十禮拜。良平感嘆：“雖然看起來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樣，但不知為什么總覺得這里衰敗了很多。真是可惜又可憐啊?！苯冱c點頭，暗想等財團入駐，這些地方都可以開發(fā)起來。

良平伸手拂去狐仙身上的落葉，又拽了一把蓑草把石像身上的污漬輕輕擦去，已經(jīng)生根的青苔他不敢多動，唯恐觸犯神靈。然后他踮著腳在近旁的常綠樹上摘了一片稍大的樹葉放到石像頭頂，撿起一塊小石頭把樹葉輕輕壓住，雙手合十。在日本的傳說中，狐仙只要用樹葉遮頭，就能千變?nèi)f化。近藤也誠心地向石像祝禱了一番。

離開神社，兩人繼續(xù)往山上走，良平帶著近藤又領(lǐng)略了不少美景，每到一處，近藤心中就職業(yè)性地又生出一個計劃雛形，他惱恨自己商人之心太重，但也無可奈何。

走到一處岔路，良平建議這天的行程就到此為止，近藤看看天色，雖然寒氣襲人，但明顯天色還早，就很奇怪。良平表示，這條分岔路，右邊那條太過崎嶇，進去幾十米就被山崖?lián)踝o法再走，左邊那條他曾經(jīng)走過，一直走下去是一片根本沒人敢進去的溫泉區(qū)，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人在那里立了一塊“極為危險禁止入內(nèi)”的木牌，他曾經(jīng)懷著好奇的心情進去過，但走不到十步就退了回來。良平對此心有余悸，不敢多說，只是連連擺手：“很久以前聽村子里年長的老人說過，那里面是稻荷大神沐浴的地方，我們不能進去，一旦進去就會沖撞神靈，遭到懲罰。”近藤不敢不信，但也不愿意全信，這山里到處都是高溫的硫黃鹽泉，水中的主要礦物成分就是硫化氫，氣味刺鼻，濃度高的時候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兩人沿著來路回到了竹中家。

狐仙顯圣

回到大阪后，近藤的計劃書獲得了野口財團總裁的高度好評。三個月后，開發(fā)計劃終于開始實地操作了，大批機械和工人陸續(xù)進入。山里住有十幾戶人家，受不了喧囂的幾位老人不得已暫時搬到城市里居住，野口財團這次并沒有資助他們。而是以“他們不愿意到財團為之提供的住所居住”為由，拒絕提供更多的所謂“援助金”。鄉(xiāng)民淳樸，大多自己解決了這類小糾紛。竹中家和另外幾家靠近山口的人家依然住在原處。

一個多月后，工程逐漸有了雛形。這一天，竹中良平忽然接到近藤光一的電話，他說一周后野口總裁將會親自來村里檢視工程進度，并決定在竹中家旅館住上一夜，次日才會離開?！斑@可是我給你爭取到的大好機會啊，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說不定總裁看上你，會給你在財團里安排一個工作崗位呢?！?/p>

一周后的清晨，財團總裁野口勝如約前來。野口勝大概有80歲了，依然把持著整個財團?！皫资炅耍@里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啊?！彼幌萝嚲透袊@，聽上去以前好像來過這里。野口勝把幾個重要的工程處檢視完畢，當(dāng)晚也如約在竹中家住了下來。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近藤梳洗完畢，恭敬地來到野口勝房前想詢問他一天的安排，卻發(fā)現(xiàn)總裁不見了。近藤以為是良平帶著總裁外出游玩，十幾分鐘后卻看到良平獨自回來了，野口勝并沒有跟他在一起。大家?guī)缀跽冶榱艘磺械胤?，都沒有野口勝的蹤跡。竹中良平去了神社那個方向，也沒有絲毫發(fā)現(xiàn)，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所以然。近中午，近藤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他也是一無所獲。

“我想我們可能得去上回我們沒進去的那個溫泉區(qū)看看了?！绷计浇ㄗh。近藤搖頭：“我站在警示牌那里往里看過，雖然霧氣很重，但能見度并不差，目力能達到的也有兩百米不止，看不到有人，氣味那么刺鼻，我想總裁怎么也不能走到更遠了?！?/p>

兩人商量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再上山找一趟。走到岔路口時，良平表示去山崖那邊看看，萬一總裁失足跌落……近藤也表示再上一趟溫泉區(qū)。

剛剛走進岔路不遠，近藤看到從山上往下走來一個穿著白底綠花和服的中年女人，她走路略有點跛，看到山下有人走來就急切切地朝著近藤迎上去：“請您站住，里面去不得。”

這個女人應(yīng)該是本地人，近藤雖然在這待了一段時間，也并不是每個人都見過，他謝過了她的好意，表示自己為了找人必須進去。女人很生氣：“你要找誰？有誰會不要命進到稻荷神沐浴的地方去？”看來這里的人都對稻荷神十分敬畏。但她又恍然：“我看你面生，早上從山下上來的時候我也看到個面生的人往山外走了，是個老人，拄著拐杖。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近藤一聽，如釋重負，連忙向女人道謝。女人掩嘴一笑，微跛著向山下走去，走進一條小路不見了。

不多久，良平來了，說山崖那邊沒有。聽到近藤說起剛才的事，良平感覺很奇怪：“我們這里沒有你說的這么一個跛腳女人啊。”回想著近藤所說的，他忽然緊張了：“那個……你想想，像不像上次我?guī)愕缴裆缒抢锟吹降娜绷税霔l腿滿身青苔的稻荷神？怪不得我去神社那里找的時候總覺得哪里不對，那個石像，好像動過！上次我放到它頭上的葉子，好像不是朝著那個方向的……”

近藤一聽，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兩人越想越不對，覺得毛骨悚然，不放心地沖進了溫泉區(qū)。果然，幾百米外，他們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野口勝。

舊事真相

野口勝因暴露在有害氣體中時間過長一直昏迷不醒。雖然總裁出事，但財團各項事務(wù)還得繼續(xù)，野口勝的大兒子野口伸二暫時接管了父親的職務(wù)。讓人沒想到的是，野口伸二上臺后，做出的一系列決議居然比野口勝在位時更勝一籌，他不但妥善安置了開發(fā)區(qū)村民，還將開發(fā)計劃大幅度改動，把對山村的改動調(diào)整到了最小，并把計劃的抗污染級數(shù)提到了最高，這樣一來財團的資金投入忽然有了不小的增長，而計劃中的盈利也相應(yīng)少了，這自然引起了財團高層幾個元老的不滿。野口伸二和元老們正陷入僵局，忽然從醫(yī)院傳來野口勝終于不治身亡的消息，令事情一下子有了逆轉(zhuǎn)性的改變。原本只擁有集團12%股份的野口伸二，因遺囑而繼承了父親一部分股份，以59%股份的優(yōu)勢一下子變成了財團最大股東，所有難題因此迎刃而解。而商業(yè)計劃改變后，一切好像變得更加順利。

近藤在這幾個月竟然也獲得了升遷，但他一直思索著在大津發(fā)生的事情。難道真是狐仙顯靈嗎？可稻荷神是村民的守護神，既然知道前總裁進了溫泉區(qū)，卻為什么要騙自己說他下山了呢？這其中一定有隱情。近藤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野口伸二正式接管了死去的野口勝職位，他才隱隱有了些想法。

兩個月后的一天，近藤在財團總部大樓電梯里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她沖他禮貌地笑了笑，他總覺得她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電梯停到近藤所在樓層時，按財團慣例，這部主管級專用電梯里，他職位以下的人，到這層就應(yīng)該全部下了，但他走出電梯時女人還在，并在繼續(xù)向上，最后停在了總裁所在樓層。此時，近藤光一不顧一切沖進了野口伸二的辦公室。

果不其然，除了野口伸二，竹中良平和那個稻荷神狐仙中年女人也在！近藤一想到十有八九是野口伸二設(shè)計害死父親的，幾乎咆哮著把手拍到了野口的桌子上。野口伸二沒有說話，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發(fā)生。竹中良平慢慢地說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三十多年前，野口勝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在商界大展拳腳，他找到了自己的同學(xué)松山未幸集資做一個大項目，兩人都有意向旅游業(yè)發(fā)展，松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竹中米子的家鄉(xiāng)大津。兩人四處游走拉到了不少投資，但離計劃中的數(shù)目還有一定差距。野口勝要把已經(jīng)拿到的這筆錢投進一項賺快錢的生意，松山極力反對，但野口勝一意孤行，結(jié)果這筆錢在生意中賠掉了一大半。兩人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野口勝失手把松山推到了公路中間……事發(fā)時是夜晚，沒有人證，松山在找野口勝談話前曾在一家小酒館喝了不少酒，最終被認定是醉酒事故。野口勝隱瞞了這件事，并以照顧摯友妻子為名，最終跟竹中米子走到了一起，而那時他早已結(jié)婚，米子和松山則有一個不到10歲的女兒春子。米子作為野口勝的情婦過了幾年之后，她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從醉酒的野口勝嘴里得知丈夫真正的死因，她追悔莫及，毅然離開了野口勝，回到家鄉(xiāng)，寄居在娘家哥哥的家里——也就是如今的竹中家庭旅館。

野口勝心里有愧，但又不愿意自首，見米子也沒有告發(fā)他，就隱瞞真相繼續(xù)生活。多年來他一直惦記著沒有完成的項目，于是一邊擴大自己的生意，一邊密切注意著大津那邊米子家鄉(xiāng)的情況。直到他終于下定決心將計劃提上日程……

米子在20世紀(jì)90年代初去世，臨終前她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了女兒春子，春子又在多年后告訴了跟自己關(guān)系最好的表弟竹中良平。巧合的是，春子和野口伸二同時在各自父親曾經(jīng)就讀的關(guān)西大學(xué)讀書，春子了解野口伸二是一個與他父親完全不同的人，于是數(shù)年后，當(dāng)野口勝開始大規(guī)模買進大津山地時，春子從伸二的口中得知了野口勝激進的商業(yè)計劃，更加知道這些與父親當(dāng)年的設(shè)想相去甚遠，為了避免這些開發(fā)給寧靜的山鄉(xiāng)帶來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害，春子無計可施只得將事情真相告訴了伸二。伸二不齒父親的作為，但也不忍心揭發(fā)父親，同時他也對父親的商業(yè)計劃持反對意見，但是他拗不過剛愎自用的父親，于是他與春子、良平聯(lián)手，決定用農(nóng)業(yè)守護神狐仙的傳說來嚇退父親，讓他改變商業(yè)計劃，不得已的時候可以用當(dāng)年的事情來要挾他。

當(dāng)野口勝深懷著不堪回首的往事來到米子的故鄉(xiāng)時，竹中良平按計劃把野口勝引出了旅館，假借稻荷神之名說要懲戒破壞環(huán)境的愚蠢人類，但野口勝不為所動，春子只好現(xiàn)身說出了當(dāng)年的事。野口勝本就有愧，看到與米子長相酷似的春子，此時更加無地自容，他跌跌撞撞獨自一人下山。

“可是總裁為什么會倒在溫泉區(qū)？”近藤光一耐心地聽完，將信將疑。

松山春子搖搖頭：“我沒有一句假話。如果我真的想殺他，可以有千萬個更周全的方法?！苯傩南?，這件事跟當(dāng)年的事情一樣，除了當(dāng)事人恐怕沒有更多的證據(jù)來證明。野口勝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至于他是被殺還是自殺，又或者真的是稻荷神的懲罰，真相已經(jīng)不再重要。

編輯/張?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