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洪遠
桂花是中國傳統(tǒng)十大花卉之一,集綠化、美化、香化于一體的觀賞與實用兼?zhèn)涞膬?yōu)良園林樹種,桂花清可絕塵,濃能遠溢,堪稱一絕。尤其是仲秋時節(jié),叢桂怒放,夜靜輪圓之際,把酒賞桂,陳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在中國古代的詠花詩詞中,詠桂之作的數量也頗為可觀?!叭碎e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是我最喜歡的詩句。圓月高掛的夜晚,打開窗戶,讓月亮的清輝灑進房間,云破月來花弄影,桂花飄香,讓我想起了和桂樹結緣的日子。
哦,桂樹
我和桂樹第一次相識是四十多年前初春的早晨。
那天早上,我所在的科室接到任務,去辦公室后面的山坡上種樹。一米不到的樹苗,枝頭上有幾片碧綠的樹葉,根部被草繩一圈圈扎住。年輕的我們相互嘀咕,這是什么樹???在現場指揮的老蔣告訴我們這叫“桂樹”。老蔣還說別看它現在不起眼,過幾年滿樹掛滿金色的桂花,那香味好聞極了!我還記得,當時老蔣分配我們每人種植五棵樹,當時年輕氣盛,“五棵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兒一樁。
其實在坡地上種樹是個體力活。坡地上可不像平原泥土多,一鎬下去就是一個坑,而在坡地上,下面盡是大小不一的石頭,用足力氣一鎬下去,便濺出一顆顆火星,沒多久虎口生疼,有的手指還鼓起了水泡,費盡?;⒅Γ粋€樹坑也不成形。有人抱怨,這山坡上盡是石頭,這樹咋種啊。老蔣笑了,你們這些手白白嫩嫩,就像大姑娘的手,哪像我這雙園林工人的手。是的,老蔣展開的手厚實得像把蒲扇,手掌上布滿層層疊疊的繭花,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種樹也是個技術活。當時我們按照老蔣的指點,先把樹根處草繩解開,把樹苗插入、扶正,將土填滿樹坑就完事了??衫鲜Y說我們小青年是“偷工減料”,他跑過來,用雙腳將土壓實,再填土再壓實,然后澆上一桶水,甩了一把額上的汗水道:行了!又忙著到別處去“指點”了。我們這些菜鳥在老蔣這個老園林面前真?zhèn)€是自嘆不如。許多科室干部感嘆:業(yè)余和專業(yè)畢竟不一樣,不一樣?。?/p>
幾年后,坡地上一片片桂樹開枝散葉,越發(fā)長勢喜人。金秋時節(jié),那樹枝上掛滿了一串串金色的桂花,廠區(qū)彌漫著一陣陣揮之不去的甜甜的、香香的味道。當時上海石化工程建設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學習參觀者,他們一進秋風飄拂的廠區(qū),就陶醉在桂花的香味中。
記得那年金秋,我接待滬上的書畫界名人和全國各地的詩人、作家,他們無一例外地點贊曰:只知道桂林的桂花譽滿天下,想不到你們廠區(qū)的桂花香如此迷人。這當兒我總會自作多情地講述當年在坡地上種植桂樹的故事,主角就是“指點”我們有著“手掌上布滿層層疊疊的繭花”的老蔣。
桂花開處有人家
20世紀80年代末期分房,我選擇了一個老小區(qū)。很多同事不解,按你的分房條件,完全可以“穩(wěn)篤篤”安家在新建的小區(qū)里,為何要落戶在旁人避之不及的梅州小區(qū)。原因很簡單,因為居家小區(qū)花木茂盛,被人形容“春深似?!?,因為推開窗可以看見花壇上種植的一溜桂樹,待到桂花綻放的季節(jié),棲居在甜香香里,那妙處豈不是“味道好極了”。
記得遷移到新居第一年,那靠窗的桂樹也許是前一陣秋雨的浸潤,在月光清輝的映射下,仿佛是抹上一層碧綠的色彩,而那一朵朵小小的金黃色的花朵,藏在滿樹的綠葉里,羞答答的綻放著迷人的清香,像繁星點點綴滿了一樹,秋風徐來,便有一縷縷甜甜的幽香飄進窗來,兩個房間彌漫著似有若無,很難用精確的語言來形容的那種絕佳的意境。
我不知道結識的詩友為何都喜歡在桂花飄香的日子里在我家陽臺相聚喝茶詠詩,是不是他們曾經不止一次詠嘆過:“遙知天上桂花孤,試問嫦娥更要無。月宮幸有閑田地,何不中央種兩株?”年輕時學詩寫詩的我知道,這是大詩人白居易的詠月之作,而我家陽臺外這一溜桂花樹是天上宮闕數倍之多,何況人見人愛的桂花是國人心中的祥瑞之物,會不會是引發(fā)詩友靈感突來,詩興勃發(fā)的福地呢?詩友沒有言說,我也不便探究,留點懸念也是日后趣聞軼事的談資豈不更好!
棲居在“適宜”的桂花香里
記得作家馬尚龍在開設的講座曾經用“適宜”來描述上海人喜歡的人和事,我以為是很貼切很傳神的。陽臺外的一簇簇綴于綠葉之間細密的桂花不及牡丹、玫瑰、芍藥那樣張揚艷麗,但她隱含不露,謙謙君子之風度,只有輕拂的秋風吹送,才將她甜甜的幽香灑落,這豈是其他高大上花卉所能企及的。置身期間,你一定會感覺所有的煩惱憂愁了無痕跡了,當然“適宜”。
隨著收錄機里悠揚的前奏曲響畢,突然一個熟悉的男中音在電波里傳出,這不是我的鄰居林詩人富有磁性的聲調嗎?林詩人告訴范蓉老師,小區(qū)秋風徐徐,正送來一縷縷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電波那頭是范蓉老師的即席回應:她所在的電臺小小的直播間也彌漫著來自梅州小區(qū)的桂花香味,一個是電臺的名主持,一個是妙語如珠的詩人,端得是珠聯璧合!林詩人說得適宜,范主持點評得適宜。時過境遷,他和當時任上海電臺主持人的范蓉在《人到中年》節(jié)目交談的內容早已是煙過云散了,但他們聽來“適宜”的對話,我卻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