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靳鳳林
從一定意義上講,一百多年來中西學術界關注的實質問題是現代性現象,其中對現代性政治倫理的研究就是現代性“問題叢”中的熱點之一。本文遵循從人類現代性“一般”到中西方現代性“個別”的邏輯進路,以中西方現代性的時間劃分和價值評判為切入點,分別從中西方現代性政治倫理的本體論區(qū)別、中西方現代性政治主體的德性論比照、中西方現代性國家制度的倫理學等三個層面,對中西方政治倫理的王道與霸道特質進行深入細致地理論辨析,以期對中西方國家治理邏輯的倫理視差作出深層掃描,從而克服西方近現代霸道政治的各種弊端,通過中國王道政治的轉型升級實現人類共同期待的現代性理想狀態(tài)。
“現代”或“現代性”無法在自身語境中獲得言說或敘述,必須將其置于“前現代”與“后現代”的上下文語境中才能彰顯其價值與意義。從詞源學的角度看,“現代”(modern)一詞起源于拉丁文“modo”,產生于基督教末世論的語境之中,之后人們更多地強調它與歐洲歷史世俗化的關系。“現代性”(modernity)一詞在西方學術界更多地指涉現代人類在經濟體系、政治制度、知識構成、個體與群體心性結構及其相應的文化價值方面發(fā)生的全方位秩序轉型。“現代”或“現代性”雖然源于西方,但今天的西方已不再是現代性的唯一家園,伴隨眾多國家踏上現代化征程,“現代”或“現代性”也呈現出一體多元或一元多線的復雜面相。
我國學術界所理解的“現代”和“現代性”有其自身的獨特語境和個性內涵。首先,在對“現代”的時間認定上,學術界通常將1840年的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作為我國進入近現代社會的重要標志,與歐洲15世紀的意大利文藝復興相比晚了3個世紀。正是這種巨大的時間落差,決定了中國的“現代性”帶有外源型、挑戰(zhàn)型、追趕型的特點。它不僅涉及古代傳統(tǒng)與現代取向的價值斷裂,也涉及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的異質沖突。這就使得中國學術界的“古今之爭”與“中西之辯”相互交織,而中西地位的起伏變動又影響著中國學界古今關系的敘事結構,進而對中華民族的自信心產生重大影響。
中西方圍繞“現代”和“現代性”問題,在時間劃分和價值評判上出現的上述重大差別,決定了我們在建構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學話語體系時,必須對本民族的傳統(tǒng)政治倫理抱有禮敬自豪的態(tài)度,決不能背離歷史主義的基本要求,擺脫時空限制,對其妄加評論,用今天的觀念和標準去衡量古人所做的一切,最終走向歷史虛無主義或歷史相對主義;也不能一味地食古不化、厚古薄今,走向政治倫理復古主義和民粹主義的泥潭而無法自拔;更不能用西方近現代時髦的政治倫理學話語體系,來生硬地剪裁和評判中國的現實政治生活,或者用當代中國的政治倫理衡量和貶斥所有西方政治倫理。惟有在一元引領和整合多元、多元豐富和發(fā)展一元的前提下,正確處理“古今”“中西”政治倫理的相互關系,才能在研究對象的確立、研究方法的選擇、邏輯體系的架構、思想脈絡的梳理、具體內容的表述、語言風格的形成等各個方面,真正建構起中國特色的政治倫理學話語體系。
政治倫理本體論以探究政治現象的倫理本原和基礎特質為核心,主要包含四方面的內容。
(1)人類政治活動時空境遇的重大轉換。任何政治活動都是在特定時空條件下展開的。在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各民族政治活動的開展都與特定空間區(qū)域的時間坐標密不可分,由之構成了不同民族日常生活和社會活動的時間計算方式,如:陰陽歷、希伯來歷、伊斯蘭歷等。進入現代社會以來,伴隨基督教紀元方式的出現、國際時區(qū)劃分的逐步推廣、全球空間場域的統(tǒng)一設定,使得各國政治活動的開展呈現出超越傳統(tǒng)局部時空觀的全球化總體性時空圖式,這種高度抽象化的新型時空圖式把人類的各種政治活動納入到一種全新的境遇之中。
(2)人類個體生存方式的深刻轉變。在傳統(tǒng)社會的時空境域中,人匍匐在上帝等各種神靈的腳下,必須接受其護佑才能獲致心安理得的生存狀態(tài)。文藝復興、新教改革和啟蒙運動以來,伴隨人類主體性的確立,每一個體力圖擺脫神圣教會或宗族群體的超驗性束縛,開始大力強調個人在經驗世界中肉身生命的解放,努力伸張個人權利的優(yōu)先性,并主張自主自律,倡導一種自我負責的生存方式。
(3)人類理性反思能力的迅速擢升。在傳統(tǒng)社會,人們生活在舊有的社會習慣和固定的社會關系之中,每個人將自己的生活嵌入反復實踐和世代積累的經驗基礎之上。到了現代社會,人們開始將自己置身于傳統(tǒng)的必然性之外,逐步把現代觀念與傳統(tǒng)狀態(tài)區(qū)別開來,不斷反思性地運用已經掌握的現代知識來檢審自己生活于其中的社會,通過與過去的撕扯或決裂,來重構依靠自己理性所預設的未來。
(4)社會進步與風險防控的現代悖論。伴隨人類主體性的張揚和理性反思能力的擢升,人類對自然、社會和自我身心的認知和改造能力獲得空前進步,特別是現代工業(yè)社會和信息社會的到來,使人類的物質和精神財富得以極大豐富。與此同時,其所面臨的各種風險諸如技術風險、環(huán)境風險、能源風險、疾病風險、安全風險、金融風險等,猶如海嘯掀起的滔天巨浪接踵而至,且各種風險超越了自然地域、民族國家、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迅速成為全人類必須面對的共同風險。而對巨大風險的全面反思、深刻批判和未來重構成為現代性與生俱來的另一重要面相。
中西方在國家治理邏輯上之所以出現王道與霸道的倫理沖突,與雙方在現代性政治倫理本體論轉換過程中呈現出的一體多元的特點密不可分。
(1)西方直線型時間觀和中國循環(huán)型時間觀的歷史積淀,為中西方政治倫理的王霸沖突奠定了形而上的本體論根基。由“兩?!蔽幕嗡艿奈鞣轿拿?,在早期時間觀上凸顯出循環(huán)型的特征。但自公元380年狄奧多西一世宣布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的唯一國教之后,基督教的時間觀逐步演化為西方世界的主導性時間觀。這種以耶穌為開端的基督教時間觀把兩希文明中的循環(huán)型時間觀,拉直為過去、現在、未來的直線型時間觀,耶穌基督既是歷史的起點,又是歷史的終點,人類歷史就是耶穌克服重重阻力征服一切之后,走向末日審判并再次復活,迎接新天新地新世界的歷史。與之相反,中國自古以來在農耕文明基礎上生成的時間觀,主張?zhí)斓刈裱柵c月亮的陰陽平衡法則以及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的規(guī)律,人類必需按照大自然賦予自身的各種時節(jié)、時令來規(guī)制生活,人類的勞作、飲食、衣著以及各種行為只有與大自然相符相類,才能獲得整體生命的完滿和全部人生的幸福。辛亥革命后,根據孫中山1912年頒布的《臨時大總統(tǒng)歷書令》,我國公共領域的一切政治活動開始按照西方基督教紀年法貫徹實施,但在民間百姓中仍然遵循著中國傳統(tǒng)的歷法規(guī)則來安排和調適自己的日常生活,最終形成了當代中國社會中西結合的時間制度模式。
(2)西方個人主義主體觀與中國集體主義主體觀的天壤之別是中西王道與霸道倫理沖突賴以產生的價值論根源。在西方個人主義主體觀的各種源頭中,基督教提供了最為充沛的思想資源和精神動力,它將人的生命尊嚴和精神價值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并通過人對上帝的信仰而使其擺脫凡俗的負累和束縛,以超越主義的價值取向將人從有機的世俗性整體主義社會中剝離出來,賦予其獨立性和個體性特征。近代思想家在汲取基督教個人主義主體觀合理因素的基礎上,形成了現代意義上的個人主義主體理論。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哲學命題從根本上確立了個人的認知主體地位;洛克對個人自由權、生命權、財產權的強調凸顯了個人的權利主體地位;而康德的“三大批判”和黑格爾的“絕對精神”理論則進一步彰顯了個體的價值主體地位。與西方個人主義主體理論不同,中國的現代性主體理論更加強調集體主義主體觀,在中國傳統(tǒng)的“家國同構”社會中,任何個體在宗法家族中皆把“仁愛孝悌”作為最高道德準則,濃烈的家族親情時刻都在制約和融化著個人的自我意識;在國家公共生活中對“克己奉公”的提倡,要求個人必須克制私利來超越自我、服從整體,個人對家族、民族、國家的義務感和責任感遠超個體性的認知主體、權利主體、價值主體要求。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國的現代性集體主義主體觀更加強調,在開放自我與多元他者的互動中,在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奮斗實踐中,豐富自我并樹立起主體的道德人格。
(3)西方工具理性和中國通情達理精神的本質區(qū)別是引發(fā)中西方王道與霸道倫理沖突的重要思想根源。近現代西方人在概念、判斷、推理等形式邏輯和辯證邏輯的基礎上,形成了高度發(fā)達的理性精神,他們不再到超絕的上帝那里尋求人類進步的根本依據,而是通過理性精神來揭示事物內部聯系,并把握其發(fā)展規(guī)律。這種現代理性精神極大地提升了西方人認知和探究世界的科學技術水平,由此引領人類社會快速走向現代文明。與西方對現代理性的認知路徑不同,中國傳統(tǒng)文化更加強調“通情達理”的精神。這種精神以情感為基礎、以理性為指導、以合情合理為目標,在情與理的相互交融中化解感性與理性的對立沖突。中國進入近現代以來,伴隨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民主政治的進步、法治社會的到來、多元文化的激蕩,在發(fā)揚光大中國傳統(tǒng)社會通情達理精神的同時,更要高揚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辯證統(tǒng)一的現代理性精神、在中西理性融合發(fā)展基礎上創(chuàng)生的新時代理性精神,從而與西方在純粹理性或工具理性基礎上生成的霸道精神區(qū)別開來。
(4)西方宰制性思維方式與中國和合文化觀念的本質差別是導致中西王道與霸道政治倫理沖突的文化根源。伴隨西方近現代以來對個人主體性的高度重視和對理性能力的充分肯定,主體的理性能力逐步呈現出一種強大的宰制性力量,包括對自然界的宰制和對不同人類族群的殖民與宰制。與之相反,中國文化自古就把和合觀念當作處理人身與人心、人與自然、人與人關系的核心價值追求。和合文化強調在承認萬物之間存在矛盾、差異的前提下,把彼此不同的事物統(tǒng)一到一個相互依存的和合體中,由此推動事物的不斷發(fā)展與進步。這種文化反映在人身與人心的關系上就是“中道圓融”;反映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就是“天人合一”;反映在國與國的關系上就是“協(xié)和萬邦”。正是現代西方宰制性思維邏輯和當代中國和合文化觀念的迥然有別,構成了中西方國家治理邏輯王道與霸道倫理沖突的重要根由。
現代性政治倫理的本體論只有內化為現代性政治主體的德性結構,才能對現代政治生活發(fā)揮實際作用。而現代性政治主體是由各種社會階層構成的多元性綜合體,其中,資本、勞動、權力三大社會階層的德性結構對現代性政治活動的影響至深至遠。資本階層功利與公正的德性再造是現代性政治倫理生成的前提條件;勞動階層自由與責任道德理念的牢固確立是現代政治運作的根本支點;權力階層對民主與法治原則的堅定遵守是現代政治得以順利開展的基本保障。
任何社會階層的德性結構,只有在與其他社會階層的交往互動中才能得以彰顯。中西國家治理邏輯之所以出現王道與霸道的倫理沖突,與雙方三大社會階層互動方式的重大差別密不可分。
(1)西方三大社會階層彼此互動的根本特征:資本綁架權力、榨取勞動者利益。歐洲現代性的重要標志是資本邏輯主宰一切,成為人類的最高理性,由之資本階層獲得了無上的社會榮耀,但資本階層從其產生伊始,就和權力階層緊密結合,以榨取勞動階層利益為目的。
(2)中國三大社會階層彼此互動的基本特點:權力駕馭資本、服務于勞動者利益。當代中國正在通過不斷強化民主政治制度來有效制衡公共權力的運作;通過逐步完善市場經濟制度來合理規(guī)范資本的運營管理;通過持續(xù)加大民生和社會制度建設來大力保障勞動階層的合法權益。在公平正義倫理原則指導下,中國以維護勞動階層的根本利益為出發(fā)點,在保持社會差別合理性的前提下,通過揚棄異化經濟和克服資本邏輯的弊端,激發(fā)起社會各階層的改革積極性,力爭做到在三大階層共同富裕的基礎上,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從而與西方國家資本邏輯至上的霸道政治徹底區(qū)別開來。
現代性政治制度倫理的一個核心問題是國家正當性理論依據和論證方式的全面位移。古代王朝或帝國正當性的理論依據是由主張君權神授的高級宗教或哲學倫理學來完成;現代國家正當性的理論依據擺脫了超感性的神圣理念的控制,強調由自給自足、自行負責的世俗理性來建構,通過完善和提高對內對外最高主權的統(tǒng)治技術和治理能力來實現。當然,古代王朝或帝國也強調以人為本、公平正義等政治倫理原則,但其決定權取決于君王大臣和僧侶文士等知識階層;現代國家則由以人為本、公平正義的直接涉及者——每一生命個體或所屬階層來決定,由人民通過自己的當家作主行為來決定。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設計就是所謂“民主制度”,現代國家的民主制度主要由人民民主國家制度和自由民主國家制度兩種形式構成。而人民內部不同社會階層的利益訴求改由新興知識分子構成的現代性政黨來貫徹,每個政黨都要依據其政黨理念的道義性來確立國家政權的合法性。正是通過世俗國家→民族國家→政黨國家的邏輯遞進,最終完成了現代性政治制度倫理正當性的重塑。
搞清了人類現代性國家制度倫理演化的一般特質,就為我們分析中西現代性國家制度倫理王道與霸道的獨特個性提供了理論依據。
(1)中西方對待世俗國家的倫理態(tài)度各不相同。在西方古希臘城邦時代,人們將城邦國家看作人類社會自我演化的必然結果,只有在城邦國家中,人的德性才能夠得以完善。但伴隨基督教在羅馬帝國的廣泛流行,人們在基督教靈肉二分基礎上,創(chuàng)制出神圣教權與世俗王權根本對立的新型國家觀,開始向往和追求神圣教會許諾的來世天國,不再把世俗國家視作人生目的和價值實現的歸宿,甚而把世俗國家當作上帝以惡制惡的工具,開始鄙視和反抗世俗國家。以霍布斯、洛克、盧梭為代表的近代自由主義國家觀,就是以“人性本惡”為前提假設,用個人權力取代上帝權力,將神圣教會對世俗國家的監(jiān)督轉換為公民社會對國家權力的監(jiān)督,并強調國家權力的自我分割、彼此制約和相互均衡。與之相反,由于在中國人的內心世界沒有靈魂與肉體、宗教與世俗的二元張力結構,從夏商周時代開始,君王就是宗教在人間的代表,士大夫就是人間教士,圣王是圣俗兩界共同崇拜的圖騰。特別是在秦漢之后,世俗國家成為宇宙整體的中樞神經系統(tǒng),政治權威具有支配一切、規(guī)范一切的功能。君王政治權力的至高無上性也決定了其所負社會責任的無比重要性,包括:牢固確立“法天而王”的超越性的理想追求;不斷貫徹“民之所往”的現實性政策措施;逐步提高“修齊治平”的個體性修養(yǎng)境界。這種歷史傳統(tǒng)深刻塑造著近現代中國王道政治的品格范型,比如,中國共產黨所大力提倡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不斷提高黨性修養(yǎng)水平等。
(2)中西方民族國家制度倫理的創(chuàng)設路徑明顯不同。由于中西方對世俗國家的認知存在前述重大差別,導致雙方建構現代民族國家制度倫理的路徑截然不同。在歐洲中世紀晚期,羅馬教皇借助統(tǒng)一的教會網絡享有至高無上的宗教和政治權威,而神圣羅馬帝國盡管囊括了今天歐洲的絕大部分土地,但它不同于古羅馬帝國,而是由大大小小的諸侯封地構成,這就使歐洲處在一種有民族無國家的松散狀態(tài)。16世紀之后,伴隨各民族工商業(yè)競爭日漸激烈,以及基督教各派斗爭犬牙交錯,“民族國家”逐步生成。其中,三十年戰(zhàn)爭造就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一方面結束了中世紀以來“一個教皇、一個皇帝”的局面,另一方面也劃分了歐洲大陸各國的疆界,標志著歐洲“民族國家”的誕生。之后,歐洲各國的政治狀況呈現出兩大突出特點:一是歐洲內部民族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綿延不絕;二是歐洲各國與所屬殖民地的戰(zhàn)爭持續(xù)不斷。與之相反,中國從來就不是一個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而是一個由眾多民族不斷融合逐步建構出來的集合體。在秦朝統(tǒng)一后的兩千多年里,中國經歷了一個由民族沖突、戰(zhàn)爭、敵對到征服、遷徙、同化、和諧的復雜過程。中華文化借助儒家大一統(tǒng)和君主專權的政治理念,不斷地融合進這個文化共同體的各個民族的潛意識中,因此,中國人心目中的“國家”是一個多民族共生共在的“天下體系”。進入近現代以來,西方主要民族國家開始以極端強勢傲慢的姿態(tài)入侵我們的文明共同體,使其被迫走上了一條不同于西方的現代化道路??v觀一百多年來中華民族的現代化心路歷程,可以用“羨慕嫉妒恨”五字加以概括。首先,對西方人的羨慕心理轉化成了中華民族不斷向西方學習的強大動力;其次,對西方人的嫉妒心理塑造了中華民族奮起直追的“趕超型”現代化道路;最后,對西方人的痛恨心理轉化為中華民族揚棄歐美霸道政治和發(fā)展中國王道政治的堅定信心。
(3)中西方建構政黨倫理的方式方法迥然有別。所謂政黨制度倫理主要指用以調節(jié)政黨制度建設的價值指向與規(guī)約政黨組織和個人行為模式的道德秩序。近現代西方政黨制度倫理具有以下五個突出特點:一是無論是從議會內部派別斗爭中產生的“內生政黨”,還是議會外自行建立的“外生政黨”,其所代表的社會階層利益都呈現出狹隘性的特點;二是西方許多政黨的建黨目標主要局限于特定歷史階段的具體任務,缺乏宏大的長遠理想;三是西方政黨主要是在議會或政府選舉時期活動頻繁,在議會黨團的投票或決策過程中具有較為嚴格的紀律要求,而對廣大基層黨員的日常管理則相對松散;四是西方政黨由于內部利益糾葛十分嚴重,很多時候為了一時的共同利益迅速組建新型黨派,一旦利益結合點消失就立即解散;五是西方政黨同政府部門首長的關系主要是“分肥制”,國家總統(tǒng)、政府首相和各部部長伴隨政黨選舉的成功與失敗共進退,他們一直處于在野黨和執(zhí)政黨的徘徊之中,其所推行的政策綱領缺乏以一貫之的政策連續(xù)性。與歐美國家的政黨倫理截然不同,中國共產黨的政黨倫理有著自己的獨特面相:一是從建黨之初就明確強調自己是為了爭取廣大工農勞動群眾利益而斗爭的黨,代表了中國社會最大多數人的利益;二是中國共產黨不僅擁有自己所代表的階級利益,更有超越階級利益的更為遠大的崇高使命,即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全人類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而不懈奮斗;三是中國共產黨是在列寧創(chuàng)建的共產國際指導下建立起來的政黨,把列寧制定的民主集中制作為自己的組織原則,充分保證了全黨紀律執(zhí)行中的高度嚴格性,使其發(fā)揮出巨大的組織制度效能;四是中國共產黨是一個具有強大自我革命性的政黨,在百年發(fā)展史上,通過極高的淘汰率充分保證了政黨整體的高度純潔性;五是中國共產黨依靠其先進性長期保持著執(zhí)政地位,同時它又充分發(fā)揮人大和政協(xié)的作用,在廣泛聽取民主黨派和社會各階層不同意見的基礎上,不斷調整著自身制定的近期和長遠發(fā)展規(guī)劃,成為維系國家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的核心力量。正是中西方政黨倫理建構路徑與方法的天壤之別,決定了中西方政治倫理王道與霸道的根本分野。
綜上所述,“現代性”是后現代主義對“現代”特性加以批判反思的結果,但現代化卻是人類無法擺脫的歷史宿命。長期以來整個人類一直籠罩在歐美現代化的光環(huán)之下,逐步形成了以歐洲為基點的“中心-邊緣”型現代性理論。然而,到20世紀后半葉,伴隨東亞、南亞、拉美等第三世界國家的不斷崛起,西方現代化一體獨尊的局面被徹底打破,世界大國各爭所長的現代化格局已成為人類無可避免的歷史大勢。盡管中國現代化的王道政治之路極端崎嶇,卻已漸露光明,只要我們能夠克服西方近現代霸道政治的各種弊端,中華民族就一定能夠在重巒疊嶂的國際群峰中傲然獨立,并放射出萬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