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中的門 （外二章）

◎白 峰 [蒙古族]

夜，那漏出的一絲慘淡已經(jīng)不再年輕，偶爾傳出幾聲沙啞的咳嗽聲，已無力喚回昔日肆無忌憚的嬉笑。

弄堂里，庭院深深。

也許還會與琴聲里阿炳的幽怨孤苦相遇。

又或許是肖邦或貝多芬哩。

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在潑墨寫意的江南，夜的墨色與線條，肆意起舞。

哦，這甩著水袖的江南……夜之舞蹈，卻朱門緊閉。

門的歲月，兀自站立。

門的斑駁，旅次匆匆……

倦了的夜燈，睡眼惺忪。

逼仄的小巷，似有夜歌低回。

藏書樓廊下

一排排骨瘦如柴的漢簡。

一個個衣衫襤褸的甲骨文。

一個個峨冠博帶的官宦，從鐘鼎的銘文上走了下來……

站立的漢字從兵燹蟲蛀中逃了出來，被一抹殘燭和一雙雙昏昏沉沉的睡眼，反復(fù)披讀。

明王朝的喪鐘敲打著烏黑的瓦礫，屋檐下至今還掛著那滴無可奈何的淚水。

百萬卷帙和衣而臥，一支呼嘯而過的響箭，洞穿了那年那月的那一塊霉斑。

一雙雙枯槁執(zhí)著的手；一雙雙白皙貪婪的手；一雙雙汗津津顫抖的手……在泛黃的書頁里，窸窸窣窣作響。

廊下無雨，那樓睡意正酣。

水做的烏鎮(zhèn)

雨如注。

進(jìn)了木心的老宅子，木心在墻角說話，聲音滿是霧氣。話不多，盡是濕氣很重的吳儂軟語。

雨簾。鏈成了串珠。

后院的粉墻邊，就在霉斑的邊上，那常春藤越過高墻，偷偷乘一只小船，蕩著蕩著就出了這煙雨的江南。

還是在那粉墻下，鞋、禮帽、拐杖和文學(xué)課，是該下課了，在滿屋子的吵吵鬧鬧聲里，木心從側(cè)門悄悄地走了……

木心真的走了嗎？

溫莎墓園只有一個人的黃昏和林間一閃而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