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欲墜的火焰（四首）

鄭澤鴻

河上飄著蒲公英

風(fēng)解散了岸邊的蒲公英

你喊我，帶上溪水的鐮刀

去收割八月的繁星

妻子，吾愛

你還沒為我備好快馬

我怎忍心將星空刈碎

收進我的背簍？

呵，天色已暗，蒼穹下

火光安慰了沉默的黃昏

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像剛剛穿越了一場風(fēng)暴——

那逝去的已逝去，來者如何追？

唯有小心翼翼地

捧著顫抖的心

才能扶住這搖搖欲墜的火焰

溪頭村開始嗚咽

黃塘溪哼起挽歌

秋風(fēng)收緊大地的炊煙

一步步，驅(qū)趕羊群下山

你在山坡寫下：

“一個人的心湖要有多晶亮

才能贏得遺失的皇冠

一滴淚珠得盛滿多少白雪

才能擦拭無邊的黑暗？”

哦，那座鄉(xiāng)村路口的基督教堂

目送少年時光的凋亡

孤獨十字架，以蛻化的漆皮

和幾聲鳥兒的啁啾

釘下祖先的訓(xùn)誡

當(dāng)你抬頭

望見芒花攔斷歸途

一只被雨淋濕的云雀

顫抖地，撕開黃昏咯血的傷口

無名路上的哀樂

在一處不知名的村莊聽到哀樂

道旁的樹蔭覆蓋悲傷

鳥兒用聲浪收割田野

樹枝上顫動五月的斷章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

眼前的一切

如夢中即景——

無名的風(fēng)收編了淚腺

眼淚割據(jù)大地的褶皺

一陣鳥鳴潛伏低處

那從容赴死的歌唱

比天更遼闊，也比針更尖利

沙坡頭

落日之前，我終于抵達了

王維的沙坡頭

看著偉大黃河

寄來了遼闊也寄走行旅

人間的私語，多如香山的沙礫

而命運則在細長的

索道上傳遞

太陽也藏起來了

將美好的陰天，贈予幼子

他那么小，內(nèi)心的火鳥

卻已騰躍

呼喚蒼茫的黃土高坡，呼喚

游艇劃破的細浪

甚至驕傲地，誓要吃掉天邊

陰郁的云朵

坐在黃昏的窗口

我能感知，車過烏山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