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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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年少告別一望無際的田野，告別金色的麥浪，告別低頭的高粱……來到小興安嶺時，當我的目光與白樺的眼睛互相凝望，我在想，為什么白樺有眼睛，而且還有淚水流淌？也許她也有思想，和人一樣有悲歡離合的感傷？

以后每次看到白樺，那目光似乎是我無法放棄的眸光。一次次地凝望，那時，也只是簡單的一次次猜想。

當我來到大興安嶺，在這高寒地帶的大山里，再次和白樺樹相遇，我的目光就像我的一個心事，一種莫名的思緒潛在心底。

是什么讓白樺的眼里總是淚水漣漣，凝成心事，無法述說？這時，我的眼前仿佛閃現(xiàn)出一個久遠的故事：在很久以前，一個富家小姐，穿著一身白衣裙，肩上搭一條綠色紗巾，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天家里招來一個長工，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在他和藹的笑容里透著真誠和善良。當小姐與長工相遇那一刻，彼此似久別的朋友。不好開口說什么，眼神已傳遞出愛的火焰。

后來小姐得知長工父母雙亡，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小姐更加心疼，可長工也只是想想，不敢高攀，但小姐的嬌容像印在他心里似的，無法抹去那亮麗清純的倩影。

小姐把心事說與父母，卻遭到母親的極力反對。過兩天，說來給小姐提親的是個富家子弟，小姐不肯，父母親硬是把小姐拽去，父母之言擇日迎娶。

回到閨房的小姐以淚洗面。偷偷與長工約會，兩人相擁，難舍難分。

娶親的前一天晚上，小姐和長工約好一起走到白樺林里逃走。這時被父母發(fā)現(xiàn)，家丁數(shù)人進山搜尋，這對戀人欲逃無路之時，小姐一頭撞到白樺樹上……長工被抓回去監(jiān)禁做苦力。

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白樺的眼里是流著淚的，這淚是從心里流出的血??！

我望著這白樺樹，一種愛的悲歌從心底升騰……

當我置身在白樺林那美麗的眼睛里，我看到一滴滴的淚在流淌，眼角的淚痕化作一首蒼涼的詩，讓心震撼。

我再次來到這片白樺林，心生敬畏，原來白樺的眼淚，不但表達小姐對長工傾吐心靈痛苦的淚水，還讓這淚水成為醫(yī)治百姓身體的良藥。

前兩年去漠河，看到一片白樺林，我走在林中，不是游玩，而是仰慕，在藍天之間，她白得純粹，芊芊枝條，婀娜多姿，不張揚，不浮華，讓人為之動情。

去年《中國散文家》編輯部主任雨馨老師來塔河參加文化活動時，在前往欣賞黑龍江風光的路上，看到一片片的白樺林，她感慨地說：“原來只是在俄羅斯的油畫里看到白樺樹，沒想到，這白樺樹在大興安嶺山里到處都是，這回我看到真正的白樺林了，比油畫更生動。特別是那眼睛，我看了心疼?！蹦翘?，雨馨老師也穿著一身白色的真絲套裝，在林中飄逸著，特別是雨馨那老師美麗的眼睛，和白樺的眼睛一樣動情。她在白樺林里留下一張珍貴的照片，因為這是在伊勒呼里山脈北麓的北緯52度的山嶺中。這張照片是雨馨老師第一次與白樺合影，也是她第一次和白樺近距離接觸，這白樺樹深深地留在她的記憶里。她回去后，寫篇文章里，還特意提到白樺的眼睛，盡管沒有與白樺交流，但就那眼神已經(jīng)心靈相惜。

白樺樹特別耐寒，大多在山中的沼澤地生存。特別是她的韌性更是其它樹木無法相比的，就那一身的白色，沒有一種樹能與之并論。白樺樹長得博采眾長。春天在葉子還沒完全長出來時，就綻放花朵，這花朵沒有葉子的呵護，也沒有可炫耀的燦爛，小小的花蕾獨自綻放，把淡淡的花香灑向山野，扁平且很小的果實，被風帶走飄落異鄉(xiāng)。夏天，蓬勃成一片綠蔭，為腳下的植物撐起一把偌大的遮陽傘，深怕灼熱的陽光，燙焦了這些微弱的綠葉。秋天來臨時，她將孕育了很久的心事，寄托給一片片黃的透明的葉子灑向腳下，那白樺樹寄給心上人的一封封情書，那望眼欲穿的心境，只等愛的腳步走近，拾起情書，那里的萬語千言，都是她蘸著淚水的箴言。由于白樺樹每天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她的淚水匯成腳下沼澤，正所謂：“綠草凄凄，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想，白樺樹的眼睛是因為從小樹時開始，狂風席卷，還有野生動物的猛跑，將細嫩的枝條折斷，這就形成了一個疤痕，隨著時間的推移，小樹漸漸長大，她的疤痕就似眼睛一樣明亮而美麗。不僅讓人看了喜歡，更多的是與這眸光相遇時那種深深的情，彼此能讀懂。

走進白樺樹，我怦然心動，我也曾心事重重，我也曾迷茫無助，我也曾淚流滿面，可是，當我讀懂白樺那一刻時，讓我的心淡然了，一切都隨風飄散。白樺樹無論遇到寒冷也好，風暴也罷，或被剝掉樹皮時撕心裂肺的疼痛，還依然不卑不亢地站立。我和白樺樹相比，顯得那樣的渺小，微不足道。

看到這山林里一棵棵白樺林，不但是森林里一道迷人的風景，翻開記錄關(guān)于白樺林的書簡，讓人對白樺林更加刮目相看。

距今4000年至2000年的青銅時代到鐵器時代早期，在遠東，西伯利亞地區(qū)有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文化圈，覆蓋了今天的中國東北地區(qū)，朝鮮半島、俄羅斯遠東地區(qū)、西伯利亞地區(qū)等地，這個文化圈屬于不同民族，有著不同文化傳統(tǒng)的生計模式，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大規(guī)模使用樺樹皮制成的器物，小到盛食物的器皿，狩獵工具，大到船只，學者將這種特殊的文化稱為“樺樹皮文化”。這種樺樹皮器皿鄂倫春人至今有的人還在使用。現(xiàn)在居住在大興安嶺十八站鄂倫春民族鄉(xiāng)的郭寶林，就是樺樹皮船的傳承人，他做的樺樹皮船既結(jié)實又輕便，還有鄂倫春人在深山里居住搭起的撮羅子，也用樺樹皮搭在上面，遮風還擋雨。由于鄂倫春等民族在生活中對樺樹皮的應(yīng)用，又賦予白樺樹新的生命意義。

特別是樺樹汁，對人體健康大有益處，有抗疲勞、止咳等藥理作用，被歐洲人稱為“天然啤酒”和“森林飲料”。成為人們最時尚、無污染、營養(yǎng)價值高的最佳飲品。樺樹淚還可以為人們驅(qū)除血糖高、高血壓等帶來的煩惱。所以她被俄羅斯稱為國樹，是這個國家民族精神的象征。白樺的花語和象征代表意義：生與死的考驗。

寫到這里，我望著眼前的白樺林，心里又多了幾許的感慨。

這大山里的白樺樹，是多少詩人心中凝結(jié)的精華，是多少畫家手中潑灑的情長，是多少情人眼中的愛意。夏天瀑布般的綠發(fā)不知讓多少情人在長發(fā)的撩撥下情意綿綿，合影留念……這白樺林里的故事，就是讓人不肯離去的理由，讓人有魂牽夢繞的情結(jié)。

記得那張留在白樺林的照片，一對相愛的佳侶，并肩坐在白樺林中，讓純潔的白樺林為他們的愛作證，男人英俊灑脫，如松樹般的高大挺拔，女人如白樺林般盈滿詩情畫意。他們熱愛這片白樺林，就像彼此的愛情，然而這張照片中的男人，為了保護這片白樺林，不讓白樺林流淚，卻在奔往白樺林的途中，魂歸白樺林……

還記得那是1928年，有八個鄂倫春族好獵手，都是二十歲左右血氣方剛的青年，他們再也看不下去自己心上人在包辦婚姻中過著：“打死你也白打，你是我花錢買來的”這樣悲苦的生活，這些獵手想把自己心愛的人救出火坑，給真摯的愛一點甜蜜?？墒牵瑳]有別的辦法可以擺脫，只有逃離。一種反抗的心里像一顆顆愛的火焰在這8對戀人的心中燃燒著。當他們約好一起逃走時，有一個姑娘被家里看得緊，未能與大家一起走。他多么希望心中的她也能一起和他逃到白樺林里去過自由的生活，這時的兩顆心是怎樣的生離死別啊。姑娘被緊緊地鎖在家中，淚流滿面。

這七對半青年，逃脫了禁錮他們感情的牢籠，在美麗的白樺林里本想給愛找一塊自由的天空，可以攜著愛人那雙溫暖的手，在動情的白樺林間漫步，在多情的呼瑪河畔留戀，在這里盡情享受人間最幸福的愛……但官府怕因此事引起叛亂，就派人搜山抓人。當這7對半想往婚姻自由的青年在前有高山河流，后有官兵窮追不舍時，他們并沒有畏懼，忍受著饑餓，在白樺林中繼續(xù)勇敢地往前走著。

他們由于疲憊不堪，終于被追捕者抓起來了。只剩下一對戀人被圍在白樺林中。這時他們心中的情感正如那首歌中寫的：“我多么愿意活呀，哥哥，我沒過夠這自由的日子，我們才自由三十天……”“哥哥，在這靜靜的白樺林里，你在我身旁再睡一覺吧，聽我再為你唱一支歌……”可無情的官兵最終把這七對半追求婚姻自由的青年人全部抓獲。

當他們被抓回官府要處他們死刑時，他們一點也不畏懼，最后在刑場上對著槍口高唱著：“活了二十年，自由三十天，死也心甘啦……”這十五名青年的舉動表現(xiàn)出了他們追求幸福和婚姻自由的決心，在白樺林被風搖動的枝葉中，至今還呼喚著他們的名字。

當我的思緒從這故事里走出，只見一縷輕紗，將白樺林輕輕地擁在懷里，那純潔之吻讓人心魂動魄，似白樺林中追求自由婚姻青年的愛之吻，又似那張留在白樺林照片中一對戀人真摯的情感。

當早晨的陽光如頑皮的少年從樹梢上悄悄地爬了出來，整個白樺林似新娘的臉頰，羞澀中帶有幾分嫵媚，這場景就掛在眼前。這金色的霞光，仿佛是為那些有情人鋪就的一條通往愛的甬道，甬道上灑落的細碎的陽光，那是白樺林留給人們的一縷情長。我沿著這條甬道前行，此時的白樺林，仿佛是我等待千年的一次約會，仿佛是我渴望了一個季的重逢，仿佛是我夢中幾許閃現(xiàn)的一個心靈。透過這層層陽光，此時的白樺林是那樣的柔情、嫵媚，讓我坐在它的身邊思緒萬千……白樺林啊，我對你有太多的話要說。還記得多少次的林中漫步，還記得多少次的樹下懷想，還記得多少次在你腳下的小河邊游玩，還記得多少次在林間撲蝴蝶、捉蟈蟈時的快樂，還記得多少次在鋪滿你金色秋葉的林間小路上聽腳下沙沙的聲音，還記得多少次捧起一枚金色的葉子放在書中，為的是時時能看到你。

白樺林啊，你給予人們的太多太多，所蘊含的故事太讓人動情。留在你林間的故事，至今還讓人感懷、情傷，所以，你的眼睛里一直有淚流淌。

每一滴眼淚都是情感的釋懷，都是思想的折射，都是無言的傾訴。這無聲的淚，更讓人感懷至深，仿佛滴在心海里，泛起巨浪，翻天覆地。

就是這白樺林，讓人懷想、依戀、縱情。

在《北國之春》歌曲里有這樣的歌詞：“亭亭白樺，悠悠碧空，微微南來風，我的姑娘可安寧……”

人們贊美白樺林的詩句：“白樺林中瑟瑟秋，水聲落葉兩悠悠，故鄉(xiāng)既是桃園地，每度歸來可忘憂?！?/p>

還有一位網(wǎng)絡(luò)詩人寫給白樺樹的詩句：“金風玉露，美麗的白樺樹；深情的大眼睛，在向你注目。珍貴的汁液，伊人的淚珠；綿綿的相思，伴著落葉無數(shù)?！?/p>

白樺樹那洞察世界的眼睛，深邃、寧靜，看風起云涌，觀月晴圓缺，感悲歡離合，天長地久的將世間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從不眨眼，怕稍有疏忽，錯過心上人走來的腳步。

望著白樺樹腳下這一簾幽綠的河水，我知道這是白樺樹的眼里滴落的一滴相思淚，不然怎能在腳下如此纏綿，并用愛意釀出的瓊漿玉液來滋潤這片土地，用枝條做的琴弦，彈奏一曲曲悅耳的音樂，用野玫瑰的花香，寫成的愛的絮語，直達心靈。

這一棵棵白樺樹，是人們心中的最愛。就這高傲的氣質(zhì)、堅強的個性、博大的內(nèi)涵，就讓人敬慕不已。伸出修長的手臂，托起的是希望，弘揚的是大山永不褪色的夢想。

當我寫完這些文字時，覺得還沒能更深的理解白樺樹的心境。這時，我想起了兩句詩：“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