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元
“一善染心,萬劫不朽,百燈曠照,千里通明。”古人早就為善評書立說,可我直到那一瞬間我才真正感同身受。
2020年3月正是乍暖還寒時候,適逢特殊時期,我家的一些必要采購就變成了周期性的線上訂單。說來也巧,那日家中食材耗盡,我跟母親兩人四目一對,迫不得已還是決定從網(wǎng)上訂購兩份外賣,等了好半天看到有外賣員接單后,我們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帶著一些祈禱的心思靜靜等待外賣員的到來。
訂單上寫著1小時送達(dá),可不知是等待的時間太難熬還是別的,饑腸轆轆的我竟像已經(jīng)等了好幾個小時。我眼巴巴地時不時向窗外的街道上張望,只有異常稀疏的車輛和行人,我忍不住拍拍肚皮抱怨一聲:怎么還沒有來?
沒過一會,母親手機(jī)響了,定是外賣已到,讓我們在小區(qū)門口取!我迫不及待就要換鞋,可接電話的母親語氣一會震驚一會無奈,把我都弄迷糊了。
“是外賣到了嗎?”我試探著問。
“可能沒法了,外賣員撞車了,外賣全灑了……”
“那還會再給我們送嗎?”
“事故也不在他們的處理范疇之內(nèi),估計也不會再給我們送了。好在人沒事?!蹦赣H說著去接了杯水,翻了好一會,翻出來半包面包片遞給我,又復(fù)述了一句,“好在人沒事?!?/p>
我咬了一大口面包,滿嘴塞得鼓囊囊的,忍不住順著媽媽略帶擔(dān)憂的聲音去想電話里那輕描淡寫的撞車現(xiàn)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杯子和面包都空了,肚子卻像個無底洞似的,總催著我去想:外賣員穿著什么顏色的衣服,又是跟什么車撞上了,還有冒著熱氣的美食……“肯定很好吃?!蔽蚁雭硐肴?,想到后頭全是各種好吃的。
母親的手機(jī)又響了,竟然還是那個外賣員。我雀躍著換鞋到小區(qū)門口等著,然后看見的卻是一個走路明顯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藍(lán)色的衣服,帽子口罩外露出的皮膚特別黝黑,還有停在不遠(yuǎn)處的那個電動車,有好幾處裂痕。他伸手把熱騰騰的外賣包裝袋遞給我,開口還有點(diǎn)歉意:“實在抱歉啊,有點(diǎn)意外,這份?”
我趕忙伸手接過,忽而內(nèi)心涌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感受,像是羞愧又像是震驚。他本來可以不做這些的,路上的事故也不全是他的問題,可他還是來了。我怔了怔,他已騎上了電動車,轉(zhuǎn)頭就要送其他地方。我看著他的背影,那是平凡而善良的英雄的背影。我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說了句:“謝謝!”
他或許聽見了,或許沒有。
可那一瞬間,我似乎從他的背影里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善意如星光,透過不可預(yù)知的黑暗,謙遜而頑固地閃耀。
他或許不知道,真希望我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