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公民”的搖籃

李詣讞

茱莉亞音樂學院在世界范圍內享有盛譽，建校一百一十五年以來培養(yǎng)了無數(shù)杰出的藝術家。2015年，天津茱莉亞學院正式成立，成為這所百年名校的第一所海外分院。

六年多以來，無論是在學科建設、師資力量還是學生的培養(yǎng)上，天津茱莉亞學院的探索和嘗試都已初具成效。在日常教學之余，學院師生更是積極投入音樂表演實踐中。他們走出學院，走進社會，將音樂的美帶給無數(shù)聽眾，一些“音樂品牌”也初步成型，其中以天津茱莉亞室內樂團最為典型。

這支由天津茱莉亞學院優(yōu)秀教師組成的室內樂團成立于2019年，成團至今雖不滿兩年，但巡演足跡已遍及多個國家，并于京津兩地定期推出系列音樂會。2021年3月，樂團首次到訪上海，就用精心設計的小眾曲目和精湛的演釋征服了滬上觀眾。

我在音樂會之余采訪了天津茱莉亞學院執(zhí)行理事兼首席執(zhí)行官卜怡明先生和學院藝術總監(jiān)兼學術院長何為先生，由此對學院的辦學和活動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

秉承茱莉亞學院原有辦學理念

天津茱莉亞學院是由紐約茱莉亞學院、天津音樂學院、天津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管理委員會及天津新金融有限責任公司共同發(fā)起的合作辦學項目，目前學院有近四十名碩士研究生和近九十名“周六制”大學預科學生。

長久以來，茱莉亞學院一直是“卓越”的代名詞，而天津茱莉亞學院同樣如此，旨在成為一流音樂家的搖籃。天津茱莉亞學院目前有預科和研究生兩個階段的課程，其中研究生課程為即將進入職業(yè)領域的學生們提供了一塊跳板，幫助他們完成從學生到職業(yè)音樂家的身份轉變，并在畢業(yè)之后得以順利進入世界一流的室內樂團和交響樂團。天津茱莉亞學院研究生階段共設有三個專業(yè)，分別是室內樂、樂隊和鋼琴藝術指導。這三個專業(yè)都非常強調合作性，樂手之間必須互相傾聽和溝通，因此只有在學生完成了本科課程、掌握了必要的演奏技術之后，才能在研究生階段予以展開。此外，這三個專業(yè)的設置相當具有前瞻性。在這三個專業(yè)設立之初，中國還沒有一所音樂學院設有室內樂專業(yè)和藝術指導專業(yè)，因而它們對國內音樂教育起到了重要的補充作用。

除了追求卓越以外，隨著人們的音樂文化生活日趨豐富，茱莉亞學院在辦學中也越來越注重“藝術公民”（artistic citizen）這一理念。該理念由茱莉亞學院前院長約瑟夫·波利希（Joseph W. Polisi）提出，他認為學院不僅要培養(yǎng)出色的演奏者，還要培養(yǎng)善于交流溝通的人。音樂家除了能在舞臺上演奏以外，更應該深入到人群中間傳播音樂的力量，通過音樂把人們聚集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個社區(qū)。這一理念在天津茱莉亞學院的辦學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傳承和發(fā)揚。學院里設有專門的部門分管學生的社會藝術實踐。在學院所在地天津濱海新區(qū)，學生們在當?shù)氐膶W校、醫(yī)院、孤兒院開展了各種音樂活動，為病患、孤兒和醫(yī)療工作者們帶去希望和力量。

在當今世界，古典音樂家比過去有著更重大的責任，音樂家們不能只坐在音樂廳中演奏，更要深入到社區(qū)中去。在這一方面，天津茱莉亞學院毫無疑問走在了實踐的一線。

天津茱莉亞學院與紐約茱莉亞學院的交流互通

天津茱莉亞學院充分依托紐約茱莉亞學院理念組織辦學，從招生到教學再到實踐，諸多環(huán)節(jié)之中都有紐約茱莉亞學院的深度參與。紐約茱莉亞學院的教師全程參與了天津茱莉亞學院的招生過程，以非常嚴格的標準和要求遴選出了在讀學生。在教學和實踐方面，兩地學生之間有著豐富的短期合作演出機會。例如，紐約茱莉亞學院每年1月舉辦小型室內音樂節(jié)，每年5月舉辦四重奏工作坊，這些活動都會有天津茱莉亞學院的學生參與。

新冠肺炎疫情的到來為兩地的聯(lián)合辦學帶來了機遇和挑戰(zhàn)。由于疫情期間旅行管控，目前有四十二名就讀于紐約茱莉亞學院的中國學生滯留國內，在天津茱莉亞學院繼續(xù)他們的學業(yè)。正是由于這一特殊的情況，兩地的學生可以進行充分的交流互動。在師資力量上，天津茱莉亞學院的教師分為常駐教師和紐約茱莉亞學院的訪問教師。由于疫情，訪問教師的教學計劃難以實施。但隨著疫情的逐步緩解，可以預見的是兩個校區(qū)將在教學和實踐上不斷加強溝通，也正如卜怡明先生所說的那樣，有望實現(xiàn)“一個學校、兩個校區(qū)”的辦學狀態(tài)。

教學相長、以老帶新——一流師資成為學院發(fā)展堅實基礎

致力于成為藝術家搖籃的天津茱莉亞學院，自然在師資建設上把關頗嚴。學院于2017年在全球范圍內選拔教師，這一過程極為嚴格，要求教師必須同時擁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和精湛的技術，二者缺一不可。除了日常教學任務以外，學院教師還承擔了很多演出任務，常年活躍在演出一線，這對于教師演奏水平的保持和提升大有裨益。同時在教學中，教師的這些演出經驗也能及時傳授給學生，使學生們受益匪淺。演出和教學相輔相成，這在注重實踐的天津茱莉亞學院看來是極為必要的。對于教師而言，學習是終身的，需要不斷的自我突破。不同于學生更多的是在課堂中學習，教師的成長更多的是來自演出實踐以及與學生們的交流互動中。在天津茱莉亞學院，教師的演出任務甚至占到了總工作量的一半。

除了教師樂團的活動外，教師還會參加學生樂團，通過“以老帶新”的方式支持并引領學生。尤其是針對研究生階段的學生，在他們即將開始職業(yè)生涯之際，能提前和學院教師（也就是職業(yè)演奏家）合作，就能提前獲得作為職業(yè)音樂家的體驗。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教師在與學生合奏時，通常會坐在一個聲部的最后，而把首席和前排位置留給學生，在為學生保駕護航的同時放手讓學生實踐和體驗。

眼光獨特、引領聽眾——天津茱莉亞室內樂團上海首演圓滿成功

2021年3月，由茱莉亞學院優(yōu)秀教師組成的天津茱莉亞室內樂團在上海舉辦了首場音樂會，演出了美籍德國作曲家保羅·欣德米特的《小室內樂》、捷克作曲家博胡斯拉夫·馬爾蒂努的《第二號九重奏》以及捷克作曲家安東寧·德沃夏克的《G大調第二弦樂五重奏》等冷門又出彩的作品。即便是資深樂迷也無法否認，這場音樂會非常“新”。曲目的“新”在于新奇，除了德沃夏克為聽眾知悉外，國內聽眾對另兩首作品恐怕比較陌生。同樣，這場音樂會的主角天津茱莉亞室內樂團也很“新”，樂團正保持著“新”興發(fā)展之勢。

音樂會的曲目選擇并非是“劍走偏鋒”，滿足某些觀眾的好奇心理，而是注重全局性的設計。在被問及為什么要選擇這些曲目時，天津茱莉亞學院的藝術總監(jiān)、院長何為先生給出了這樣的答案：為了“呈現(xiàn)各種不同的年代”以及兼顧不同的樂器配置。

音樂史的書寫中往往會體現(xiàn)出鮮明的“馬太效應”。這一術語由美國科學史研究者羅伯特·莫頓（Robert K. Merton）于1968年提出，用以概括一種兩極分化現(xiàn)象，簡而言之是一種“多者愈多，少者愈少”的現(xiàn)象。莫頓認為，如果一個人或者某一團體獲得成功或進步，它就會繼續(xù)積累并擴大這一優(yōu)勢，因而能獲得更大的成功。將這個概念運用于音樂史的書寫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如果一位作曲家建立聲望并且其作品反復被上演，那么越來越多的人將會關注他，他將吸引更多的聽眾、評論家和學者對他展開討論和研究，而這些將進一步擴大其影響力。與之相反的是許多作曲家和作品將在歷史的長河中蒙塵。而本場音樂會選擇馬爾蒂努和欣德米特的作品，正是希望反其道而行之，在歷史的遺跡中發(fā)掘優(yōu)秀的作品，將之呈現(xiàn)給當下的觀眾。

當被問及室內樂這種較為典雅精致的體裁和本場音樂會較為冷門的作品是否會使觀眾望而卻步時，卜怡明先生則表示毫不擔心。這一方面是源于對滬上觀眾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彰顯出天津茱莉亞室內樂團對自身藝術眼光和定位的充分自信，更能反映出樂團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和超前的意識——作為一個專業(yè)水準極高的樂團，不僅要能契合聽眾，更要能引領聽眾，帶領他們進入全新的音樂世界。