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石頭過河
——區(qū)域游戲改革小記

文/秦愛靜 江蘇省如皋市城東實驗幼兒園

在河邊

在初讀李季湄教授那篇《在學前立法背景下看幼教“高原期”現(xiàn)象和突破藩籬的可能性》的文章時，文中好多場景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文中提及的游戲改革，其實之前我們也曾經(jīng)嘗試過的，但是也僅限于淺嘗輒止，對于游戲更深處的風景也就無從得見。

當決定嘗試一種新的做法時，我習慣反向思考。先想這種做法的不可行之處，然后再想如何使不可行成為可行。對于這次嘗試，我也不例外，先考慮了諸多不可能，譬如場地的重新布局涉及桌椅、床鋪等，材料投放與主題滲透如何體現(xiàn)？教師的顯性支持支架呈現(xiàn)在哪里？針對這些不可能又進行了逐個的自我反證。

初碰撞

第一次的碰撞范圍不大，我和年級組長們聚在一起。我們一起學習了那篇文章。我提出了自己的初步設想：小班組可以選擇兩個區(qū)域靈活放開；中班保留兩個預設區(qū)域，其他放開；大班全面放開。對于“任何材料，任何場地都可以進行任何游戲”這一觀念，王老師說：“如果真的能這樣的話，那幼兒的游戲就是真正的真游戲了?！泵骼蠋熣f出了她的顧慮：“想起來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真正實施是不是可行，我們附近有沒有哪個幼兒園已經(jīng)有了成功的經(jīng)驗，讓我們去學習一下？”我笑說：“大家都是在嘗試中，而且各家情況不同，模式只能參考，但不能照搬?！?/p>

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摸著石頭過河吧！

第一塊石頭是什么？

在進行嘗試之前，我們又進行了兩次討論。第一次是各年級組之間，第二次是全體老師們。討論期間，不斷有老師提出實施的不可能性。我又說到了我習慣的反向推論，請大家也反向思考。

于是，無論是對理念及設想的支持或反對，老師們最終都決定一起摸著石頭過河。

我們要摸的“第一塊石頭”就是對室內區(qū)域場地的重新布局。既然是探索，就必然會有問題涌現(xiàn)。

“將區(qū)域牌去掉，區(qū)域顯性標志去掉了是不是就叫重新布局？”

“材料架怎么放？靠墻？聚攏到一起？”

“不是說不得少于6個區(qū)域嗎？我們是不是要圍合6個空區(qū)域在那里？”

“桌子放哪里？也要排到一起嗎？”

……

探觸石頭邊沿

每個班級都因桌椅、床鋪、材料架等數(shù)量及規(guī)格的不同而布局不同。探觸的第一步我們從班額相對大一點的中班入手，如果在班額大的班級都能合理整合，班額小的班級更易實施。

于是，大家齊動手，先試了試水。材料架居中排開，呈T字形分布，矮柜在中間位置，高柜靠邊。試水完畢后，大家最大的感覺是空間似乎變大了。于是，各班信心倍增，都開始嘗試了。

我逐班走過去，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班和她們班不一樣，所以那樣擺放好像不適合我們?！蔽议_玩笑地說，那就個性定制吧。于是，半包圍式、L型、點斷式等布局都開始出現(xiàn)。

摸到第一塊石頭

當各班都調整到位后，我們又展開了一次討論。因為有了實踐中的調整，大家的發(fā)言更加有理有據(jù)。第一塊石頭的雛形開始顯現(xiàn)：

1.材料架擺放的首要原則就是要便于幼兒取放，所以，要相對集中，并且考慮多通道多出口，充分利用雙面通透柜的優(yōu)勢，讓幼兒從兩側都可以便捷地取放材料。

2.應盡可能讓出大空間，便于幼兒選擇。材料架盡量不要占用靠近光源、水源等位置的區(qū)域，把這些空間讓出來。

3.材料架之間形成的區(qū)域要有可延展空間。

第二塊石頭是什么？

記得在搬玩具柜時，有個班級原先娃娃家的材料柜搬到的新位置后，前面正好有一塊空區(qū)域，于是這個班級的老師問：“是不是這一塊就留著孩子們來玩娃娃家？”

其實，當時存在著這種疑問的不止這一位老師。雖說材料架已經(jīng)相對集中，形成了一個材料超市模式。但是老師們的思維還停留在原先的固定區(qū)域模式上。對他們而言，僅僅只是材料架換了個位置，區(qū)域位置不固定了，但是各區(qū)域的材料還是不變的。為此，在研討中我問老師們：僅僅是區(qū)域位置的不固定就實現(xiàn)了“任何地點、任何材料都可以玩任何游戲”的目的了嗎？

由此可見，材料的分類整理與多元運用顯然就是我們需要探觸的“第二塊石頭”。

關于第二塊石頭的反復思量

為了實現(xiàn)任何材料都可以玩任何游戲，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不要輕易給材料定性。諸如玩偶就是在娃娃家里的，紙盤就是在美工區(qū)的，圖書就是在閱讀區(qū)的，積木就是在建構區(qū)的，等等，這些固化思維統(tǒng)統(tǒng)要推翻。

于是我們展開了新的一輪研討：材料到底該從哪方面分類呢？

有老師說：“按照功能分吧?！边€有老師說：“我們原來的材料筐上不都有標記嗎，為什么還要分？”

于是，我們就來逐個討論解決。當時聚焦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按照功能分行不行？第二個問題是：還可以依照區(qū)域來劃分材料嗎？當?shù)谝粋€問題拋出來后，老師們形成了兩個陣營，一種認為可以根據(jù)材料的功能來區(qū)分，另一種則認為不恰當。認為不恰當?shù)睦碛珊芎唵?，既然任何材料都可以用來玩任何游戲，那材料的功能肯定就是多樣的了，如何來分呢?/p>

很顯然，經(jīng)過對第一個問題的研討，第二個問題也就自然解決了。如果依然沿用原來的材料分法，就會對材料的功能造成局限。

第二塊石頭找到了

反復研討與不斷實踐相結合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在此過程中，我們有了關于材料分類的初步想法，先將工具與材料進行粗放的梳理，譬如筆、剪刀、尺子、鉗子、鏡子等等，都先歸為工具類，而積木、玩偶、圖書等則單獨歸類。至于材料的分類就需要稍微細致些，以自然材料、廢舊材料、半成品材料、成品材料進行分類。按照這個規(guī)則梳理后，沒到三天，老師們就帶著新的問題來了：娃娃家的鍋碗瓢盆、蔬果點心，還有科學區(qū)每個實驗的材料包，該怎么分？拆開嗎？

于是，對材料的第二次梳理出來了。除了自然材料、廢舊材料、半成品材料、成品材料之外，我們還要加個游戲包的分類。此外，游戲牌、支架牌都應當歸類擺放，桌椅也應進行歸類，以便于幼兒在熟悉各類材料地點后，順利地取放材料。

第三塊石頭更有趣了

游戲牌和支架牌其實就是我們需要探尋的第三塊石頭。支架牌可以理解，因為在之前的美術區(qū)和科學區(qū)推進過程中，大家都嘗試過，而且深深體會到了支架牌的便捷性，因此這次的推進就毫無懸念。但是對于游戲牌，大家的疑惑聚焦在插卡人數(shù)上：（1）游戲牌是不是就和之前的進區(qū)牌一樣，一面是游戲區(qū)規(guī)則，一面插卡？（2）若是插卡，人數(shù)如何設定？（如果區(qū)域的大小由幼兒自主決定的話，規(guī)定人數(shù)還有意義嗎？）

針對這些問題，我們從小、中、大三個年齡段幼兒的特點出發(fā)一一研討，最終梳理出基本思路：考慮到小班上學期的幼兒規(guī)則意識尚不完全，因此可以在和幼兒商量的基礎上，進行游戲牌的設計。游戲牌的設計可以參照之前的進區(qū)牌。中、大班則可以采用由招募人發(fā)起的形式，游戲牌上的人數(shù)限制則由招募人或者是大家商量決定。

第四塊石頭的沉浮

當陸續(xù)探觸到三塊石頭后，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觀察調整后幼兒的反應。第三天游戲結束后的中午，老師們又聚到一起進行了研討，這場研討可謂十分熱烈。大家就觀察到的現(xiàn)象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1.小班——幼兒不游戲了，就在材料架那邊來來回回地摸材料。

2.中班——幼兒還是到原來的地點進行游戲，還是拿原來區(qū)域里固定的材料，并未見到有改變。

3.大班有和中班同樣的問題，此外就是覺得幼兒比較懵，一下子不知道該玩什么了，材料的多功能性并未體現(xiàn)。

在大家都拋出了自己的問題后，我請老師們以年級組為單位，去思考另一年級組遇到的問題，并給出解決建議，因為很多時候跳出來反而可以理清楚。事實證明，這樣的研討還是有效的，商量出來的解決方法可謂既客觀又具有可操作。

1.小班幼兒只是擺弄材料，這個現(xiàn)象很正常，對于小班幼兒而言，擺弄也是一種游戲。老師們可以在游戲評價引導幼兒聊一聊：“今天你又在哪里發(fā)現(xiàn)了哪些材料，你覺得它可以玩哪些游戲呢？要不我們明天試一試？”

2.中、大班的幼兒還是喜歡沿用老區(qū)域、老材料，這是因為之前的模式玩久了后形成的思維定勢。可以帶領幼兒來一個關于材料的N種玩法的頭腦大風暴，也可以在游戲過程中發(fā)現(xiàn)幼兒游戲的新地點、新玩法，在游戲評價時進行分享，相信有了幾次的推進后，幼兒會逐步放開，自主創(chuàng)新。

研討過后，各班的游戲終于開始有了想象中的雛形，自由、自主的游戲狀態(tài)開始呈現(xiàn)。不久后，在一次蹲班觀察中，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問題。中班幾個幼兒聚在了美工區(qū)，其中一個幼兒是招募人，她手里拿著游戲牌，但是起初招募人數(shù)里并沒有插入數(shù)字，過了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她開始點數(shù)聚到她身旁的小朋友的人數(shù)，點數(shù)好了后她才在招募人數(shù)中插入了數(shù)字。

針對這一現(xiàn)象，我和老師們討論，這是真招募還是假招募？幼兒到底有沒有理解招募的含義？有大部分老師都表示，幼兒肯定不知道什么叫招募。但是也有部分老師覺得，中班幼兒的規(guī)劃意識及能力確實比大班幼兒弱一些，考慮到這種差異，是不是也可以允許幼兒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進行規(guī)劃。

這樣的思辨，仿佛又為我打開了一扇門，確實如此，所謂招募，可以有計劃招募也可以有隨機招募啊，為什么我們就非要拘泥于一種形式呢？既然決定將游戲的自主權交給幼兒，那么在不違背游戲精神的情況下，我們?yōu)槭裁匆率露家A設好呢？

之后，我和老師們商定好一條原則：我們可以給予幼兒各種材料的支持，可以通過多種形式不斷豐富幼兒的經(jīng)驗，但是在游戲中一定要仔細看，認真聽，管住嘴。

第五塊石頭浮出水面

在尋找第五塊石頭之前，我們其實對場地布局又進行了一輪調整，調整過后，窗戶下的大片區(qū)域都空了出來，場地更開闊，光線更充分，而且更加便于老師全方面地觀察幼兒的狀態(tài)。

當各班都逐步適應了新的游戲模式后，關于區(qū)域主題墻如何呈現(xiàn)的問題便成為了我們需要探觸的第五塊石頭。老師們首先提出了第一個困惑：還是按照游戲區(qū)域分塊呈現(xiàn)嗎？經(jīng)過討論，大家都覺得這顯然是不合適的，因為分區(qū)域呈現(xiàn)之后，有可能會變成隱性的暗示，反而干擾了幼兒自主選擇區(qū)域場地。

第二個困惑就是：區(qū)域主題墻上可以有什么內容呢？這個問題，我讓老師們交給幼兒去討論，看他們希望在區(qū)域主題墻上看到什么內容。

“照片”，這是好多幼兒都提出來的；“畫的畫兒”“游戲計劃”“游戲故事”，這些是幼兒之前就呈現(xiàn)過的，他們有經(jīng)驗；“我的問題”“老師的話”；有的幼兒還想看到我教小朋友怎么玩游戲……

幼兒的想法匯集到一起后，區(qū)域主題墻上到底呈現(xiàn)什么有了大概的脈絡：

1.為什么要玩？（游戲的由來）

2.怎么玩？（與移動的支架牌相互補充，墻面可以對一些概念進行引領，也可以呈現(xiàn)幼兒對游戲玩法的建議）

3.遇到了什么問題？怎么解決的？（幼兒可以將自己在游戲中遇到的問題呈現(xiàn)出來，也可以將自己解決問題的辦法呈現(xiàn)出來）

4.精彩瞬間。（可以是照片，也可以是幼兒眼里的游戲精彩時刻，還可以是老師的觀察）

5.接下來還可以怎么玩？（幼兒關于下一步游戲的計劃等）

依著這樣的脈絡，我們的第五塊石頭也正逐漸浮出水面。那么接下來，我們還將去尋找第六塊、第七塊……第N塊石頭。

寫在本篇最后

在這最后，我又想起剛開始時曾有老師問我，如果找了一大圈還找不到石頭怎么辦？我當時的回答是，實在找不到石頭我們就去學游泳?，F(xiàn)在，當我們逐步摸到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塊石頭后，我們依然做好了學游泳的準備，因為，我們仍然懷著一顆敬畏之心。期望我們能在順應幼兒的發(fā)展中，與幼兒相互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