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騏遠(yuǎn)
晨起,天霧蒙蒙的。昨晚一夜風(fēng)雨,小區(qū)里梧桐葉落了不少。我打了個噴嚏,緊了緊外套,快步向街道對面的藥店走去。
“什么癥狀?發(fā)燒嗎?”
“不發(fā)燒,就是咳嗽、流鼻涕,喉嚨有點(diǎn)痛。”
“那就是普通的感冒,沒關(guān)系,吃點(diǎn)感冒藥,好好休息。”
藥店老板拿出兩盒感康,是白色的藥片,我皺了皺眉頭,詢問“有沖劑嗎?”藥店老板擺擺手,“最近氣溫驟降,好多人感冒,沖劑賣完了?!?/p>
我雖是男孩子,但自小怕苦。每次感冒生病,吃藥總是一大難事。爺爺很神奇,他的感冒藥有兩種,一種是綠的、甜的;另一種是白的、苦的。
我并不常見到我的爺爺,他在工地上當(dāng)門衛(wèi)。印象中他脾氣很倔、愛看劇,是一個樸素的人。每逢我們放假去看他,他總是會做上一桌飯菜。獨(dú)自生活的他干起事來十分勤快,雖然年紀(jì)大了,動作卻行云流水。每當(dāng)他做成一件事,都會微微露出得意的笑容。
吃藥這件事,要從那一年的冬天說起。時至今日,我仍記得,那年的雪下得很大,整個村子都被染白了。我和伙伴們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歡笑聲將樹干上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雪震落,雪粒紛紛揚(yáng)揚(yáng)、四散開來,仿若進(jìn)入了一個冰雪琉璃國。待到天色稍晚的時候,我們幾個孩子又跑回家中去拿煙花爆竹。爺爺略有些擔(dān)心,但又拗不過我,只得和我一道去村頭放煙花。只聽“轟”的一聲,我手里的煙花綻放出多彩的火焰,火光照亮了爺爺?shù)挠淇斓哪橗嫛?/p>
雪慢慢地下,隔著玻璃窗望去,影影綽綽的烏云里,月亮探出腦袋。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待至天光大亮,卻感到頭昏昏沉沉的。我摸了額頭,很燙,一個人穿了衣服,來到了院中。爺爺正在掃雪,不緊不慢、沒見如何使力,一堆堆白色的雪就立在了路旁。他看見了我,我也朝向他,說“爺爺,我難受”。爺爺一聽,立刻扔掉了掃帚,快步走過來,拉著我回到了屋里。他叫來媽媽,跟媽媽說了幾句話,又一路小跑著出去,回來時帶了一顆綠色的藥和一顆白色的藥。
爺爺給了我綠色的藥,我不愿意吃,爺爺跟我說是甜的,“如果不是甜的,我給你買100個煙花”。
我被誘惑了,磨磨蹭蹭地吃了藥。令我驚訝的是,果然是甜的,清新的西瓜味。我相信爺爺沒有騙我了,又十分痛快地吃了下一顆——白色的。白色的是苦的,但由于我當(dāng)時咽得很快,嘴里又有甜味,所以并沒有什么感覺,非常順利地吃完了藥??吹轿页酝晁帲瑺敔斁o皺的眉頭也舒緩了下來。媽媽接過了爺爺手中的水,在旁邊笑著,似乎是因?yàn)槲液煤贸运幎牢俊?/p>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每逢感冒,我的藥都是兩種,一種是綠的、甜的;另一種是白的、苦的,媽媽親切地將之稱為“爺爺?shù)乃帯??!盃敔數(shù)乃帯蔽乙恢背缘缴蠈W(xué)前,后來懂了事,便知道前面綠色的不是藥,是糖,就再也不肯吃了。
今日再次拿起白白的藥片,回想這一段舊事,一時內(nèi)心震動,只覺有千言萬語,寫下此篇以作后來憑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