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的現(xiàn)實書寫

王堯和何平關于“文學革命”“文學不革命”的闡述，在文學圈引起一定關注。后疫情時代，文學是否需要革命，是否可能革命，包括重提“革命”本身，都是一個有意思的話題。就時代整體氛圍而言，其實并不具備文學革命的基礎?？疾觳煌后w的生活方式，那些隱含在日常性中的尖銳沖突，往往被獵奇和解構所遮蔽；或者是習慣了淡漠的目光，難以真切體察他人的痛苦。文學作為一種召喚，理應關注逐漸空洞化和機械化的生活本身，有能力以體驗性深度喚醒麻木的現(xiàn)實感知。至于本質是什么，那個終極的意義魔咒，在后疫情時代，或許比虛無更加沒有力量感，文學并不活在本質主義里，你或者我，也不是絕對主體。語言為沉默的事物賦形，并且把“本質之我”與其他事物以不斷克服有限性的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寫作者在形象和生活之間建構橋梁，試圖把自己的觀念大寫于其中，讀者既不會觀察橋梁結構，多半也不在意橋下的水流形態(tài)，他們只不過體驗了通過橋梁的過程。之所以反復提及現(xiàn)實主義，無非是因為龐大的現(xiàn)實從來沒有被我們戰(zhàn)勝，我們當然也無處可逃。蘇珊·桑塔格認為：風格，是談論藝術作品的整體性的一種方式?，F(xiàn)實主義與其說是一種風格，不如說是一種觀念，是作家面對生活的態(tài)度。從觀念層面進入藝術整體，可能涉嫌片面，但如果這種觀念是建立在有效的審美判斷力之上，那么所謂片面也就具有了某種真理性。

一、在不斷失焦的生活里如何聚焦

在前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作家可以為大眾提供生活經(jīng)驗、世界觀和審美導向；后人類社會，年輕人的思維方式、閱讀興趣和獲取信息的能力都有了巨大變化，紙質文學出版和閱讀必然會越來越小眾化。如果說網(wǎng)絡文學的主要功能是消遣，那么傳統(tǒng)文學的價值顯然還在于書寫現(xiàn)實。有效的現(xiàn)實表達，首先建立在準確的現(xiàn)實認知基礎上，個體認知水平相近，并不必然達成同一文化立場的共識。后疫情時代，中國與世界，城市和鄉(xiāng)村，社會管理、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全球政治生態(tài)、經(jīng)濟形態(tài)……很多東西在改變，有些有形，有些無形；有些生活層面的改變是自發(fā)的，也有些是源于意識形態(tài)和媒介的引導。智能化、智慧城市、鄉(xiāng)村振興、脫貧攻堅，這些是時代主題；內(nèi)卷、暴雷、心理疾病、社會暴力，這些是負面的日常生活流。官員、成功商人、知識分子、網(wǎng)紅、農(nóng)民工、游手好閑的小鎮(zhèn)青年，各行各業(yè)，精英也好，“社畜”也罷，都在時代的滾筒里一起轉動。作家選擇自己熟悉的生活去書寫，有著各自的訴求或興趣，觀察的視角不同，給出的時代影像也不同。對西方社會，對經(jīng)濟衰退、競爭加劇、階層分化，對年輕人聚居的虛擬社區(qū)生態(tài)，賽博文化的未來走向，職業(yè)身份背后隱秘的各種族群，以及自我處境的認知、判斷和理解，大都失之于概念化、情緒化和印象式，很難觸及現(xiàn)實的深層問題，也難以緩解此在性焦慮。

現(xiàn)實主義寫作的基本原則依然是真實。作家介入現(xiàn)實的形態(tài)和路徑主要有：站在時代問題的發(fā)現(xiàn)者和改造社會的探索者立場，關注病態(tài)社會和人生；以隱喻和變形的方式深入生活背后，揭示荒誕現(xiàn)實的深層肌理；以微觀切口透視內(nèi)部真實，尤其是現(xiàn)代人的存在悖論；聚焦生活的正面光澤，沒有折射和反射的裝飾性現(xiàn)實臨摹?，F(xiàn)實始終矗立在寫作者面前，攜帶著光和陰影，有溫暖的人性慰藉，也有殘酷的人間悲劇。選擇不同路徑，抵達現(xiàn)實的深廣度自然不同。我們都明白藝術的當代性如何成為可能，雖然新世紀文學對現(xiàn)實生活內(nèi)部肌理有所透視，但是理解他人和闡釋生活的能力依然顯得不足。在不斷離散化的時代，并不是只有批判才有力量，作家首先要有建構能力，在不斷失去焦點的生活中，找到自己聚焦的題材和重心。面對日益復雜的全球情境和世俗化浪潮，激進的左翼，自由主義文化立場，散兵游勇的個人主義者，對權力和資本的態(tài)度各不相同，無論是人類文明的幻滅，還是多少懷有的浪漫的想象。

后疫情時代，重建理性認知和對人類文明的信賴同樣重要?，F(xiàn)實雖然廣闊，但依然有邊界，寫作者對于動態(tài)現(xiàn)實的理解和表達面臨更多考驗。很多新的生活根系在人類社會之中蔓延伸展，即使觀察不到，卻始終是人與世界的糾葛與聯(lián)結。封閉，隔絕，文化撕裂，寫作者能夠占據(jù)的精神根據(jù)地，越來越缺乏共識。意大利哲學家吉奧喬·阿甘本和眾多西方哲學家關于疫情論戰(zhàn)的焦點在于人類應該如何共同生活，新冠疫情顯然已經(jīng)超出了醫(yī)學、政治和文化領域，成為全球所有人共同面對的生活事件。后危機時代的全球化趨向于萎縮已是必然，全球經(jīng)濟衰退，政治秩序重構，如何回到國際合作之中，而不是基于地緣政治放大裂痕，是疫情結束后國際社會面臨的重大難題。文學，不僅應提供理性智慧的現(xiàn)實判斷力，更要直面人類社會秩序和心智秩序的破碎與重建，讓讀者對人類正在經(jīng)歷的這一切有更深刻的理性認知，而不僅僅是在時代情緒之河中隨波逐流。小說是對生活反復的審美包裝，也是層層去除遮蔽的過程。比起碎屑般的日常，疫情帶來的全球意識危機是潛在的，作家是世界的勘察者，寫作是打破那些看上去美或者不美的事物之間的界限，去揭示其復雜性，尤其是這些事物與生命的關聯(lián)。對時代作出有效闡釋和判斷，深刻體恤他人的困境，這其實是后疫情時代重建文學尊嚴的必由之路。

二、此在性與現(xiàn)實體驗的多重可能

后疫情時代，寫作者如何面對現(xiàn)實提出的各種挑戰(zhàn)，對已經(jīng)發(fā)生和正在發(fā)生的一切保持高度敏感和審慎思考，重新厘定自己的寫作底線和道德原則，決定了文學能否提供此時此刻的共時性回應。諸多時代形象里有隱匿的對話，也有理想異鄉(xiāng)，無論鄉(xiāng)土敘事，還是城市敘事，時代新質是什么？個體的人，群體的人，處在深度焦慮中的不自由，反復放大的財富和娛樂效應，社會生活的表演性，盛宴的虛像，技術的僭越，無法自然過渡銜接的代際隔膜，等等，構成了我們面前的文學現(xiàn)場和生活現(xiàn)場。對現(xiàn)實的關注有兩個層面：宏觀的是對時代的敏銳洞察，微觀的是對日常生活的鮮活感受，立足點都是人。這里面涉及到把握時代的兩個有效維度，即在場的時間感和具象的空間感。時間感的獲得是具體生存的歷史感，時間作為一種容器，承載了包含民族、文明和世界性的時代，以及從屬于那個時代的紛繁的日常生活。重提寫作的現(xiàn)實立場，擺脫教條和慣性，老老實實觀察、思考和正視問題，這是文學此在性的基礎。從藝術層面來講，后現(xiàn)代主義可以成為某種審美的引領；而在思想層面，恐怕很難產(chǎn)生同樣的多米諾效應。首先，作家的精神世界里包含著繼承性和革命性，把生活放進后現(xiàn)代裝置里，博爾赫斯或者昆德拉的幻覺、夢境和性，不乏觀念的超驗性和體驗的立體化，這些不是問題的根本，根本在于思想意識構成中人與他人的不斷疏離和自我逃避。其次，疫情不僅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習慣，也強化了更深層的精神危機。認知的界限模糊和自我遮蔽，隱含著新的現(xiàn)實困境，文化貶值和道德弱化帶來的負效應并不能被審美強化填補或取代。疫情表面上形成了基于某種原始共同體的精神氛圍，獲得情感和意志的同一性，在互聯(lián)網(wǎng)空間表現(xiàn)尤為突出，但是在人類社會深層秩序上形成的破壞力還是巨大而深遠的。

疫情帶來了更廣泛的線上交流。感知的虛擬化和模式化，決定了重建體驗共同體面臨立場取舍和價值兩難。生活可能看上去依然很美好，但是寫作者要能夠解釋或者揭示交織著死亡、苦難和罪惡，交織著空虛、冷漠和病態(tài)的那部分。無論網(wǎng)絡和技術多么發(fā)達，仍舊是外部的反映，內(nèi)在于生活和時代的意義匱乏，不僅來源于對時代的言說能力的欠缺，同樣來源于過度闡釋的焦慮摻雜在一起。生活本身是開放的，寫作者要真正理解自己的話語權力和身份可能，這關系到寫作的公共倫理。新世紀以來，反現(xiàn)實主義的穿越、玄幻、盜墓、修仙等文學和影視劇，為公眾塑造了很多奇幻景觀，這是一種潛在的瓦解和置換。沒有超越時間、空間和文化的純粹思想，也不存在非物質性的主體存在。疫情強化了秩序，在習慣了各種掃碼、刷臉、測溫和檢測之后，人把自身設置于對象化情境之中，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不是共同體，而是共同體驗，是共同體驗成為某種穩(wěn)固的紐帶。把如此光怪陸離的時代寫得無動于衷無關痛癢，不僅是對自我身份的懸置，也為懷疑主義提供了更多理由。面對疫情改變的人類世界，破碎的家庭，普遍的恐慌猜疑，異化的精神視野，隱形的心靈創(chuàng)傷……文學經(jīng)由批判反思而獲得自身的存在意義。另外，后疫情時代，從被剝奪的豐富體驗中拯救日漸疲憊僵化的心靈，從不斷疏離的世界中重建體驗共同體，正在構成新的歷史。

避免偽生活感泛濫，包含對日常生活的直見，單個人的命運疊加出人類的處境，疫情蔓延帶來了深層壓抑，在時代情緒中喪失自我，或是在時代間離中重塑自我，是主體認同或對抗物化的過程。線上生活、云社交、虛擬關系、寵物替代，從交流方式到自我陪伴，距離他人的世界越近，越是無法真實感知他人的存在。人類最終獲救，不是憑借技術扮演了上帝，而是找到真正通往正當社會的精神生活之路和精神自由之路。對于作家來說，經(jīng)驗的積累在物質層面比較容易獲得，而在超越現(xiàn)實的更高的精神層面則往往有心無力。寫作者習慣了用寓言來演繹現(xiàn)實，給人類貼上各種符號標簽，這種抽象出來的生活和人性，往往并不具有真正的能指和所指?！俺怨先罕姟绷晳T了娛樂至死或解構一切，無非是對生活困境的逃避和對世俗世界的沉湎。懷疑于生活而言意味著否定和重建可能，顛覆關于世界和生活的既有認知，分裂為虛無主義、頹廢主義和理想主義三維。不斷撕裂的東西方社會，上層社會和底層人生，感性文化和技術專制，這一切對人類社會正在產(chǎn)生不可逆轉的影響，改變的路徑是什么？禁錮人類的除了物質，還有自身，年輕一代擁有更開放的一面，也有更封閉的一面，世界并不因為交流而變得完整，也不因為封閉而朝向敞開。存在不是一種觀念，而是現(xiàn)實。在哲學層面，未來人類社會注定要被重新定義；而寫作，只有回到純粹的體驗領域和對生命的深度思考層面，才能擁有現(xiàn)實在場的力量。

三、同在性與個人經(jīng)驗世界

現(xiàn)實主義小說提供即時鏡像，這里面既包含社會心理定式下模糊的群體面孔，也并不排斥典型境遇和獨特個人。面對時代邊緣人，即使對現(xiàn)實并沒有敵意，一些寫作者還是把筆墨聚焦于時代斷層，以及隨之而來的分裂感。這種心靈危機對應的是啟蒙余韻，在更開闊的現(xiàn)實主義視野里，提供了寫作的思想高度。后現(xiàn)代主義強化空間敘事，解除了時間敘事內(nèi)在的局限性，情節(jié)空間、心理空間和話語空間并置，對形而上棄置和形而下焦慮的平面顯示，對個人處境的縱深揭示，打破現(xiàn)實主義框架，不僅僅是解構，也有局部的建構，形成新的審美規(guī)則和微妙的時代潮流，具象化社會空間和生活場景中的精神隱喻，重建了生存碎片中的文化平衡?？臻g敘事是開放的，現(xiàn)實主義以國家、民族、社會和個人空間為背景，小到某個生活場景，個人經(jīng)驗、判斷和想象力的生活世界；大到時代景觀、社會氛圍，血肉飽滿的人間，家園和家國敘事，更關注生活場景呈現(xiàn)的社會性。后疫情時代，方艙醫(yī)院，隔離點，封閉區(qū)，檢測站，構成新的異質空間，如果我們不隱喻化這一切，而是返回現(xiàn)實主義觀念，那我們就要正視人類自設的秩序牢籠和自我拯救的難題。疾病、貧困、暴力、資本和權力對個人生活的滲透，左右立場在互聯(lián)網(wǎng)空間表現(xiàn)出來的話語撕裂，在時代很深的地方反復傳出沉重的回聲。寫作者給時代標上了刻度，公共生活中充斥著象征性視覺符號，時尚和商品的誘惑，以及被動生存對公共秩序的依賴性，對于普通人來說，既具有泛娛樂化傾向，也隱含一定危險。極簡主義，多重復調，心靈實驗，紀錄片，非虛構，無論選擇何種方式為這個時代錄音或者拍照，即使整體世界依然存在各種無法縫合的裂隙，這種在場記錄都是有意義的。

寫作之于現(xiàn)實，如在沉默的深淵里，一根接一根劃亮火柴。時間的魅力在于火柴點燃的瞬間，而空間的魅力在于反復照亮，反復看到分裂的世界和自我。時間是生命記憶的存儲，空間是歷史記憶的載體。陳舊的現(xiàn)實里依然有嶄新的藝術表達，突破某些邊界進入到意識更深處，生活和觀念得以拓展?，F(xiàn)實生活并不因為全視角的觀察而改變，現(xiàn)實本身是變動中的客體，但觀察者的眼光和判斷能力，反映出主體的存在位置和價值選擇。如何去書寫世俗人生：后疫情時代的世界結構認知，個人生命觀，人與他人之間的倫理道德邊界，新秩序的內(nèi)在邏輯，都充滿了各種偶然性和不確定性。如何去書寫現(xiàn)實家園：舊傳統(tǒng)在農(nóng)村日常生活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小，鄉(xiāng)土文明不斷瓦解，從文化心理和世俗情感層面來看，家園感正面臨解體；寫作者對城市文化的理解流于表面，反烏托邦不僅表現(xiàn)為對于終極關懷和彼岸世界的消解，也表現(xiàn)為對某種技術權力和世俗秩序的主動服膺，無論哪一種，都偏離了現(xiàn)代性提供的方向。如何理解個人悲劇中的時代投影，如何面對后疫情時代的各種考驗，文學提供了微弱而持久的回響。從很小的切口打開生活，是寫作者進入深層社會問題的有效通道。城市空間更接近藝術裝置，高樓大廈，大街小巷，機場，高鐵站，CBD，酒吧茶館，音樂廳，展覽館，這些公共建筑和人文景觀外在于個體心靈，又容納了具有普遍性的時代感。對于奧尼爾這樣的作家來說，與神發(fā)生關聯(lián)的寫作，才是真正有意味的寫作。后疫情時代，世俗化不斷加深，現(xiàn)實生活不具有任何神性，寫作者甚至不確定自己的寫作是否抵達了真實的人性。博爾赫斯將詩表述為“透過文字藝術化的交錯處理，表達美的事物”，無論哪種藝術形態(tài)，貼近人類命運，對抗荒誕現(xiàn)實，記錄持久的痛苦，以及轉瞬即逝的歡欣，既是時代體驗與公共記憶，也是基于個人生活世界和精神狀態(tài)的表達。

單個人也可以從更宏觀的視角看世界，親歷者的生活記錄和生命記憶，構成了現(xiàn)實書寫的重要組成部分。疫情中的經(jīng)歷，后疫情時代的田野調查和非虛構寫作，都可以作為個人歷史檔案和社會文化檔案。這種個人生活記錄不僅體現(xiàn)了現(xiàn)實主義審美傾向，也表現(xiàn)為一個時代的公共倫理。真正難以克服的問題是，文學從審美現(xiàn)場現(xiàn)身，卻從思想領地不斷后撤?？陀^現(xiàn)實的存在，不是以審美方式給出符合主觀目的論的價值判斷，從中得出文學現(xiàn)實性書寫的合理依據(jù)，這里面主觀參與的多元敘事往往附著在客觀性上，為這一客觀對象物融入情感因素；真正需要思想能力的現(xiàn)實書寫反而被借用和移用。寫作者在技術層面被AI 追趕，在反思深度方面受到意識形態(tài)局限，科學和哲學反復強化祛魅的理性，生存在技術理性與肉身欲求之間互換，不斷疊加的障礙感既來自于環(huán)境，更來自于自我。同時代性為現(xiàn)實主義提供了某種牢不可破的情感基礎，但是審美政治化在不斷瓦解這種同在性，并產(chǎn)生嚴重的錯位和幻覺。自然、人和社會被認為是一個整體，人類社會進步和道德完善作為有機體指向形而上的純粹性，雖然后人類社會形而上學的衰落不可避免，但對終極意義的信賴依然是文學可能堅守的信仰。邱華棟、李浩、房偉和徐晨亮在對話中談到了現(xiàn)實主義，李浩認為我們欠缺現(xiàn)實主義的土壤，但是現(xiàn)實主義文學發(fā)展強勁，有充足的存在理由，現(xiàn)實主義小說創(chuàng)作在時下難度更大，它的對手更多，甚至要和自己的源流對抗。這真是一語中的。

我們強調寫作的此在性和在場感，這里面包含著歷史感和共時性。后疫情時代，社會價值判斷和生命觀里加入了正反兩種力量，在哲學意義上，幾乎又回到了斯多葛主義和伊壁鳩魯主義。懷疑論者看待異形現(xiàn)實的眼光更趨向于消極，而現(xiàn)代性依然殘存理性的洞察力和方向感。寫作者以不同方式記錄和講述各自的生活，闡釋的有效性建立在生活和精神的可理解性之上。多年以后回看今天的文學，人類之疫不僅表現(xiàn)為生理病癥和心理病態(tài)，還包括文化病象。小心的試探，曲折的冒犯，浮夸的抒情，易容過的生活，漏洞百出的人心，隱藏著怎樣的命運深度，都是文學抵達現(xiàn)實的種種路徑。而我們對寫作的期待無非是：少一些媚骨，多一些血肉；少一些討誰歡心，多一些為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