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卡斯星球的女孩和我

第一章 我與斯蒂芬·霍金交換目光

臺上的霍金太可憐了。

在我看到的照片上，他微笑著，頭和肩膀是直立的。但現(xiàn)在他完全萎縮著，手毫無生氣地放在肚子上，頭側向一邊，也不再微笑。他大概再也不能控制下巴上的肌肉了：他的下牙超出了嘴唇，仿佛畸形的鈍吻鱷。我立刻移開了目光，他讓我害怕。

實際上，他幾乎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

掌聲漸漸平息。我看向父親：他的目光牢牢盯著臺上，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最純粹的仰慕。我右側坐著的大約25歲的男生也緊緊盯著斯蒂芬·霍金，仿佛他是一位活的神明。于是我又往臺上瞥了一眼：哎呀！不，無能為力，我做不到！

我低下頭，看向我的鞋子，只能等待這糟糕的時刻過去。教堂般的寂靜降臨了階梯教室，一陣滋滋聲過后，機器的聲音填滿了整個空間，這是斯蒂芬·霍金的聲音——或者說是他電腦的聲音。這種機器聲實在讓我無法注意他正在說什么，能捕捉到的幾個詞語對我來說也毫無意義：“奇點”“熱輻射”“熵”“事件視界”……我只知道他在談論黑洞。他的講座是開給專家的。教室中的所有人都虔誠地聽著，還有很多人在電腦上做著筆記——電腦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四處閃爍，像星星一般。

我的父親也不例外。盡管他與霍金持有不同意見，但這并不妨礙他熱忱（chén）地聽著。我覺得這有點奇怪：當我不同意某人的觀點，我會生氣或者走開。科學家真是一群怪人！我正在思考時，臺上的霍金突然宣布：“我們面前是一個悖論?！?/p>

父親放下了鍵盤，緊緊抓住我放在扶手上的手。我趕緊豎耳傾聽。

“人類一直對這個世界感到好奇。宇宙從何而來？將向何去？是否有一個開始？如果有的話，宇宙誕生之前是什么？時間的本質是什么？對于這些問題，愛因斯坦提出的廣義相對論和天體物理學的最新發(fā)現(xiàn)提供了答案。現(xiàn)在我們知道，宇宙確實有一個開始，被稱為‘大爆炸。但宇宙會結束嗎？如果會，會怎樣結束？會發(fā)生‘大坍縮，還是無限膨脹？學界對此仍有爭論，因此我的研究重點轉向了黑洞，因為它是宇宙未來的縮影。黑洞自身在坍縮，展示了世界末日可能發(fā)生的情景，因此研究黑洞十分迷人?！?/p>

霍金停頓了一下。令我驚訝的是，他剛剛講的一切我都聽懂了！他用簡單的話語表達，沒有術語。他的停頓讓我失落，我很想知道更多。我承認，我充滿了興趣，這些問題真令人著迷。我抬起頭，不情愿地注視著霍金，期待他繼續(xù)講。

聲音再次出現(xiàn)了：“通過自身坍縮，黑洞釋放出巨大的引力，吸收一切靠近的東西，就像一個巨大的虹吸管。因此，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從黑洞中出來，進入它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科學定律將不再適用。然而，通過給宇宙加上無法解釋的起點和終點來解釋宇宙，這不是悖論嗎？幾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尋找解決這一悖論的方法。當某個東西被黑洞吞沒時，會發(fā)生什么？它會去哪？它真的會消失嗎？一切都化為虛無嗎？一切都從虛無中誕生嗎？”

他再一次停頓，階梯教室里仿佛能聽清蒼蠅飛的聲音。沒有人再在電腦上打字。我看到霍金的目光在眼鏡后移動——仿佛在教室中尋找著某人。隨后他補充道：“我打了一個賭，并打算兌現(xiàn)。我下次講座的時候，會更深入地回答這個悖論?！?/p>

又是一陣滋滋聲，我知道講話結束了，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我一動不動，被震撼了。我注視著斯蒂芬·霍金，奇怪，此刻我無法再將目光從他身上移走。我不再害怕，我甚至再也看不到他丑陋的身體。隨后，燈再次亮起，魔力消失了。他又回到了本身的樣子——一個干枯瘦小的坐在輪椅上的人。

突然，我很想出去。已經下午6點了，也就是圣弗朗西斯科的凌晨3點！我站起身，父親拉住了我。

“等等，也許還有提問?！?/p>

“什么？還沒結束？”

我嘆著氣重新坐下。臺上一陣忙亂，一位護士進來，用吸管喂霍金喝水。然后她把霍金的輪椅推向講臺的左側——于是他離我和父親坐的地方更近了。我再一次看到他的目光在眼鏡后面移動著，審視著在場觀眾。他的目光最終停在……我父親身上！

父親微微點頭示意。斯蒂芬·霍金的右眼皮微微眨了一下。

“他在跟我打招呼?！蔽腋赣H翻譯道。

我自己看懂了！霍金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我沒加思索，也對他眨了眨眼。他回應了我。我笑了笑，看到他的嘴唇輕微拉伸：他也對我微笑了。我突然感到窘迫、羞恥，為我曾經對他的看法，我滑到了椅子下面。

第二章 白發(fā)女孩

觀眾開始提問。奇怪的是，回答問題的并不是霍金，而是一個穿著可怕紅綠格子套頭衫的年輕人。噢！哥們，圣誕節(jié)已經過去7個月了！他自我介紹是霍金的學生。說實話，我開始走神了，因為我對問題和答案都一竅不通。而且我開始腳底發(fā)癢，仿佛腿上爬滿了不安的亞馬孫紅螞蟻。我一直心不在焉，直到……

“霍金先生，你相信蟲洞的存在嗎？如果相信，你認為蟲洞連接著其他時空維度嗎？”我身后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轉過頭，想看看究竟是誰會提出這樣瘋癲的問題，因為我真是喜歡這個女孩的聲音。在我身后……哇哦……我看到了！在我身后3排的位置，坐著世界上最精致的生靈！

臺上的“圣誕樹學生”還在滔滔不絕地回答，但我絲毫沒有注意他的答案。我扭著脖子，好像一個關節(jié)脫臼的木偶，凝視著那個女孩。

她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她的眼睛是綠色、藍色，還是炭黑色……我不知道，她的眼睛似乎每分每秒都在變換著顏色。她的皮膚蒼白，仿佛月亮，她的頭發(fā)……噢……上帝啊，她的頭發(fā)……是仿若星光的白色，發(fā)著光！我從來沒看到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她讓其他女孩都黯然失色，讓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突然，我感到胳膊上一陣壓力。父親的聲音仿佛從遠處飄來：“艾略特，結束了，走了！”

我們周圍的人都已經起身了。但我一直注視著那個女孩，她也起來了，仿佛慢動作一般。她要走了，也許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得做點什么！

我像彈簧一樣跳起來，瘋了一樣鉆過人群。我踩了好幾個科學家的腳，他們嘟囔著抗議。我終于走到過道臺階上，四周都是人。這時，我真希望自己會魔法，打個響指就能把人海分成兩半，但我只能用手肘為自己開辟出一條道路。我打著石膏的手臂是一張王牌，我左右揮舞著石膏手臂，十分有效。當她走上臺階高處的時候，我來到了她身邊。

“呃，嗨！你好嗎？”

近處看她，她更美了！尷尬的是，她似乎對我并不感興趣。她把頭轉向我，繼續(xù)向前走著。我感覺自己被一陣打量，打量結束，她轉回頭，沒有回答。唉！我絞盡腦汁地想要找到風趣的話題。我究竟怎么了？竟然會對她說：“嗨！你好嗎？”沒有比這更蠢的搭訕女孩的方式了！

“艾略特，上，找到你的長項，至少機靈一次！”我頭腦中一個小小的聲音重復著。

我什么都沒找到，可是女孩已經接近階梯教室的門口。此時，奇跡發(fā)生了，她停了下來。當然不是因為我美麗的雙眼，她被堵住了，前面人太多了。我的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她裸著的雙肩，她穿著一條無袖緊身連衣裙，胸前是白色菱形的花紋。我又看向她的雙腿和雙腳，似乎產生了幻覺：她穿著灰姑娘的鞋子！是的，是透明的鞋。我看著這雙鞋子，一句話脫口而出：“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至少給我留下你的鞋子?！?/p>

她再一次轉頭看向我，我感覺自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再一次審視我，隨后她天使的臉龐上露出一個微笑。

“我的名字是達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保留自己的鞋子?！?/p>

“我叫艾略特。”我低聲說，“我來自圣弗朗西斯科，我和父親住在旁邊的一家酒店里，我一整個星期都在這。你呢？你來自哪兒？”

她把頭側向一邊，小聲道：“我家離這里不遠……”

這么說的話，她應該就是愛爾蘭人了。多么神奇的國度啊！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下次再見，我可以給你我的電話號碼……那么，你能給我你的嗎？”

她過了幾秒才回答我：“我沒有手機。”

我運氣真好，遇到了世界上唯一沒有手機的女孩！

“你叫什么？”她突然直接問道。“我剛和你說了，我叫艾略特?！?/p>

“你姓什么？”

“啊，普里斯基爾，艾略特·普里斯基爾?！?/p>

她點了點頭，人群開始移動。

“我會再找你的。”她說道。

美麗的姑娘消失在門口。

第三章 頭腦的吸引力

時差帶來了生物鐘混亂。第二天我和父親醒來時才凌晨4點，我們沒法重新入睡，但外面還是深夜。叫了早餐后我去沖了個澡，父親又投身工作，僅僅7個小時的睡眠大概已經讓他對電腦無比想念。

從浴室出來，我打開箱子。昨晚我精疲力竭，穿著衣服就睡著了。而現(xiàn)在，我面前的正是斯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這一定是母親干的，她絕對翻過我的行李，并把這本書“偷渡”到我的箱子中。

我把書扔到地上，穿上一件干凈的衣服，眼睛沒有離開書——它躺在地毯上，霍金微笑的臉似乎在嘲笑我！我拿起書，揉搓了一會兒，又扔下它，然后低聲道：“爸爸，我有一件事不懂?！?/p>

當然沒有回應。我更大聲重復道：“昨天霍金為什么不自己回答問題，而是學生替他？”

父親終于肯把視線離開工作。“艾略特，如果是他自己回答，我們現(xiàn)在還在階梯教室里呢。”

“怎么會？”

“這會花費太長時間?！备赣H推開電腦，“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是怎么跟我們溝通的?！?/p>

我聳了聳肩。

“大約3年前，2001年，斯蒂芬·霍金完全喪失了雙手的行動能力。從那以后，他就利用眼鏡腿上的傳感器，通過面部肌肉控制輪椅和交流。他用平板電腦一個一個選擇字母，打好幾個字母后，軟件會給他提供幾個可選詞，他再選擇適合的詞，當然還是通過面部肌肉。這個系統(tǒng)能讓他每分鐘輸出5個詞。”父親告訴我。

我沉默了。

“這回你就明白了，他回答問題需要花費好幾個小時?！蔽业母赣H繼續(xù)解釋，“霍金會在會議之前寫好稿子，再在臺上發(fā)送給他的聲音合成器?！?/p>

是的，我明白了這是多么可怕！這個人不能移動，甚至不能進行一場正常的對話。

“他得的究竟是什么??？”我咽了口水問道。

“漸凍癥，會導致大腦運動神經元逐漸退化。”

“運動神經元？”我含糊地問道。

“是控制我們運動的神經元，這個病完全不影響病人的智力?！?/p>

是的，我已經看出來了……還好！還給他留了點東西。

父親嘆息道：“斯蒂芬20歲時就出現(xiàn)了早期癥狀，他拿東西開始變得笨拙，還從臺階上摔了下來，但他的醫(yī)生只說讓他戒酒。在1963年的圣誕假期，他滑冰的時候跌倒在冰場上，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的母親又帶他去找醫(yī)生，才明確診斷。當時醫(yī)生說他只有三年壽命了?！?/p>

三年……

“但是他很幸運，他的病癥發(fā)展比預想的要慢，他活了下來！70年代，他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但他依然可以笨拙地表達。漸漸地，他越來越難以呼吸。1985年，他得了嚴重的肺炎，被送到醫(yī)院急救，用上了呼吸機。醫(yī)生們認為他命已至此，要拔掉呼吸機，還好他的妻子阻止了醫(yī)生……”

“他的妻子？他結婚了？”我大吃一驚。

“當然了，是和一個美麗的女孩，他們還有3個可愛的孩子。因為肺炎，他的氣管被切除了，因此他才用那個著名的語音合成器講話。”

“那他妻子呢？一直和他在一起？”

“不，后來他們離婚了。但是斯蒂芬不久后再婚了?！?/p>

“他又結婚了！”我嚇傻了，這個人太神奇了。他被定在輪椅上，不能走路、吃飯、說話……但他眨眨眼，就可以吸引女孩。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像火箭一樣起身，撿起我扔在地上的書，又看了看霍金的微笑和他在鏡片后發(fā)光的雙眼。真相向我襲來：這個家伙經歷這么豐富，是因為他的智慧！我昨天也被他迷住了，所有人都被他迷住了。我突然又想起了達娜，我想再見到她，讓她高興。如果我想要成功吸引她，我現(xiàn)在就要學習霍金！我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早上5點，在回到階梯教室之前還有4個小時。我沖向書桌，把霍金的書打開到第1頁，開始閱讀。

我能猜到父親正在我背后微笑著。我感到他的手劃過我的肩膀，然后他拿起電腦，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床上，繼續(xù)工作。

第四章 一切都在混亂中

電影中的主角經常會在很短的時間內進行艱苦訓練，完成難以完成的任務。最后，因為他是主角，他總能成功完成。

好吧，您不妨立即指出，我不是英雄。經過4個小時的艱苦努力，我勉強閱讀了40頁，而且只懂了一半不到。我很絕望，如何用金魚的大腦打動達娜？這個女孩來參加天體物理學會議，所以她一定對此有所了解。除非她像我一樣，是陪別人來的。哎呀，我甚至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幾歲了？已經是大學生了嗎？當我跟父親去階梯教室時，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回蕩。

階梯教室比前一天更擁擠！一進去，我就在觀眾中間走來走去，尋找那個與眾不同的白發(fā)女孩。一無所獲。她還會來嗎？只有階梯教室最高處的一排還有幾個空座位，但我們被告知它們是為“霍金先生及其團隊”保留的。父親和我最終并排坐在兩個折疊椅上，就在我昨天發(fā)現(xiàn)的那些紅發(fā)女郎旁邊，但是她們現(xiàn)在已經與我無關。

我希望爸爸一坐下來，就像往常一樣抽出他的電腦，但是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歪向我，問道：“艾略特，你學到了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說實話，沒學到什么?！?/p>

“那告訴我你看懂了什么?！?/p>

我嘆了口氣：“呃……霍金先生在書里從歷史上我們對宇宙的認知有什么樣的變化開始講起。”

父親點了點頭?！叭缓竽?？”

“起初，在亞里士多德時代，人們認為地球是靜止的，是宇宙的中心，宇宙很小，一切都圍繞地球旋轉。幾個世紀過去了，波蘭的一名牧師，呃……尼古拉斯·哥白尼……”

“那是1514年。”父親補充道。

“正是，這個人提出了一個假說，說實際上太陽是靜止的，是宇宙的中心，其他星球都圍繞著太陽轉動，包括地球。又一個世紀過去了，在一六幾幾年……”

“1609?！?/p>

“一個意大利天文學家，伽利略發(fā)明了觀察天空的望遠鏡。”

“木星衛(wèi)星！”

“是的，他看到木星衛(wèi)星圍繞木星轉動，這證明了宇宙中不是所有星體都圍繞地球轉動。同時，另一位荷蘭天文學家開普勒發(fā)現(xiàn)，實際上行星在空中并不按照圓形軌道運轉，而是橢圓形。在這些發(fā)現(xiàn)之后，他們重新確定了所有太陽系已知行星的位置，他們的計算證明了哥白尼的理論是正確的：行星正在繞太陽公轉……”

“……按照橢圓形的軌道！”

“除了一些大型行星的衛(wèi)星，比如我們的月球?！蔽已a充道。我開始感覺有些無聊，不大想聊下去了。

“是的，除了衛(wèi)星，這是書里的第3頁，之后就變得復雜了！”父親把手臂抱在胸前。

“什么意思呢？”

“我的問題是為什么行星會繞著太陽轉？”

我撓了撓頭：“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直到英國學者牛頓提出了另一個理論，他提出了一些法則來解釋所有的物體如何運動，無論在地球上還是在天上。他受到開普勒提出的三個定律的啟發(fā)，最重要的是第三個定律，它解釋了為什么所有物體相互吸引，牛頓稱這種力為‘引力。物體越大，就越能吸引其他物體。但是距離越遠，引力越小。這就解釋了天空中所有行星和衛(wèi)星的運動，也解釋了為什么蘋果從樹上落下會掉到地上而不是飄浮在空中?！?/p>

“這是萬有引力定律！”

“根據(jù)牛頓定律，物體永遠不靜止，因為它始終受力。實際上一切都在運動！每時每刻！遍及整個宇宙。而且，太陽也在圍繞其他物體運動……但是我不太懂，太陽繞著什么運動？”

我疑惑地盯著父親，但他只是微笑。

我繼續(xù)喃喃說道：“無論如何，牛頓的理論變革了人類對宇宙的整體看法。人們本以為自己身處在一個小型的、簡單的體系中。實際上，宇宙仿佛一個巨型沙拉攪拌機！比如我坐的這個折疊椅，看起來是不動的，但實際上像火箭一樣在太空中飛行。從我開始與你交談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處于剛才的位置。我感覺它沒有動，但它正在動。這完全取決于我們在哪里觀察它：在這里，它是不動的，但是如果我們從太空中觀察它，就會看到它在運動。這真是復雜。”

我停了下來，因為剛剛的頭腦風暴而筋疲力盡，并且十分沮喪。所有這一切都得到一個同樣的結論：一切都處在混亂中！

“你看，我跟你說了，我沒懂……”

“艾略特，你的方向是對的。”

就在這一刻，燈光滅了，我覺得這象征著父親是錯的。我在一片黑暗中，我什么都不懂。而接下來的一點證實了我是對的：會議中我一個字都沒聽懂！

老咪和柯貝西在野外露營。老咪在帳篷里睡得正香，柯貝西推醒了老咪。

柯貝西：老咪，看看這滿天星斗，你想到了什么？

老咪：宇宙中存在億萬個星系，很可能還有其他生命。

柯貝西搖了搖頭。

老咪：眼下大約是凌晨三點。

柯貝西又搖搖頭。

老咪：明天天氣不錯。

柯貝西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咪，你個傻瓜。有人偷走了咱們的帳篷。

第五章 偶遇

晚上6點，我終于可以出去玩一會兒了。父親本想堅持讓我留下——校園大廳里組織了大型餐會，但是一想到要聽這些科學家們繼續(xù)辯論這一整天的內容，就讓我滿臉起痘！

“好的，我們一個半小時后酒店見，你得好好休息一下?！备赣H讓步了。

我立刻跑了！但可不是要休息。我只是回房間拿我的滑板，至少在接下來的45分鐘，我可以在酒店的走廊里給自己充電，什么都不思考。

但說實話，我在想達娜。她沒有再出現(xiàn)。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女孩就像哈雷彗星一樣：每76年才在我們星球附近經過。當我再次見到她時，我會像霍金一樣成為坐在輪椅上奄奄一息的老頭，神經元比他還少，我也沒有機會依靠我大腦的吸引力讓她留在我的軌道上！

帶著這個惱人的想法，我跳了起來，面對著仿佛飛船發(fā)射臺軌道一樣寬敞的走廊，踩上我的滑板，沖了出去。酒店空無一人，每個人都在校園里，我沒有碰到障礙的風險。

好吧，只是理論上來說。因為中途我聽到一個奇怪的機械運轉的聲音，就在我右側不遠處。當我明白要發(fā)生什么時，我開始剎車，但為時已晚。好像是酒店雇員的手推車攔住了我的去路。

為了避免碰撞，我扭到一邊，撞到了墻上。我重重摔倒在地上，正壓在我的石膏上。

“啊啊啊??！”我趴在地上，表情扭曲，身體蜷縮了一會兒。我痛得太陽穴直跳，什么都聽不見了。手推車應該停了下來，但我不知道這個該死的雇員在做什么，他好像一點也不急著來救我。然后一個機械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你還好嗎？”

我抬起頭，呆住了，我看到了斯蒂芬·霍金！

即使在他這樣的身體狀況下，也能看出來他很擔心。他為我而擔心！天哪！我艱難地爬起來，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是的，沒問題。您呢，您還好嗎？”

一片安靜。太傻了！我怎么問出這么傻的問題！我看到斯蒂芬·霍金的臉收縮了幾次，我摸著石膏，聽到了回答。

“我很好，謝謝你！”聲音再次響起。

我懷疑地看著這位科學家。這是笑嗎？他在笑話我？是的！他的嘴唇開始有節(jié)奏地動起來：他在笑?？吹竭@情景，我也扶著墻狂笑了起來，因為我的胳膊還是疼得要命。

過了一會兒，我終于冷靜下來。我伸出手（蠢死了），說道：“很高興認識您，我是艾略特，約翰·普里斯基爾的兒子。”

他的目光又閃爍起來（很明顯我把他逗樂了?。?，我的手落空了，我收回了它。

“對不起，我不習慣。”我補充道。

“我跟你父親友誼深厚！”聲音說。

“友誼”這個詞令我驚訝，這讓我想起了我和父親關于他和霍金分歧的對話。我決定開門見山，畢竟，最好讓他少說點話?！拔腋赣H說你們打了個賭。你們關于……呃……信息能不能離開黑洞這一點意見不同，這是關于什么？您認為他錯了？呃，首先，這重要嗎？”

我的問題很多。斯蒂芬·霍金低下眼睛，看向他的平板電腦，他的臉仿佛在跳舞。我咬緊牙齒，等待他的回答。這時，我注意到了走廊里的動靜。

首先是一個護士打扮的女人，從遠處的一個房間出來，就在霍金出來的過道上。隨后，電梯門開了，噢，奇跡！電梯里正是達娜！她向我，好吧，向我們走了過來。她一直穿著同一件衣服，從遠處看，我感覺她胸前的菱形閃閃發(fā)光。總之，我被閃暈了。

我凝視著她，臉上充滿了幸福（也可能是很可笑）的微笑，護士的聲音在我右邊響起：“霍金先生不想被打擾，他很累。”

我慢慢地將頭轉向護士，達娜停在了墻邊的盲角上。護士看起來不太和善，她是前一天霍金演講時我在講臺上看到的那個女人。

我反駁道：“我們只是彼此認識了一下。”

護士聳了聳肩，握住輪椅的推手，干脆地轉過臉?？蓱z的斯蒂芬·霍金被搖晃了一下，看起來并不贊同，但是他無能為力！他的看守將他帶回自己的房間，禁止他出門！有那么一刻，我很想插手，但是能嗎？毫無疑問，這個女人并不是碰巧在做這份工作，而是訓練有素……總之，我什么也沒做。護士停在臥室門前，從口袋里拿出房卡。霍金甚至無法轉頭看我，但是他對我說：“黑洞也許沒那么荒涼，你父親可能是對的。為了確認，需要到宇宙中心去，被黑洞吞沒，再看看接下來會發(fā)什么！”

下一刻，護士推著輪椅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我重新看向達娜，她靠著墻，一動未動。她的裙子不再那么閃耀，但她饒有興致地對我微笑著，很顯然，她的態(tài)度改變了：“嗨，艾略特?！?/p>

“你聽懂他剛剛跟我說什么了嗎？”我小聲囁嚅著，不再奢望給她留下個好印象。

她的微笑更加燦爛，還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你有空，我甚至可以解釋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