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言語行為理論視角下的隱喻翻譯

邵奕菲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011)

一、言語行為理論

20世紀50年代，奧斯汀(J.L.Austin)在“完成行為式表述”一文中引入了“完成行為式”的概念(1970)，他批判了語言“證實”運動所提倡的語言的意義即為探究表達的真值問題。他認為，除了報道事實，語言還有其他作用，例如宣誓、命名、道歉等。對于這類表達，他提出“說出某句話便是做出某件事”。這類表達的真正意義不在于裁決真假，而是利用語言做某件事，由此區(qū)分了記述話語(constative utterance)和施事話語(performative utterance)。他將言語行為(speech act)分為言內(nèi)行為(locutionary act)、言外行為(illocutionary act)和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言內(nèi)行為即為說話者說出詞、句，組成了一個有意義的語言表達，包含一個命題，即話語的字面含義。言外行為指的是說話者希望通過所說的話語讓聽眾領會的意向，這是以言行事的核心。言外行為指的是話語實施的行為導致的后果或產(chǎn)生的影響。

二、言語行為理論對翻譯的啟示

塞爾(Searle)提出“語言交際的單位不是詞句而是以言行事的行為”(1965)，表現(xiàn)出語言表達的真正意義是實現(xiàn)人際交往。言語行為理論指導下的翻譯應是靈活、變通的，不被原語表達所束縛，掙脫語言本身，釋放作者的深刻意圖，以實現(xiàn)雙方有效交際為目的。

言語行為理論的三個部分對翻譯提出了三個要求。再現(xiàn)言內(nèi)行為即忠實傳遞原作者表達的內(nèi)容，再現(xiàn)言外行為要讓目標語讀者體會到作者的言外之意，言后行為的實現(xiàn)意味著原語讀者和異語讀者要有相同的閱讀效果。由于文化差異，想要完全再現(xiàn)以上三種層面只是一個理想的狀態(tài)，這里認為言后行為是翻譯最重要的指標。正如奈達(E.A.Nida)的動態(tài)對等理論(dynamic equivalence)所說，翻譯不存在絕對的對等，譯者應盡可能保留作者的精神和風格，實現(xiàn)異語讀者和原讀者相同的閱讀反應(1964)。

三、言語行為理論指導下的隱喻翻譯策略

隱喻的使用與言語行為理論的觀點相似，作者通過言內(nèi)行為用語詞表達隱喻，其使用隱喻的語用含義和深層意圖形成了言外行為，讀者通過閱讀，理解文章，產(chǎn)生了閱讀效果即為言后行為。

根據(jù)認知翻譯觀，不同國家的讀者的經(jīng)驗范疇不同，對隱喻的認知也呈現(xiàn)差異性，無法實現(xiàn)完全對等，可在確保言后行為的基礎上適當犧牲言內(nèi)行為和言外行為，以確保異語讀者能充分理解原文并與原語讀者擁有相同的閱讀效果。

紐馬克(Newmark)提出了隱喻翻譯的七個策略(2001)。(a)如果喻體在目標語和原語中的所指相同，則可以直譯；(b)如果喻體在兩種語言中所指不同，則需要用目標語中合適的喻體代替原語喻體；(c)用明喻代替隱喻；(d)保留喻體并加以解釋；(e)統(tǒng)一本體和喻體這三種方式是通過顯化本體或解釋說明的方式讓不熟悉此隱喻使用的目標語讀者更好地理解文章；(f)將隱喻轉(zhuǎn)化為喻底；(g)省略隱喻部分不譯的兩種處理方式則是刪去了隱喻，這樣雖然犧牲了原文的修辭意義，但是保證了譯文的清晰和目標語讀者的理解。

參考紐馬克提出的隱喻翻譯的七個策略，文章選取了重要會議講話中的隱喻表達，并將其分為三類，不同程度上實現(xiàn)了言內(nèi)、言外和言后行為。(英文翻譯來自官方譯文)

(一)言內(nèi)、言外、言后行為同時實現(xiàn)

(1)原文:釘釘子的精神

譯文:The perseverance to hammer away

原文中“用錘子釘釘子”的表面含義通過“hammer”這一意象充分表達出來，保留了言內(nèi)行為，作者用這一隱喻想表達的是做事情要有堅持不懈的精神?！癶ammer away”這一固定搭配在英語中的含義也是堅持不懈地做，作者的言后行為也反映在了譯文中。原語和異語讀者都能感受到作者想通過這一意象激勵人們做事情要有持之以恒的精神，很好地實現(xiàn)了言后行為。

(二)舍棄言內(nèi)行為，傳遞言外和言后行為

(2)原文:大寫意

譯文:sketch the online

在此語境中作者用“寫意”暗示過去“一帶一路”工作強調(diào)的是整體布局，而沒有針對細節(jié)精雕細琢。譯文中直接使用了“outline”這一詞表達過去的工作勾勒了輪廓，搭建起框架，而沒有對“寫意”這一傳統(tǒng)國畫畫法進行直譯。這是一種異語讀者不了解的意象，在此對“寫意”進行解釋是不符合語境需求的。用其引申義“outline”也可以讓目標語讀者體會到目前和未來“一帶一路”的工作方向，實現(xiàn)了言后行為。

(3)原文:把好脈

譯文:sound diagnosis

這個隱喻的語境為:文藝工作者首先要多了解中國社會出現(xiàn)的問題，如果不把脈就開藥一定無法做到藥到病除，那么脫離實際的文藝作品也一定不會被大眾所接受。基于治病需要先診斷這一共通的體驗，異語讀者也可以通過“diagnosis”這一詞理解作者的深刻含義，而“把脈”這一中醫(yī)意象則會增加讀者的閱讀負擔，可以省去。

(4)原文:學會了在國際市場大海中游泳。

譯文:learn how to survive and thrive

原文中的“大海”和“游泳”的意象在譯文中都刪去了。原文作者用這一隱喻代指企業(yè)逐漸熟悉國際市場的規(guī)則，被國際市場所接受，也就是譯文中的“survive”；還學會了如何利用國際市場經(jīng)營自己的企業(yè)，也就是譯文中的“thrive”，譯文傳遞了作者的言外之意，雖然刪去了隱喻這一修辭，但是補償性地增加了壓尾韻這一修辭，讓異語讀者充分理解原文含義，實現(xiàn)了言后行為。

(5)原文:立柱架梁

譯文:groundwork has been laid

四梁八柱的隱喻含義來自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一種建筑結構，四根梁和八根柱子作為房屋的基本結構撐起了整個房子，化用在文中指的是國家改革要有一個整體的框架。作者希望通過形象的房屋隱喻讓官員和民眾都能明白改革的框架像房子的梁和柱一樣重要，如果沒有可供支撐和參考的框架，那么一切改革行為都將沒有依據(jù)，整個“房屋”也會倒塌。英語中沒有類似的隱喻使用慣例，因此譯文改變了言內(nèi)行為，譯文“groundwork”一詞清晰明了地表達了作者的中心含義，就是改革要建立框架，原文的深層含義和言后行為被很好地再現(xiàn)出來。

(三)舍棄言外行為，傳遞言內(nèi)和言后行為

(6)原文:“痕跡管理”比較普遍，但重“痕”不重“績”。

譯文:The management of officials is widely based on keeping record of their activities，laying too much emphasis on the activity per se and not enough on concrete results.

原文的“跡”與“績”同音，但意義上有巨大的差別，作者用這一反差，提醒公務員管理不應只注重煩瑣的紙面匯報，更應看重他們做出的實際成果。譯文直譯了作者的含義，卻不可避免地失去了這兩個同音字的言外含義。但清晰的譯文讓異語讀者明白了表面的功夫不及務實的成果，達成了言后行為。

(7)原文:金科玉律的教科書

譯文:manual to which we can refer

在這句話的語境中，作者強調(diào)中國要尋找適合自己國情的道路，不應依賴外國的發(fā)展經(jīng)驗。譯文再現(xiàn)了原文的字面含義。但是“金科玉律”形容的是不可改變、必須遵守的規(guī)則，諷刺了盲目追隨他國發(fā)展道路的教條行為，譯文失去了原文的言外行為。作者言外行為的貶義內(nèi)涵更多的是啟示原語讀者，對異語讀者意義不大，因此省去的言外行為不但不會影響閱讀效果，還使譯文更加清晰明了。

四、結語

結合言語行為理論和紐馬克的隱喻翻譯策略，文章提出以下翻譯策略和技巧。

(一)異化法

譯文最理想的狀態(tài)是同時實現(xiàn)言語行為的三個層面，即異語和原語中某種隱喻的慣例用法是相同的，異化的譯法不會影響異語讀者理解作者的深層含義。另一種情況下，由于譯文和原文面對不同的讀者群，他們所需的文本功能也不同。例如政論文對本國讀者有號召的功能，而對于異語讀者則是信息型文本。這樣的文化限定隱喻的言外之意在異化翻譯后就丟失了，但只要保證異語讀者可以獲取文本的信息即可達成言后行為。

(二)歸化法

當譯入語沒有相同的隱喻用法時，譯者要從目標語中選擇合適的喻體替換原喻體，讓隱喻使用符合目標語的表達習慣，保證讀者的閱讀效果。當目標語中無法找到對應的喻體去表達文化限定隱喻時，譯者應對隱喻的內(nèi)涵進行解釋說明，保證了譯文的流暢和異語讀者的理解。

因此，言內(nèi)、言外和言后行為可以作為選擇翻譯策略的三個指標，譯者應在承認翻譯有局限性的前提下，使譯文盡量貼近原文的這三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