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唯童
【內(nèi)容摘要】《十七帖》刻本形成的特殊性及其作為重要學(xué)書范本而導(dǎo)致翻刻的多樣性,使得版本種類錯綜復(fù)雜。本文較為全面地整理并分析了目前存世的大量《十七帖》版本,將其分門別類,劃分為“館本”與“臨本”兩大體系,繼而以同類底本歸明屬系。同時探究不同版本特征,包括命名、印文、題跋以及遞藏情況,對比版本間的異同,尤其是唐摹館本一屬,并對其間版本關(guān)系略加分析,參以題跋文獻及相關(guān)研究,記錄版本拓制方式、材料及年代。
【關(guān)鍵詞】十七帖;版本分類;版刻信息;題跋
引言
《十七帖》最初復(fù)制多份的目的便是當作范本使用。貞觀時,太宗命取御府藏王羲之部分手札,以雙鉤廓填的方式復(fù)制多份,為弘文館習(xí)書者提供學(xué)書范本,即“館本”初成。因卷首“十七”二字而名為《十七帖》,后世將“敕”字、“解、褚”一段及“僧權(quán)”二字拼湊一頁,附在刻帖之后,而“唐摹館本”與“缺十七行本”上挪用了不同的“僧權(quán)”字樣。因此,《十七帖》是先摹勒于紙,后上石刊刻,且摹與刻的時間應(yīng)相差較遠,其間有內(nèi)容增補,這是《十七帖》刻本的形成過程。唐韋續(xù)《墨藪》中亦記載了《十七帖》在唐時已經(jīng)是重要學(xué)書范本:“夫?qū)W書,先須知有王右軍絕妙得意處,真書《樂毅》,行書《蘭亭》,草書《十七帖》,勿令有死點畫,書之道也?!盵1]
《十七帖》的范本價值使其在流傳過程中,舊拓新翻而產(chǎn)生大量版本,不同時代版本的帖數(shù)、行數(shù)、字數(shù)及札文順序也不盡相同。張彥遠將“貞觀內(nèi)本”即“墨跡本”《十七帖》內(nèi)容載于《右軍書記》,清代包世臣《十七帖疏證》中也記載刻帖內(nèi)容。兩者相較,《右軍書記》載二十帖,將《積雪凝寒帖》與《服食帖》、《譙周帖》與《嚴君平帖》、《青李來禽帖》與《胡桃帖》各合為一帖,無《邛竹杖帖》《鹽井帖》《清晏帖》《七十帖》《絲布帖》《胡毋帖》六帖(范祥雍點校《法書要錄》誤作五帖,脫《絲布帖》[2])。包世臣對《十七帖》重定排次,將《譙周帖》與《嚴君平帖》合為一帖,共計二十八帖?,F(xiàn)所見與包世臣記載一致,而將《譙周帖》《嚴君平帖》二帖單列,則記作二十九帖。
“館本”及其翻刻本即稱“館本”體系,此本在帖后刻有一大“勅”字,又稱“勅字本”。《十七帖》拓本以“館本”為最佳,楊賓《鐵函齋書跋》卷二《十七帖》論:“又聞館本,有敕字者第一?!盵3]“敕”字下押署為“僧權(quán)”二字,存“僧權(quán)完好本”兩種與“僧權(quán)半損本”一種,“館本”中以“僧權(quán)半損本”為上,明代薛晨在校注《墨池編》時說:“帖尾有大敕字及僧權(quán)二不完者,乃唐本最佳。”[4]“姜宸英本”《十七帖》末“敕”字旁有姜自跋“后世以‘僧權(quán)不全本為《十七帖》第一”之語。此外,《十七帖》又有“唐人臨本”,如虞世南、賀知章、顏真卿、褚廷誨等臨本皆有文獻記載,黃庭堅《題右軍十七帖后》云:“《十七帖》者,必多臨本。永禪師及虞世南、褚廷誨臨寫皆不甚遠,故世有數(shù)本,皆不同?!盵5]黃伯思《東觀馀論》記載“賀知章臨本”曰:“南唐后主煜得唐賀知章臨寫本勒石置澄心堂者,而本朝侍書王著,又將勒石,勢殊疏拙?!盵6]“唐人臨本”墨跡今已不存,只有后人據(jù)墨跡上石摹拓的拓本,稱“臨本”體系。因此,“館本”與“臨本”構(gòu)成了《十七帖》版本的兩大源流。
一、“館本”系列
關(guān)于“館本”,黃伯思記作“先唐所刻”[7],這是針對《十七帖》刻本而言。帖末落款稱“解無畏勒充館本”,可知最初復(fù)制《十七帖》以“勒”為主但不一定鐫字,正如王壯弘所云:“摹勒不必定上石鐫刻,勒充館本者,摹勒允作館中副本是也?!盵8]因而“館本”的最初本是解無畏等雙鉤廓填所成,后以此上石鐫刻并加“敕”字一頁形成的“摹拓本”,刻制精良且內(nèi)容較全面。目前可見“館本”是以帖末有“敕”字者為定,但文獻記載也有雖稱“館本”而“敕”字一頁脫去的情況,張廷濟《清儀閣金石題識》卷四記載《“館本”十七帖(盛澤王旭樓藏本)》“帖后無敕字”[9],然此本今已不得見?!叭笔咝斜尽笔且晕禾┘也亍疤迫穗p鉤本”為底本摹刻上石者,后也有“敕”字與褚、解校定字樣,因而同歸入“館本”。“館本”一系包括“唐摹館本”與“缺十七行本”兩大系列,是目前所見《十七帖》的主要版本。
(一)“唐摹館本”系列
1.“吳寬本”
又稱“張伯英藏本”“張正蒙跋本”“小來禽館本”“銅山張氏本”,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用宋簾紋紙重墨拓,木版刻?!肚嗬顏砬萏啡薄皺烟摇⑷战o滕”二行,并殘“在田里唯以此”六字。首行右側(cè)有“求是樓鑒賞印”“銅山張氏小來禽館”等朱文印。
明代弘治間吳寬收藏,后經(jīng)童軒、項元汴,又經(jīng)清初吳郡繆曰藻、海寧查慎行、張燕昌等遞藏,后入清宮,清末張伯英得此本于清內(nèi)府。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卷末有張正蒙為吳寬跋。此本摹拓精良,字口清晰,點畫豐潤,宛如墨跡筆寫,更容易“通過刀鋒看筆鋒”[10],是學(xué)習(xí)臨摹的上好范本。
2.“文徵明朱釋本”
又稱“安思遠本”“蔣伯宣本”,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宋白麻紙擦拓。上有朱墨小楷釋文?!斗程范小氨戎陼r”中“比之”二字缺失。首三行“字”字下有“延齡心賞”“西扆村人”“健庵”等印。
明嘉靖年間歸蔣伯宣(蔣詔,字伯宣)藏,文徵明作釋文并跋。據(jù)伊秉綬跋,此本后為清潘有為(毅堂)所藏,傳于侄潘正亨(伯臨),又經(jīng)伍元蕙、潘延齡(健菴)、孔廣陶遞藏。王壯弘曾在上海張某家見到此本。有楊慶麟、翁方綱、馮昌敏題簽,后有文徵明、翁方綱、伊秉綬、蔡之定、吳榮光、謝蘭生、楊振麟、楊慶麟、陳其錕等題跋。后歸美國安思遠。2018年被嘉德拍賣。
仲威依據(jù)2019年《十七帖》另一拍賣本后的胡瓚宗跋文“托長洲章生簡甫摹之石”,與此本相對比,發(fā)現(xiàn)多處擦痕貼合,斷此本為嘉靖四年(1525)“章簡甫摹刻本”拓本,且為明代后期拓本,而文徵明跋為后人偽造,否認了此本為宋拓善本。雖然此本在學(xué)術(shù)界似有爭議,但也屬于上佳拓本,且有朱墨小楷釋文,也是學(xué)習(xí)者的優(yōu)秀范本之一。
3.“上野本”
又稱“姜宸英本”,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何焯定為南宋拓本,王壯弘認為屬宋刻宋拓。此本缺《朱處仁帖》末行、《七十帖》九行。首行“司馬”二字間有“西溟”朱文印,三行“字”下有“鑒沙珍藏”朱文印。此本有沈荃、徐乾學(xué)、姜宸英、王士禛、王時敏、汪士、楊賓、寶熙、羅振玉等題跋。
此帖明末由云間顧氏收藏,入清后歷經(jīng)姜宸英、顧棡、鮑廷博遞藏,后為羅振玉所獲,羅氏售予上野有一(有竹),藏于日本大阪上野氏有竹齋。上野有一之子上野精一捐贈于京都國立博物館。現(xiàn)藏于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這本《十七帖》刀刻痕跡較為明顯,略顯生硬,且由于保存等歷史原因,品相不及前面所提二種。
4.吳繼仕跋本
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與“姜宸英本”同為麻布紋紙拓,王壯弘認為兩本出自同一底本,但“吳繼仕跋本”拓制較后。帖末吳繼仕跋稱作“宋世舊拓”。首頁無鑒藏印,帖末二頁有“莫氏廷韓”白文印等,尾頁“敕”字上鈐宋內(nèi)府“御書之寶”印,左側(cè)有“鰈硯廬”“臣治印信”“蓮沙真賞”三方印,說明此本刻拓時間較早,是宋代拓本?!斗程范姓邢祿?jù)其他拓本配補。曾為郭若愚收藏,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皡抢^仕跋本”無論刻拓還是品相都是一流,不讓“吳寬本”,是難得的好范本。只是由于多年沉寂于上海圖書館,以前未曾出版,少為人知,現(xiàn)在雖已經(jīng)由上海圖書館影印出版,但印量不多,普及不廣。
將“吳繼仕跋本”“姜宸英本”“文徵明朱釋本”“吳寬本”對比可以看出,前三者字旁皆有鏟痕,且《服食帖》首二行皆有殘缺,“吳繼仕跋本”據(jù)別本補全,“文徵明朱釋本”“比年”二字缺失,“姜宸英本”亦缺,據(jù)別本補全,《朱處仁帖》首二行“今”字前三本皆斷作兩筆,《胡毋帖》首行“平”字右上皆有兩斜痕,而“吳寬本”無上述特征。但“姜宸英本”與其他三本也有明顯不同處,如《漢時講堂帖》末“告”字下部,“姜宸英本”連續(xù)書寫,其他三本斷作兩筆?!吨T從帖》首二行“懸”字,“姜宸英本”衍刻一點,其他三本無?!墩敖贰爸肌弊郑敖酚⒈尽弊鲀牲c,其他三本皆口內(nèi)一點。此外,僅“吳繼仕跋本”與“朱釋本”有相同處,如《瞻近帖》末三行“壁又”二字,“吳繼仕跋本”與“朱釋本”皆有斜痕,“姜宸英本”與“吳寬本”無,《譙周帖》首行末字“不”,“吳繼仕跋本”與“吳寬本”衍刻一橫畫,“姜宸英本”衍兩點,而“文徵明朱釋本”上不見此一橫畫(不知何故,其他特征與“吳繼仕跋本”一致)。依據(jù)種種特征,“吳繼仕跋本”與“文徵明朱釋本”基本一致,可認為出自同一底本。而“姜宸英本”“吳寬本”雖與前二者屬同一體系,似出自另一底本。
5.“三井本”
此本為“僧權(quán)完好本”,全本。與“孔氏岳雪樓藏本”是一石所出。首三行“字”下有“東作之印”等三方印。“玉煙堂帖本”即從此本翻出。
祁豸佳舊藏。流傳于日本,貫名菘翁收藏,后歸門人吉田公均,經(jīng)嚴谷古梅(一六)、日下部鳴鶴遞藏?,F(xiàn)藏三井聽冰閣?!叭尽彪m為全本,但其刻拓水平與“上野本”相仿佛,不能算作佳本。
6.南?!翱讖V陶岳雪樓本”
此本為“僧權(quán)完好本”,宋簾紋薄麻紙拓。首頁第三行“字”下有“陳氏”葫蘆形朱文印及“夢禪室鑒”朱文印。此本《胡毋帖》右三行尾“勿”字末筆皆直引而下無橫點,與“三井本”似為同一底本。
是本為元代張雨舊藏,經(jīng)明宋濂、姚公綬遞藏,后歸王世貞爾雅樓,入清為蔡嘉(松原)、汪楏(鐵蕓)、陳淮(望之)、南海孔廣陶(鴻昌)所藏。有梁同書題簽,刑侗、王文治、潘寧(陋夫)等題跋。現(xiàn)藏香港中文大學(xué)。此本與三井等本作學(xué)術(shù)研究使用很好,作范本則不及前述幾種。
7.“馮銓本”
又稱“快雪堂本”“明庫本”“潢川吳氏本”,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北宋拓,木版刻,全本。帖中多字蠹毀。帖首有“晉府書畫之印”朱文印,馮銓、汪中題簽。
初為明晉王朱棡敬德堂藏,后為鐫刻名手劉光旸(字雨若)所得,旋歸涿州馮銓快雪堂,乾隆五十六年(1791)歸江都汪中,民國初為潢川吳氏所得。前有馮氏、汪氏題簽,后有馮銓題跋?,F(xiàn)藏開封博物館。
8.“王稺登本”
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缺九行,其中《服食帖》《知足下帖》《瞻近帖》《朱處仁帖》《七十帖》皆有缺損。首三行“字”下有“不折鑒藏金石”朱文印。王壯弘認為此本為“姜宸英本”之翻刻本。原為顧從義(字汝和)所藏,又歸王稺登,后為日本中村不折所藏?,F(xiàn)藏東京書道博物館。此本與“馮銓本”刻拓均不甚佳。
9.“王文治快雨堂本”
又稱“江川本”,此本為“僧權(quán)半損本”,全本,現(xiàn)多殘損。王文治稱此本“本是受業(yè)師柳樗巖先生物”,柳樗巖名誼,丹徒人?!犊煊晏妙}跋》中記載此本為宋刻,《服食帖》“比年”殘破狀與“朱釋本”相同,普遍認為與“文徵明朱釋本”“吳繼仕跋本”為同一底本。帖內(nèi)有王文治、墨禪山人題跋。后為日本江川吟舟所藏?,F(xiàn)藏東京國立博物館。此本刻拓極佳,惜殘損嚴重。
10.“文徵明本”
又稱“鈴木云洞本”,此本為文徵明藏本,缺損《清晏帖》與《虞安吉帖》等十一行。楊式清于康熙七年(1668)跋:“內(nèi)有‘徵仲‘停云二小印,當是衡山先生所珍玩者?!薄岸∮ 奔础搬缰俑赣 奔啊巴T粕倍 :鬄槿毡锯從驹贫此?,現(xiàn)藏日本清雅堂。此本與“文徵明朱釋本”相比,點畫字口及泐痕相對一致,應(yīng)出自同一底本。然也有此本清晰而“朱釋本”略殘損處,如《蜀都帖》首二行“都”字,“文徵明朱釋本”衍一點畫,而此本完好無殘損?!兜┫μ肥姿男小皶弊郑拔尼缑髦灬尡尽蹦┕P已殘損衍粗,不見回鉤收筆,此本收筆清晰可見。由此可見,相對“文徵明朱釋本”,此本拓制時間應(yīng)該更早。
11.“寶晉齋本”
南宋曹之格于咸淳四年(1268)刊刻《寶晉齋法帖》,其中有《十七帖》,“僧權(quán)”二字完好。此本有“宗九奇舊藏本”、日本“石泉凌風(fēng)藏本”、“上海圖書館藏本”。“上海圖書館藏本”本缺《青李來禽帖》,“敕”字頁不見“僧權(quán)”二字,而正文首行“未去”旁有“僧權(quán)”二字的左半邊。然“宗九奇舊藏本”及“石泉凌風(fēng)藏本”中“敕”字一頁仍有完整的“僧權(quán)”二字,暫不知其原因。
(二)“缺十七行本”系列
“缺十七行本”的底本是“魏泰家藏唐人硬黃紙雙鉤本”,據(jù)章惇跋文[11]所說,此本原為章惇所藏,后被竊,又為米芾所得,割裂十七行以易畫。南宋時經(jīng)陳與義、賈似道收藏,明時為王祖嫡(胤昌)、王延世(思延)父子所藏,又歸吳廷,后入明內(nèi)府。此本被邢侗刻入《來禽館帖》,稱為“唐人雙鉤十七帖”。吳廷刻入《馀清齋帖》,王肯堂刻入《郁岡齋墨妙》。
“缺十七行本”系列“僧權(quán)”二字完好,所缺十七行為《兒女帖》五行、《譙周帖》三行、《諸從帖》六行、《漢時講堂帖》首二行、《藥草帖》末行。首頁第四行“佳”字殘,缺“觀吾”二字,第八行首字“龍”左半部分殘,第九行缺首字“卿”字。張伯英與王壯弘皆認為“缺十七行本”不及“唐摹館本”。
1.“常熟翁同龢藏本”
此本為淡墨蟬翼拓,上有朱墨小楷釋文,翁同龢跋文稱此帖非唐代刻石,因帖內(nèi)末行“遠及”二字下刻葫蘆形“悅生”印,應(yīng)為“賈似道刻本”。首頁有“仲子琢山珍玩之印”朱文印章,首六行末“夢中”下有“常熟翁同龢藏本”朱文印,“敕”字左側(cè)有翁方綱跋。
此本清康熙乾隆年間曾為洞庭東山翁琢山所收藏,后歸常熟翁同龢,翁萬戈夫婦后將其捐贈給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
2.“玄美庵本”“王肯堂舊藏本”“楚香舊藏本”
“玄美庵本”字旁有朱筆小楷釋文,為清吳章漢書,卷首有翁方綱題“唐人雙鉤十七帖”簽,并跋曰:“思陵故物多歸賈家。此本既有悅生葫蘆印,則是內(nèi)府所藏初拓之本無疑矣?!笨梢姶吮緫?yīng)屬“賈似道刻本”一系,后又有文彭、姚元之等跋。與“文徵明朱釋本”同為潘延齡(健庵)舊藏,此本現(xiàn)藏日本玄美庵。
同有賈似道“悅生”印的還有“王肯堂舊藏本”,現(xiàn)歸日本江田勇二,以及“楚香(龔烈,號楚香)舊藏本”。龔烈對自藏《十七帖》極為珍愛,直言“‘汪容甫(汪中)藏本及潘侍御(潘庭筠)所藏‘王雅宜本,余皆見過,遠不及此本也?!贝吮粳F(xiàn)歸賴少其所藏。
“王肯堂舊藏本”“楚香舊藏本”與“玄美庵本”及“翁同龢藏本”多出自同一石,皆為賈似道所刻魏泰本。此種刻本渾圓豐潤,不見刻板生硬,這是賈似道所刻《十七帖》的主要特點。
3.“馀清齋本”
原石現(xiàn)在新安碑園。此本日本現(xiàn)藏有兩種拓片,一種為原刻面貌,筆畫勁挺,無鑒藏印。一種為清劉繹舊藏,上有小楷釋文及缺字補文,“僧權(quán)”下有“存吾春齋”朱文印,較前者筆畫略粗而殘損增多,應(yīng)是后拓本。
4.其他“缺十七行本”
日本中村不折藏有“缺十七行宋拓本”,與“王稺登本”同在首三行“字”下鈐“不折鑒藏金石”朱文印,但此本位置靠上。“僧權(quán)”下有“朗庵”朱文印。此本今藏日本書道博物館,稱作“書道博物館藏本”。
“伊秉綬藏本”帖首有“緝熙殿寶”南宋朱文官印,曾為南宋內(nèi)府收藏。
“楊又云舊藏本”原為周焯所藏。帖前有清末周鑾詒題跋,后有周焯跋。曾為宋內(nèi)府所藏,有“御府之寶”朱文印?,F(xiàn)為馬成名所藏。
此外,《鄰蘇園帖》亦收有“缺十七行本”,有章惇、魏泰及宋人觀款,然次序混亂,祁小春稱“鄰蘇園本”翻刻“馀清齋本”,并用“三井本”補全[12]。玉村青山及祁小春皆列一種“文徵明釋文本”,然未得見。有正書局曾出版《宋拓“河南本”十七帖》,此帖與“缺十七行本”特征相近,應(yīng)列為“缺十七行本”系列。
“缺十七行本”諸本中均屬刻拓水平較好的本子,已經(jīng)出版的“馀清齋本”“翁同龢本”“楚香舊藏本”等,也可作為范本的選擇之一。
二、“唐人臨本”系列
宋代存有多種“唐人臨本”,流傳至今的僅可見“賀知章臨本”及“顏真卿臨本”兩種拓本。又有“陜本”兩種,不確其為唐宋何時所臨,也列入“臨本”系列。
(一)“賀知章臨本”——“修內(nèi)司本”“沈芥舟本”
南唐后主李煜以“賀知章臨本”刻入《澄心堂帖》,北宋王著奉命刊刻《淳化閣帖》,同以“賀知章臨本”為底本刻入。黃伯思《東觀馀論》卷上《法帖刊誤下·第八王會稽書下》曰:“逸少《十七帖》,本唐貞觀御府中書?!径邨l,今官法帖有其十五,散置逸少書三卷中,又續(xù)法帖有五?!盵13]黃伯思所說“官法帖”即《淳化閣帖》?!洞净w帖》含《十七帖》中十五帖,卷六含八帖,卷七含七帖,較“館本”《十七帖》有增減、錯行等現(xiàn)象,《譙周帖》與《嚴君平帖》合為一帖,《龍保帖》“見”字下加“之”字,無“卿舅可耳至為簡隔也”九字,《七十帖》首三行后衍兩行,即《服食帖》尾行和《知足下帖》首行。
日人野本白云列“修內(nèi)司本”“沈芥舟本”“劉鐵云藏河南本”三種屬“賀監(jiān)本”。本文將“劉鐵云藏河南本”列入“陜本”系列?!靶迌?nèi)司本”,王肯堂跋自刻《十七帖》后提及此本:“唐人雙鉤廓填十七帖……勝世傳修內(nèi)司諸本遠甚?!盵14]“沈芥舟本”(沈宗騫,號芥舟),每一帖后刻楷書釋文,野本白云認為是宋刻宋拓,與“修內(nèi)司本”同藏于日本書道博物館。
(二)“顏真卿臨本”
此本缺《來禽帖》,帖末有顏真卿書小楷釋文?!邦佌媲渑R本”《十七帖》真贗難辨,清代江藩《半氈齋題跋》云:“《顏臨十七帖》清勁疏宕,先儒所謂猶存拙意者,釋文筆法與《小字麻姑仙壇》相似,宋元藏鑒家皆未著錄,予不能辨其真贗,而可疑之處有二事焉?!盵15]江藩依據(jù)“司馬承禎”印及“湖州刺史”與尾款“大歷元年”疑之。此外,清代歐陽輔直接認定此本為偽作,其纂輯的《集古求真》卷八《草書》記載:“按《顏臨十七帖》,據(jù)江藩所考,偽作顯然?!盵16]
(三)“陜本”
“陜本”的顯著特征為帖石高度超過一般《十七帖》,且帖末無“敕”字一頁。翁闿運《論〈十七帖〉宋刻版本》論“陜本”:“今傳唐人臨本中之最精者……共存十八帖,六十一行……《吾服食帖》缺‘食久,復(fù)可可足下七字。又下‘保字損上半。”[17]而據(jù)所見“陜本”,《服食帖》“復(fù)”字完好,缺“食久、可可、足下”六字,殘“?!弊??!妒穸继贰笆鉃椴粋洹毕氯薄跋け恕倍??!稘h時講堂帖》“精妙甚可觀……信具告”不存。此本原石早佚?,F(xiàn)所見屬“陜本”者有“劉鐵云藏本”及“劉聚卿藏本”。
1.“劉鐵云藏本”
張伯英定為唐“孫過庭臨本”[18],王壯弘定為“宋人臨本”,并稱“河南本”,“石殘僅存十六帖,與‘館本非但字畫異趣,行款也不相類”[19]。仲威《〈十七帖〉版本概述》中將下列“劉聚卿藏本”稱作“河南本”,又作“中州本”[20]。“河南本”與“中州本”同出一石,遞藏情況分屬兩支,然“中州本”首“十”字缺,字旁刻有小楷釋文,“河南本”又剪裱散亂,因此本文將“河南本”與“中州本”分列為“劉鐵云藏本”與“劉聚卿藏本”。
此本有明白仲、白可復(fù)父子,清吳云、寶熙、劉鐵云等題跋,原為明末白仲舊藏,又為吳平南所得,后歸劉鶚抱殘守缺齋。
2.“劉聚卿藏本”
此本高于一般《十七帖》,帖次混亂。有清翁方綱、吳榮光、孔廣陶、沈曾植、鄭孝胥等題跋。經(jīng)吳榮光、孔廣陶收藏,后歸貴池劉世珩(字聚卿)。后為高二適收藏。
總結(jié)
《十七帖》是王羲之草書的集大成之帖,可稱為今草之祖,后世學(xué)書者無不精研此帖。明代薛晨評《十七帖》云:“達者痛掃諸書,專精此帖,日夕臨摹,盡悟結(jié)構(gòu)之妙,乃知一切諸體皆原于是?!盵21]蘇軾、趙孟、康里巎巎、董其昌、王澍、劉墉等歷代書家多有臨本傳世,且官私刻帖極多。
本次梳理將相同類型的底本及翻刻并列一系,最后列出版本歸類情況,以明系屬。
(一)“館本”
1.“唐摹館本”:“吳寬本”“文徵明朱釋本”“姜宸英本”“吳繼仕跋本”“三井本(玉煙堂本)”“岳雪樓藏本”“馮銓本”“王稺登本”“王文治快雨堂本”“文徵明本”“寶晉齋本(上圖藏本、宗九奇藏本、石泉凌風(fēng)藏本)”。
2.“缺十七行本”:“翁同龢藏本”“玄美庵本”“王肯堂舊藏本”“楚香舊藏本”“來禽館本”“馀清齋本(鄰蘇園本)”“郁岡齋本”“書道博物館藏本”“伊秉綬藏本”“楊又云舊藏本”“文徵明釋文本”。
(二)“臨本”
1.“賀知章臨本”:“修內(nèi)司本”“沈芥舟本”。
2.“顏真卿臨本”。
3.“陜本”:“劉聚卿藏本”“劉鐵云藏本”。
注釋:
[1]韋續(xù).墨藪[M].北京:中華書局,1985:48.
[2]張彥遠,輯錄.范祥雍,點校.法書要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224.
[3]楊賓.鐵函齋書跋[M].江氏聚珍版叢書本.
[4][21]朱長文,輯.李檾,續(xù)輯.薛晨,校注.墨池編[M].明隆慶二年(1568)李檾永和堂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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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惇跋魏泰藏本《十七帖》:“前示魏道輔藏本《十七帖》甚佳,真古物也。頃亦有之,為一族人竊去,后米芾購得,分裂與人以易畫,今皆割截零落矣,與此正同。知渠今日行,謹封還。惇手簡?!扁徘妪S帖[M].橫濱:書學(xué)院出版部,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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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首都師范大學(xué)研究生高水平學(xué)術(shù)創(chuàng)新項目(編號:2021gxc166)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xué)中國書法文化研究院2019級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