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光陰（三首）

□劉楷強(qiáng)

夜曲

我一整晚都在記述

這些事情。風(fēng)起時

城市在夜幕里變得很輕

像落在山下的燈火

讓人忍不住伸手去觸碰

指縫之間，隱約藏著

一個少女的發(fā)絲

它們來自我的皮肉

與所有未知的夙命一樣

將在不同的維度中

完成永恒。目睹這些后

我更愛慕高處的景致

睡去的草木和星群

嵌滿了天空的夢境

連我也是那微小的部分

前半生的事

我總是夢見如玉般的山巒

在通往故鄉(xiāng)的水上生長

一座連著一座

連成女人豐腴的身體

我或者一塊石頭的誕生

都來源于此。經(jīng)不起推敲的

是用詭辯達(dá)成的完美構(gòu)想

一部分來自靈魂的倦怠

另一部分則是一個流浪漢

對這世間所有自由的控訴

這些脫離現(xiàn)實(shí)且沒有筋骨的東西

我們都應(yīng)該摒棄

就前半生來說，我更崇尚

與生命同等重量的物質(zhì)

從桎梏中掙脫出來的神識

攀附著一株紫藤伸向蒼穹

正如那個送信的人說

在翻越大海之前

所有善良的人都會不期而遇

因?yàn)榈诌_(dá)之后

眼淚將擁有太陽的炙熱

山城記

只是一眼，便深陷在這夜色中了

我幻想著把自己變成一條魚

潛入浩蕩的長江和嘉陵江

銜起一支竹笛，去將巴山尋找

或可搭上漁人單薄的筏子

深入江腹，窺探?jīng)坝康牟?/p>

也或可沉入江底，親吻沉睡的礁石

一盞漁火，把塵封的卷宗就此打開

這里曾屹立著威嚴(yán)的城邦

在滔滔江聲中，與漫長的黑夜對峙

早已經(jīng)北上的人群與騾馬

再一次把歷史的輪廓放大

遠(yuǎn)去的嘶鳴聲啊，穿過了群山

與長空碰撞，濺出漫天的星斗

我看到，棒棒們在夜色中收工

拖著沉重的軀體，消失在人群里

一支竹杠挽著棕繩，搖晃著

這座城市所有飽滿的疼痛

羅漢寺的鐘聲又響起了

隱約著，辨析一個時代的興替

我如這世間的塵埃一樣，悄悄地來

不驚動霧都的老友和山水

不帶走煙花街巷、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