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源充
(福建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恩格斯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第二把提琴手”,他與馬克思共同為共產主義事業(yè)奮斗了終身,并且為無產階級留下了大量的理論成果。他們這些天才的理論成果不僅對于當時的無產階級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而且對當前人們世界觀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義。據馬克思所說,他與恩格斯在早年時期是通過兩條不同的道路實現(xiàn)兩人思想上的統(tǒng)一。正是如此,恩格斯早年的研究成果對于馬克思的研究來說具有一定的影響作用。其中,對于城市這一客體的研究就是恩格斯思想形成的主要來源之一。在列斐伏爾看來,恩格斯把馬克思的注意力引向經濟和無產階級上,恩格斯在他的關于城市、住宅和家庭的著作中,比馬克思更關注空間問題。[1]然而,對于新馬克思主義城市學派所探討的城市空間理論,當前的學者就馬克思和恩格斯是否具有城市理論而展開爭論。如果單純的以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經典著作來看,他們確實沒有一本專門論述城市理論的著作。不過,在恩格斯的《烏培河谷的來信》、《英國對國內危機的看法》、《各個政黨的立場》、《倫敦來信》、《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大陸上社會改革的進展》、《英國狀況》等等的多本著作中,都散落著對城市的關注。同時,從思想史的角度來看,唯物史觀的形成與馬克思、恩格斯創(chuàng)作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恩格斯《英國工人階級狀況》及《共產黨宣言》息息相關,這些著作分別從分工的角度、工人生活狀況的背后原因以及從世界歷史的角度看待城市問題。[2]因此,從恩格斯關注城市的視角理解他早期思想的轉變,不僅使人們能夠進一步地認識恩格斯思想的轉變過程和深化對晚年社會主義思想的研究,而且對于指導人們認識和樹立起唯物主義辯證法和唯物主義歷史觀具有重要的意義。
根據思想的轉變發(fā)展,恩格斯早期唯物史觀的形成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恩格斯自小在所處的環(huán)境中,對城市中工人和資產階級的生活狀況的關注開始,進而從宗教的信仰中轉向民主主義。此時,這種轉向主要在于恩格斯關注了烏培河谷上的工人。
首先,恩格斯關注了在資本主義經濟影響下,烏培河谷上生活著貧苦、低下的工人階級。恩格斯從小生活的巴門市,由于所處的特殊地理環(huán)境,所以這里較早就受到資本主義經濟的影響。同時,他又出生于資產階級家庭,在工廠主身份的父親不斷地帶領他涉足商業(yè)之后,恩格斯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工人的困苦。還有,在恩格斯在上學期間,外祖父經常向他講述海格立斯、丹納士等一些懲惡揚善的英雄人物,于是從小他就有了關注窮苦人民的品質。中學時期的恩格斯,在父親的堅持之下,被迫肄學轉而經商,緊接著便來到了不來梅。在不來梅,這個地方的政治氛圍比起烏培河谷較為活躍,尤其是在其他地方嚴禁出版和銷售的具有自由主義傾向的書籍、報刊,卻是暢通無阻、流傳廣泛。在此,恩格斯通過閱讀大量的書籍,對社會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從而回想起了烏培河谷兩岸工人的生活現(xiàn)狀,并且創(chuàng)作了《烏培河谷的來信》。在信中恩格斯談到了:在德國幾乎可以看到的民眾的那種健康的朝氣蓬勃的生活,在烏培河谷這一點兒也感覺不到。[3]43巴門和埃爾伯費爾德作為烏培河沿岸的城市,在接受資本主義經濟的影響之后,工廠一座座拔地而起??墒?,當那些勞動者進入工廠工作后,他們酗酒、流浪街頭的現(xiàn)象便隨處可見。在這里所有的小酒館都擠滿了人,尤其是周六周日到了晚上11點酒店關門之后,醉漢們從那里出來,其中大部分人倒在路邊的溝里睡一覺,而在這些人中,最墮落就是搬運工人即頹廢沮喪、沒有固定住所和收入的那些,他們平時的住所就是干草棚、馬廄。[3]43?44另外,工人的身體狀況也是極度的糟糕。由于工人長時期在低矮的房間,他們經常吸進煤煙和灰塵,還有一些人長期蹲著勞作,躬腰曲背的在火爐旁烤著,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患有肺結核、腰部受損的狀況,同時,梅毒和肺部疾病蔓延到難以置信的地步。[3]44面對著工人居無定所、疾病纏身的現(xiàn)實情況,工廠主不但沒有表現(xiàn)出同情工人的意向,甚至還進一步以不讓他們繼續(xù)酗酒為由,降低工人的工資,甚至更為可惡的是以雇傭小孩代替成年的勞工。工廠主的種種做法使得工人們陷入了艱苦的生活狀態(tài)。
其次,在封建制度下,虔誠主義和偽善主義的思想禁錮著烏培河谷工人的大腦,從而把資本主義社會與宗教迷信和普遍貧困聯(lián)系起來。19世紀初,德意志國家仍然是一個內部分散的國家。在國家領地內,各封地的領主都有自己的軍隊和法律。為了鞏固自身的地位,封地主也加強了對人民的剝削,其中思想上的束縛就是其表現(xiàn)之一。同時,在德國發(fā)展起來的資產階級,他們受到法國革命對于資產階級產生沖擊的影響,他們對國家實施的封建制度卻保持著中庸的態(tài)度,因為他們一方面既想推翻國家的封建統(tǒng)治,另一方面又擔心工人揭竿而起,反對自己的統(tǒng)治。于是,在國家和資產階級的雙方利益之下,虔誠主義和偽善主義思想彌漫在整個具有封建統(tǒng)治和資本主義經濟的烏培河谷沿岸。德國的宗教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它滿足了人民的心理需求,尤其是對低下人民而言,能夠緩解他們的生活壓力,提供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從而茍延殘喘地面對艱苦的社會現(xiàn)實。此時,烏培河谷沿岸的工人,他們在惡劣的工作環(huán)境和資產階級的壓迫下,信仰宗教成了他們唯一的慰藉。在社會下層等級中間,神秘主義主要流行在手藝人中,當人們在街上看到一個駝著背,穿著過長的上衣,留著虔誠派樣式的分發(fā)時,會感到這是多么悲慘的景象,但是想要了解一下這種人,就要到虔誠教徒的作坊去看看,在那里一個師傅坐在那,左邊是一本圣經,右邊是一個燒酒。[3]45還有,在這里時常都會出現(xiàn)大肆宣傳虔誠主義的傳教士,即克魯馬赫爾、尤爾根斯牧師、德林等。甚至,當這種教義成為工人的信仰之時,他們會維護這種宗教的權威。如果一個傳教士被戴上理性主義者的帽子,那他就會受到折磨,那些人會死盯住他。[3]47這就是烏培河谷虔誠派的活動情況,但可以相信的是,這個舊蒙昧主義的斷崖也抵擋不住時代的巨流,它一定會轟然倒塌。[3]54封建的思想束縛著工人走向自由、民主的境地,從而把個人的命運寄托在抽象的上帝手中。不過,隨著新思潮的涌進,工人將有機會接受新的思想,進而更加清醒的認識自己。
再者,恩格斯批判了德國一些城市中盛行的宗教和文學,從而轉向了具有民主、自由色彩的青年德意志。德國作為一個在18世紀仍處于封建君主統(tǒng)治下的國家,它仍然沒有接受啟蒙運動的洗禮。尤其在本國發(fā)生的一場稱作狂飆運動的文學運動,這場運動以贊揚自然和個人主義,拒絕啟蒙運動中的理論主義。所以,德國的文學直至19世紀初,依舊是帶有浪漫主義的色彩。對此,在恩格斯看來,一方面德國文學的浪漫主義色彩體現(xiàn)在博士們、教員所創(chuàng)作出的詩歌和散文等不同體裁的文學著作之中。在烏培河谷沿岸,這些作品通過傳教士、學校和報刊等方式向民眾進行宣傳。比如李希特爾博士出版的《家用詳解圣經》;埃爾伯費爾德中學是一所在宗教制度管理之下的學校,他們的教學主要以背誦經書為主;《巴門周刊》發(fā)表著帶有虔誠派的文章。正是在這種文學的氛圍熏陶下,這里的人們對文學有著特殊的認識。巴門民眾喜歡談馬、埃爾伯費爾德喜歡談狗,他們難得談到文學,而他們所了解的文學就是保爾·德·科克、馬里亞特和內斯特羅伊等人的作品,在政治上,作為地道的普魯士人,反對一切自由主義。同時,他們也不了解青年德意志在文學上的作用,而把它看成海涅、谷茲科和蒙特等人所主持的一伙蠱惑者的秘密團體。[3]58另一方面,恩格斯贊賞中學時期,對浪漫主義文學具有批判性思維的教員們。于是,他從對菲力浦·希佛林博士所研究上世紀的古文,特別是伏爾泰作品,轉向了對現(xiàn)代作家風格的研究;還有,他認識到:克斯特爾先生因反對一切虔誠主義,并且贊賞歌德的文學,當有人請他去任教時,堅持宗教信仰的學校管理委員們便很是樂意地想讓他去。[3]56所以,恩格斯通過接受這些教員們這些具有法國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的影響之后,更加堅定了需拋棄崇善個人主義、抽象主義的封建思想。
恩格斯因為特殊的家庭背景,從小開始接受虔誠主義、懲惡揚善的正義理念以及資產階級的民主思想,所以他反思了那些在烏培河谷上生活的工人階級生存狀況,進而創(chuàng)作了《烏培河谷的來信》這本具有政論性書籍。此書批判了封建制度和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迫害,從而也使恩格斯實現(xiàn)了由宗教信仰向民主主義的思想轉變。不過,此時的恩格斯主要還停留在通過直觀的認識,情感上的共鳴所表現(xiàn)出的一種民主觀,而個人的世界觀仍受宗教的影響。
在恩格斯的革命民主主義觀形成之后,為了清楚的認識到宗教神學與解放工人之間的關系,又繼續(xù)閱讀大量的書籍。他閱讀到了黑格爾的作品,并對其進行專研。同時,他還閱讀到了青年黑格爾派施特勞斯的《耶穌傳》,從而對他們的思想有了一定了解之后,也逐漸地發(fā)現(xiàn)了青年德意志的落后。他認為:青年德意志違背了自己的意愿,幾乎蛻變成一個小集團,其各方面都發(fā)現(xiàn)有必要消除對立的傾向,掩飾弱點,大力強調共同的看法,這種反常的、迫不得已的虛偽做法使自身不可能持久,而且內部成員也已分散。[3]134然而,處于最新的、自由發(fā)展中的黑格爾學派以及主要是所謂的年輕一代正走向聯(lián)合,這種聯(lián)合對文學的發(fā)展產生極其重大的影響。[3]143由此,恩格斯也轉向了青年黑格爾派。例如,在柏林服役期間,他與鮑威爾兄弟、弗·科本等人建立了密切聯(lián)系,并且批判了謝林的啟示哲學實質就是神學,進而站在無神論和革命主義的立場同宗教和封建主義作斗爭。同年下半年,他還閱讀到了費爾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質》。書中的哲學思想影響著恩格斯與青年黑格爾派分道揚鑣。至此,恩格斯主要在哲學的層面上思考著宗教與理性、現(xiàn)實與文學(意識)的關系。一直到達英國之后,他把哲學與經濟、社會和政治相結合以考察工人受壓迫的深層原因。
曼徹斯特這座發(fā)達工業(yè)城市中的物質利益,對恩格斯的黑格爾唯心主義思想產生了巨大沖擊。當恩格斯踏上英國并直接接觸英國的實際狀況時,他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經濟問題和政治問題,即工業(yè)的發(fā)展、城市中工人的生活狀況和各階級政黨的立場和斗爭更加的復雜。此時,恩格斯發(fā)現(xiàn)以往的世界觀與資本主義的實踐觀之間已存在著對立,于是他陷入了懷疑之中。因為對于一個執(zhí)迷不悟的不列顛人,無論如何也講不明白在德國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一點,就是物質利益在歷史上不會是主導的目的,而是為指出歷史進步方向的原則服務。[4]407物質利益的出現(xiàn),沖擊著恩格斯以往所繼承的黑格爾把原則作為第一性問題,即精神原則是社會經常的決定性因素。物質和意識何為本源問題,環(huán)繞在恩格斯大腦當中。為了使研究繼續(xù)下去,恩格斯談到:我們暫時撇開原則問題,至少英國正在爭奪統(tǒng)治權的政黨中間,輝格黨和托利黨是沒有過原則斗爭,而只有物質利益的沖突,因此我們把問題的這一方面也適當?shù)匮芯恳幌虏潘愎?。[4]407對此,他不再以自己的唯心主義為出發(fā)點,而是轉為以自身深入的生活經歷為依據。英國當時的物質利益主要表現(xiàn)在各階級為是否要廢除谷物稅和谷物法而展開了斗爭。然而,恩格斯認為不能像英國人注重眼前的事物,只注重接觸到現(xiàn)實和實際活動的表面。[4]413因為英國的三個政黨為爭奪各自利益所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和立場,最終受到傷害的還是工人階級。恩格斯通過運用辨證法把哲學與生活聯(lián)系起來,揭露了英國各政黨在維護和反對谷物法之間存在的矛盾。于此同時,恩格斯還以經濟的事實為標準來劃分各黨派并闡明了他們的立場,這種經濟利益便是各階級之間對立的根源所在。恩格斯此時表現(xiàn)出的以物質利益為基礎的辯證法,超越了黑格爾以原則為中心的辯證法。
在工業(yè)化城市中工人階級因經濟和政治不公而陷入的悲慘遭遇,使得恩格斯認識到現(xiàn)實的人的存在,從而拋棄了黑格爾關于意識(法律)統(tǒng)治國家的唯心主義、費爾巴哈關于自然存在的人本主義學說以及英國社會主義否定人與歷史的關系。因為在這樣一個只靠工業(yè)維持因而有大量工人的國家,必然要比德國更容易觀察得到,在德國所謂的中等階級就是手工業(yè)和農民,那里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數(shù)眾多的工廠工人階級。[4]413接著,在后來的《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和《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恩格斯都深刻地描述了工人在衣食住方面的狀況:他們經常穿著破爛的衣服;在食物方面,要么吃著腐爛的東西、要么挨餓;在居住的環(huán)境要么是破舊的地下室,要么是連窗戶和家具都沒有的房屋,甚至還有淪落街頭。恩格斯通過對工人狀況的觀察,已不像在《烏培河谷來信》那樣,只是在主觀上從資產階級的管理方式上去尋找造成工人現(xiàn)狀的原因,而是從政治和理論方面回應了這個問題。所以,在對各個階級的分析之后,恩格斯發(fā)現(xiàn)資產階級對待國家的態(tài)度同貴族是一致的,并且這種態(tài)度也符合了黑格爾所認為的客觀精神在國家機構體現(xiàn)著普遍的意志。然而這種客觀精神所蘊含的自由,實際上只承認資產階級的自由。同時,作為維護國家的警察官員,他們?yōu)榫S護資產階級利益,打壓憲章派的請愿。因此,在一個與人民毫不相干靠賄賂選出來的不斷踐踏人民意志的團體。[4]408他們所體現(xiàn)出的普遍意志就是資產階級的意志,并且為了自身能夠統(tǒng)治國家,而把那些意志上升為法律。恩格斯從工業(yè)化城市下的客觀事實反對黑格爾的國家觀和法哲學原理。此時的恩格斯更加站在了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路線上。不過,恩格斯又沒有止步與費爾巴哈關于人本主義學說上。他通過對現(xiàn)實的、社會上活動著的工人進行考察,而且對工業(yè)化的城市問題、階級和政黨之間斗爭的研究,把費爾巴哈抽象的人引向了現(xiàn)實的人,把費爾巴哈尚未涉及的政治領域作為自身研究的方向。接著,在于社會主義者論戰(zhàn)中,他還批判了卡萊爾的泛神論,即宗教歷史觀的虛幻性、非現(xiàn)實性,這種宗教觀是輕視歷史,輕視人類的發(fā)展,并得出需要“使人成為衡量一切生活關系的尺度”。[4]521在把人與歷史聯(lián)系起來之后,恩格斯表明了:“歷史就是我們一切”。這“一切”既闡明了恩格斯拋棄了費爾巴哈關于人的抽象性和唯心主義的歷史觀,而且也批判了在黑格爾看來歷史只不過是檢驗邏輯結構的工具。
恩格斯從社會學的角度,搜集、整理了城市中大量的、廣泛的客觀事實,為進一步制定唯物主義歷史觀和唯物主義辯證法轉為科學的理論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為了更加深入地考察英國經濟與工人階級悲慘狀況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恩格斯研究了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從而得出了關于私有制、競爭、勞動、壟斷等資產階級為實現(xiàn)自身的利益所隱藏的經濟因素。同時,為了認識事實,恩格斯闡明了需要從唯物主義出發(fā),必須從個別物中引出普遍物,[5]以探索個別和普遍之間存在的聯(lián)系,以個別揭露普遍,揭露事實的總聯(lián)系,最終揭露工人階級狀況的深層本質,避免陷入形而上學的片面觀察方法,得出錯誤結論。于是,在地域考察方面,恩格斯不僅考察了曼徹斯特,而且考察了利物浦、格拉斯哥、愛丁堡和斯托克波爾等其他城市。他通過對多個城市的考察,以保證事實的客觀。恩格斯這樣的做法,表明了作為一個辨證的唯物主義者,他拒絕以個別當作現(xiàn)實的普遍事實,并且也不因個人主觀的選擇考察地區(qū),而忽略了全面地分析事物的整體性。在資料收集方面,恩格斯大量的收集了科學著作、報紙、雜志、官方文件和醫(yī)生的報告等材料。他基于事物的全面和典型的視角對事物做詳細的認識,并構成了對社會現(xiàn)象的一個系統(tǒng)性考察。這種原則能夠否定主觀主義的方法論,即從社會統(tǒng)一體中認識各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進而探究其中影響事物發(fā)展的本質因素。在工人階級健康方面,恩格斯不局限于工人衣食住的考察,還對不同工種的工人、不同的疾病、不同治理方法、不同的壽命、不同的死亡原因等層面進行調查,從而深刻的觀察資本主義制度下工人階級的健康狀況。這樣,恩格斯根據不同的來源的大量材料,獲得了豐富的報告。因此,從恩格斯的社會學調查方法中,可以看到作為一個歷史唯物主義者,他不僅否定經驗主義,也否定了思辨的唯理論。而且,對工人階級狀況的考察,使他更加堅信工人階級改變自身的命運途徑,唯有靠著他們自身的力量采取必要的實際行動,進而打破束縛自己的國家機器,實現(xiàn)自身的解放。
在英國時期,恩格斯以英國發(fā)達的工業(yè)城市中工人階級自身的生活狀況和各階級之間的關系為現(xiàn)實基礎,廣泛地研究和吸收了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法國的社會主義的思想,并批判了英國這一國家機構中各階級之間的深層秘密,從而初步地形成了共產主義思想。
自恩格斯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出版之后,他又與馬克思回到了倫敦和曼徹斯特。在此期間,他們于切特姆圖書館研究英國經濟學家的著作,同時還考察了英國的經濟、政治生活和工人運動。通過理論的學習和實踐的考察,兩人的共產主義理論逐漸地實現(xiàn)了科學化。而這種具有科學性的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和《共產黨宣言》中。在這兩部著作中,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青年黑格爾派的唯心主義思想和各種空想的社會主義,并且在闡述科學的共產主義理論時蘊含著: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的出現(xiàn)及其他們之間的社會關系,同城市的演變發(fā)展、城鄉(xiāng)的對立和實現(xiàn)城鄉(xiāng)融合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首先,馬克思、恩格斯從探究史前時期城市中所體現(xiàn)的社會關系、政治關系的變化,論證了意識來自于現(xiàn)實的個人,是個人的產物,進而批判了以費爾巴哈為代表的德國以史前時期為幌子的唯心主義歷史觀,并闡明了科學共產主義的理論是立足于客觀現(xiàn)實。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德國當前的哲學主要是以青年黑格爾派為代表,其中費爾巴哈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認識僅僅抓住某一個方面,并且對黑格爾提出的范疇,則以類、唯一者、人等名稱使范疇世俗化。對此,為了科學的闡述唯物主義辯證法和唯物主義歷史觀,馬克思、恩格斯從經濟學的視角出發(fā),闡述城市中不同階級的形成、國家和法律、政治作為這一種意識所蘊含的現(xiàn)實基礎,以及批判了青年黑格爾派的唯心主義觀對工人階級的蠱惑。因為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人類的歷史無疑是有生命的個體存在。[6]146可是人們?yōu)榱四軌蚶^續(xù)生活,需要進行生產。生產包括生活資料的生產和人口的生產(繁殖),這樣的生產又以人們的交往為前提。同時,各民族之間的相互關聯(lián)取決于每一個民族的生產力、分工和內部交往的發(fā)展程度。每一個民族內部的分工,首先引起工商業(yè)勞動和農業(yè)勞動的分離,從而引起城鄉(xiāng)的分離和城鄉(xiāng)利益的對立。[6]147這種對立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是因為伴隨著分工而出現(xiàn)了勞動和產品的不平等分配,進而有了所有制。于是,從部落社會到封建社會這一史前時期,所有制的形成經歷了家庭—城市—城鄉(xiāng)對立的演變,即由家庭中的奴隸到行業(yè)的幫工、學徒制度,而這些關系在城市中尤為顯著。所以,城市作為人類歷史發(fā)展的產物,它以其特有的場域,見證了各階級之間的社會關系和政治關系的演進。馬克思、恩格斯正是從現(xiàn)實的個人出發(fā),考察了城市中各階級的來源,從而闡明了德國哲學從天國降到人間,和他完全相反,這里我們是從人間上升到天國。[6]152意識、思維是現(xiàn)實個人的產物,而個人是基于對客觀事物的直接對象,并且通過大腦反射出映像、意識。由此,馬克思、恩格斯展開了對費爾巴哈的歷史唯心主義觀的批判。一方面,他們批判了費爾巴哈對世界的理解,僅僅局限于直觀,而且對人的認識是一種假定的人:“德國的人”。另一方面,他們還批判了費爾巴哈沒有看到周圍的世界是工業(yè)和社會狀況的產物,其中每一代都是立足于前一代的基礎上,繼續(xù)向前發(fā)展。歷史變化中的事物是既有聯(lián)系,又有發(fā)展的關系。所以,城市中的人們,通過生產勞動,以感性活動同自然發(fā)生關系,從而在獲得勞動產品,再以交換的形式,取得資本,如此反復最終形成商業(yè)。因此,在共產主義者看到改造工業(yè)和社會結構的必要性和條件的地方,費爾巴哈卻陷入唯心主義。[6]158
其次,馬克思、恩格斯從城市中各階級間的經濟聯(lián)系,闡明資本主義私有制與無產階級的關系,并表明了共產主義社會具有共同體的經濟屬性。消滅城鄉(xiāng)之間的對立,是共同體的首要條件之一,這個條件又取決于許多物質前提,這個條件單靠意志是不能實現(xiàn)的,同時這種分離僅僅以勞動和交換為基礎的開始。[6]185因為從中世紀以來,城市的形成一方面來源于工業(yè)、商業(yè)的發(fā)展,從而構成地域上的城;另一方面是城市中的一部分人由農奴構成。他們在農村遭到了主人的迫害,唯有只身流入城市,成為幫工、學徒。然而,隨著世界市場的形成,機器的廣泛運用,商業(yè)得到巨大的發(fā)展,資產階級把中世紀遺留下來的一切階級排擠到后面去。[6]402資產階級在掌握更大的生產工具和銷售市場之后,就開始摧毀小資產階級,并加強對無產階級的控制。他們使農村屈服于城市的統(tǒng)治。[6]405其表現(xiàn)在城市的巨大發(fā)展,迫使農村的人口向城市涌進。如此一來,資產階級不僅搶占了農村的生產原材料、地產,而且農村中廣大的勞動生產力不斷被引進城市的工廠中。所以,現(xiàn)代工業(yè)以及家長式的師傅小作坊變成了工業(yè)資本家的大工廠,同時擠在工廠中的工人像士兵一樣被組織起來,受著機器、受監(jiān)工、受資產者本人的奴役。[6]407接著,隨著大工業(yè)的繼續(xù)發(fā)展,無產階級的隊伍不斷地壯大。這一隊伍如果要改變當前的生活狀態(tài),需要進行革命,從而摧毀產生這一現(xiàn)狀背后的私有制,建立全體無產階級所共同掌握的公有制形式。也就是說,共產主義的特征并不是要廢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廢除資產階級的所有制,從而把資本變?yōu)楣驳?、屬于社會全體成員的財產,以消除掉它的階級屬性。[6]414?415因此,當私有制消失之后,以往城鄉(xiāng)對立的社會局面也將自行消除。城鄉(xiāng)之間更多的朝著互相補充,一體化的方向發(fā)展。
再者,馬克思、恩格斯從城市無產階級的個人現(xiàn)實狀況出發(fā),闡明無產階級具有消滅私有制,創(chuàng)造歷史的物質力量。從城市的歷史發(fā)展來看,城市作為人類現(xiàn)實勞動的產物,它在不同的社會階段具有不同的社會狀況。其中,因分工而產生的私有制,使得城市中的個體為競爭產品、資本進行了激烈的爭奪,從而也形成了不同的階層。這些階層或者為了生存、或者為了利潤,彼此間進行了斗爭。伴隨著斗爭的不斷演變,反抗的表現(xiàn)逐漸地深入。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在中世紀,就有平民舉行暴動來反對整個城市制度,不過由于他們軟弱無力而沒有結果。[6]186。接著,城市中還存在著市民為了自衛(wèi)不得不聯(lián)合起來反對農村貴族,以及反對同樣敵人的社會現(xiàn)象[6]197不過,在商業(yè)的擴大和交通航線的開辟之后,資本主義工商業(yè)取得了巨大的發(fā)展,資產階級在掌握大量財富的同時,要求有政治權利。于是,他們就蠱惑無產階級一起推翻封建貴族,繼而竊取了政治果實。此時,資產階級也取代了貴族階級,成為了城市的占有者。然而,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6]419在資產階級利用完無產階級進行斗爭之后,他們對無產階級實施慘絕人寰的殘害。但是,此時的無產階級通過參與對封建貴族的斗爭,加之民主主義、共產主義理論的廣泛地傳播之后,他們已有了更加強烈地反抗意識,并且也有了實踐活動。馬克思、恩格斯根據法國工人、英國工人在局部斗爭中所取得的勝利,對無產階級的反抗行動表示了肯定。同時,為了使工人階級能夠全面地認識斗爭的性質、內容,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一些虛假的共產黨派,如法國共產黨開展的革命具有空談和幻想性質;瑞士的共產黨具有激進派性;德國共產黨對資產階級持妥協(xié)態(tài)度。而真正的共產黨人是不屑于隱瞞他們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動推翻全部現(xiàn)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所以讓統(tǒng)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fā)抖吧。[6]435因此,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分析中世紀以來,城市中的無產階級同封建貴族、資產階級之間的斗爭以及取得的成果,看到了無產階級作為創(chuàng)造歷史的力量。同時,共產主義的運動作為代表全世界利益的實踐革命,具有科學性、人民性。
總之,恩格斯通過關注、考察和分析城市這一現(xiàn)實客體,由唯心主義世界觀向唯物主義,民主主義向共產主義轉變。這種立足于客觀現(xiàn)實的唯物主義觀,以及把政治、經濟、文化相互聯(lián)系起來的辯證觀、從歷史的視域研究了現(xiàn)實個人同城市發(fā)展的理論內涵,對于當前人們拋棄唯心主義世界觀、如何形成科學的唯物主義辯證法和唯物主義歷史觀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